第61章 邪魔巢穴.惚惚庙
“两个都不杀?”云瀑上人说,“张少侠,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哥哥的死是曲雕蓝和曲三屠造成的,长断山派的覆灭是曲三屠和高厌深造成的,但这只是表象。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是他们,而是盘踞在他们背后的使他们的身体里始终燃烧着杀魔捞金的欲望之火的那个东西——邪魔,”张因浅说,“因此我的复仇对象首先是邪魔,其次才是他们。”
张因浅这个顽强的十五岁少年说这番话时简直化身为神明,从他的眼睛和身体里散发出的坚毅之光被米娅和梁芦看在眼里。梁芦热血沸腾。米娅露出欣赏张因浅的微笑。
“可是,”云瀑上人说,“你总不可能杀尽天下邪魔吧。”
“杀尽天下邪魔的任务自有三山二海各派的武人去执行,”张因浅说,“我的任务是找到邪魔诞生的根源,斩草除根。”
云瀑上人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带有敌意的光芒,仿佛他知道邪魔诞生的根源,但不能告诉张因浅。
“这个想法了不起,但如何实现呢?降临在人间的单个邪魔尚且需要众多武人合力才能制服,你一个人如何能端掉邪魔的老巢呢?这需要何等的力量?你的力量够吗?显然不够,那么你要如何提升力量呢?回到三山二海,通过与武人搏斗积累战力,进而突破境界?不,这已不可能了,因为他们正在通缉你。留在云瀑,修习我传授给你的功法?这个办法可行,但你刚才已经拒绝了。张少侠,我尊重你的想法,但我真的不知道你要怎么去实现它。”
云瀑上人的话有道理,张因浅无法反驳。他陷入沉思。最使他苦恼的是拒绝跟云瀑上人学武这件事。跟云瀑上人学武能使他迅速成长,且他能留在秘境,与米娅朝夕相处。但他不允许自己这么做。他认为云瀑上人身上有一个他还没看清的但几乎肯定存在的黑渊。他不能跟这样的人学武。
众人沉默着。
过了一会,米娅说:“爹爹,为什么您的话说得那么重,他才刚失去哥哥。”
“啊,张少侠,”云瀑上人恢复和善的样子,说,“我的话是说得重了些,但那是因为我替你着急啊,”云瀑上人顿了顿,又说,“那么这样吧,复仇的事以后再说,咱们先把张因深的丧事办了吧。”
张因浅叹了口气,说:“也好,但我不想将哥哥葬在长断山脉。我想将他葬在安静的,远离武人喧嚣的地方。”
“如果你担心我会介意将张因深葬在云瀑的话,那么你多虑了。”云瀑上人说。
“多谢云瀑上人前辈好意,但我真的想将哥哥葬的远一点。”张因浅说。
云瀑上人已对张因浅坚毅、顽强的性格有所了解,便不再强求。
“好吧,”云瀑上人说,“那么,将张因深少侠葬在山脉南部尽头的惚惚庙如何?”
张因浅听到惚惚庙这三个字后惊讶地抬起头。
惚惚庙在三山二海远近闻名,是公认的最高等级的亡魂超度之地。只有捐建寺庙的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或佛缘甚深的人家才有资格选择此地超度亡魂。庙门前由大户人家和希望被认定为有缘人的普通人家组成的送葬队伍是惚惚庙的一道奇景。
“可是,我哥哥是没有资格葬在那个地方的,”张因浅说,“所谓的佛缘深的普通人有望葬在惚惚庙只是庙僧安抚平民以防其联合抵制惚惚庙的一个策略。说到底,那儿是为有权有势的人准备的地方。”
云瀑上人笑道:“如果你冒然前去,当然要吃闭门羹。但如果是我介绍去的,情况就不一样了。惚惚庙的住持妙化上人是我的至交,我俩曾一起在浮沫山脉做过几年的云游武人。后来我到云瀑隐居,妙化建立了惚惚庙。那家伙的能力在我之上,是真正的上人,可不像我,只是个云瀑上的人。”
“感谢云瀑上人前辈!”张因浅对云瀑上人单膝下拜,眼里闪着泪光。
云瀑上人给妙化写了一封荐书,让张因浅到时奉上。
次日晨,张因浅将哥哥安放在马车里,准备出发。惚惚庙在山脉南部尽头,前往那儿不会路过长断山派。山脉南部村落稀疏,在那儿活动的武人很少。云瀑上人给张因浅指了一条少有人走的小路。张因浅披上了云瀑上人给的伪装成老人用的蓑衣。综上,张因浅此行相对安全,所以当米娅和梁芦要求与张因浅同行时,云瀑上人除了让他们也穿上易容蓑衣外,未提出其他意见。
不一会,三人便驾着马车行走在山路上了。太阳初升,他们的侧面是由点缀着太阳金斑的翻滚着的浑厚云块组成的云海。他们的脚下是镀上了一条太阳金线的黑色山路。清晨的凉风向他们吹来,马蹄和车轮在山路的碎石上碾压出好听的脆响。
三人行了一日,在山脉南部的一个小镇子上买了一口棺材,将张因深安置好,然后继续赶路,又行了两日,于九月初四到达惚惚庙前的树林。他们没有在旅途中遇到危险。到达惚惚庙附近时他们脱去了易容蓑衣。
张因浅跳下马车。米娅和梁芦不明白张因浅要干什么。
“小娅、梁芦,”张因浅说,“接下来的事我想一个人完成,希望你们理解。”
“浅兄弟,就算你想独自送哥哥最后一程,至少也让我们陪你走到庙前吧。”梁芦说。
“不,”张因浅微微笑了笑,说,“我想一个人多陪哥哥走走。”
米娅知道张因浅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但还是低声说了一句:“非这样不可吗?”
张因浅对米娅笑了笑,点了点头。
“哎,好吧,那你快去快回。”米娅说。
“据我所知,在惚惚庙超度亡魂通常需要几天时间,你们先回昨晚咱们住的客栈等我吧。”张因浅说。
“几天?干嘛要那么久?”米娅不乐意,她恨不得张因浅半个时辰后就返回。
张因浅不说话,微笑着看着米娅。哥哥死后张因浅变得寡言、成熟。他的这种表达坚定信念的微笑对米娅的吸引力很大。
米娅的脸红了,同意了张因浅的要求。米娅和梁芦离开了。张因浅驾着马车进入惚惚庙前面的树林。
这片树林很大。张因浅迷失了方向。张因浅的眼前是千篇一律的碗口粗的爬满灰斑的白色树干和粉绿色的树叶。他的脚下是由树叶铺成的望不到边的绿毯。
张因浅的前面突然传来一个人慌张地踩踏树叶的声音。过了一会,一个锦衣华服、面目白净、头发整齐地向上梳成四方髻的男人出现在前方不远处。他跑到张因浅面前。他叼着半块馒头,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香料味。
“你……你是干什么的?”张因浅问。
男人不回答。他大嚼几口馒头,眨了眨因恐惧而颤抖的眼睛,像条鱼一样溜进了张因浅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