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回京多歧路 十事耀古今
且说太平公主逃入山寺,玄宗派兵重重包围,也不进去搜查。他要彻底摧毁太平公主的意志。
太平公主看着外面重兵把守,一只鸟都飞不过,想逃绝无可能。
太平公主压力山大,思绪万千:
明明宁王是长子,为什么他不愿意当太子?
彗星出现,明明老天向着自己,结果睿宗不但没有废太子,还让三郎登基。
明明让小元儿下毒,结果三郎没死,莫非毒药失效?
明明自己胜券在握,却只能像丧家之犬,无助地躲在破庙里……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三天后,绝望的太平公主自己走了出来。实际上她也没有完全绝望,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寄托在睿宗身上。
睿宗果然求情,只是太平公主没有想到,玄宗却拒绝了太上皇的请求。
国无二君,太平公主明白:李隆基已不是昔日柔弱可欺的三郎,他成为了真正的天子,万里江山,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他才是这片土地的主宰者。
太平公主没有求饶,毕竟她身体里流淌的是一代女皇武则天的血。这是一种高贵的血。至少她自己这样认为。
玄宗当然不可能让她上刑场,赐太平公主在家中死。
太平公主依然高贵,她是镇国公主,她的食户是一万户。在唐朝,没有人能超过她。
但那些却烟消云散了。
临死前,高傲的公主也不禁落泪。她抱着武则天的画像痛哭:“母后啊,女儿有你一样的抱负,却没有你那样的才干,女儿愧对你啊!”
太平公主自刎而死。
太平公主的儿子以及党羽被处死的达数十人。薛崇简因为平日屡次谏阻其母太平公主而且通风报讯,所以例外地被免于死刑。李隆基赐他姓李,并准许他留任原职。
唐玄宗还下令将太平公主的所有财产没收充公,在抄家时发现公主家中的财物堆积如山,珍宝器玩可以与皇家府库媲美,厩中牧养的羊马、拥有的田地园林和放债应得的利息,几年也没收不完。胡僧惠范也拥有家产达数十万缗。
李隆基诛韦后,克太平,取得唐王朝的最高统治权。
姚崇要回京的消息传到张说耳里。其手下说:“张相国,我听说陛下要重用他。回来后任何职务呢?怕是要取代你这个中书令,你要早作准备啊。”
张说便指使御史大夫赵彦昭弹劾姚崇,玄宗不予理睬,张说又让殿中监姜皎提议,任命姚崇为河东总管,以阻止姚崇入朝拜相。
玄宗沉着脸,知道背后是张说在捣鬼,说:“关于姚崇,朕自有安排,你就不要操心了。”
公元713年十月,意气风发的唐玄宗在骊山下举行盛大阅兵式。千军万马,逶迤数里。大唐旗帜,迎风飘扬。君王撞鸿钟,发銮音,出凤阙。
参加的部队有二十万之众,旗帜相连五十余里。唐玄宗端坐在阅兵台上,检阅部队。轮到分列式时,队伍横不成列,竖不成行。而且动作迟缓,一片混乱。
看到这种情况,玄宗的脸一下子沉下来。
他喝问阅兵总指挥、兵部尚书郭元振:“这就是你带的兵?”
郭元振吓得赶紧跪下谢罪:“是臣无能,请陛下降罪。”
玄宗接着问:“这样的兵能打仗?能保卫国家?”
郭元振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突有飞马来报:“禀告陛下,姚崇大人回京了。”
玄宗转怒为喜:“好,即召姚崇来骊山见朕。朕要亲自去迎接。”
姚崇急急赶来,玄宗远远的迎上去。一个是贤臣,一个是雄主。他们的再次相遇,如鱼得水,如虎添翼,让这个时代更加美丽。
玄宗主动上前,这是少有的礼仪,真诚地说:“姚爱卿一路辛苦了。”
姚崇从马上跳下来,正欲下跪,玄宗一把扶住了他:“免礼。朕是日夜挂念着你啊。”
姚崇虽然风尘仆仆,却是精神矍铄,特别是那双眼睛,蕴含无穷智慧。他动情地说:“老臣也是。一接到圣旨,老臣马不停蹄,昼夜赶路,终于又回来了。”
玄宗话题一转,问:“姚卿喜欢狩猎否?”
姚崇回答:“不瞒陛下,臣二十岁居广成泽,不知道书为何物,终日与一群少年射猎比武为乐。后遇一高人张憬藏游学路经广成,落脚我家,交谈起来发现我知识贫乏,文理不通,就劝我好好读书,增长见识,并鼓励说:‘广成是上古贤人广成子所居之地,黄帝曾问道于广成子。你将来当以文才显名,很可能作到宰相一级大官,不要自暴自弃,要好自为之!’从此,我弃武修文,刻苦攻读,学业大进,参加科举,考中进士,做了文官。”
玄宗哈哈大笑:“这位高人真是一个伯乐啊,了不起!姚卿真是文武双全啊,好,取朕的宝弓来,让姚卿舒活舒活筋骨。”
姚崇瞅见天上有大雁飞过,弯弓搭箭,弓如满月,发射出去。但听一声惨叫,大雁应声落地。
玄宗赞道:“谁说姚卿老了,正直壮年嘛。”
随行官员纷纷附和:“是啊是啊。”
姚崇说:“见笑见笑。”当他接触到玄宗的眼神,发现隐隐有忧虑之色。
姚崇说:“我见陛下有些不开心,不知所为何事啊?”
玄宗摇摇头,说:“朕兴致勃勃阅兵,谁知队伍一片混乱,朕本打算阅兵后去狩猎,恐怕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啊。”
姚崇说:“给臣一个时辰,臣保证陛下可以进行一场盛大的狩猎。请陛下先行歇息,养精蓄锐后再去。”
玄宗说:“一个时辰?那好吧,朕拭目以待。”
华盖之下,意气风发的玄宗手握倚天之剑,臂挽落月之弓。昆仑叱兮可倒,宇宙噫兮争雄。河汉为之却流,川岳为之生风。一曲《秦王破阵乐》,激荡将士英雄心。君王巡猎场,上骊山,下命令。
猎火熊熊千山红,天网恢恢蛾愁容。三军将士个个争先,呐喊震天,战鼓动地。鹰犬助阵,穷追猛赶。金戈铁器,郁郁森森。一时万箭齐发,血流成河。飞禽羽毛,犹如飞雪。各种禽兽堆积如山,致使太阳中的金乌大惊失色,使明月中的玉兔闻风丧胆。玄宗春风得意,又命去三面之网,放生未受伤的禽兽。众将士齐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玄宗大悦:“今日狩猎真是痛快,这都是姚爱卿之功啊!”
姚崇说:“这都是陛下英明神武,臣不敢居功。”
玄宗对高力士说:“宣读圣旨。”
高力士宣读:拜姚崇为中书令兼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高力士宣读完,姚崇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高力士以为姚崇耳背没听见,重复一句:“姚崇接旨谢恩。”
姚崇还是没反应。
玄宗不禁纳闷了:“姚爱卿为何不接旨啊?”
姚崇说:“臣有话要说。”
玄宗很好奇:“但说无妨。”
姚崇说:“宰相是百官之首,位高权重。宰相的政见,如果陛下不采纳,那么宰相一职就形同虚设。陛下能接受臣的意见么?”
玄宗说:“朕委你以重任,当然事事当尊重你的意见。”
姚崇说:“如果陛下依臣十件事,臣就接旨。”
玄宗更好奇了:“哪十件事,快说来听听。”
姚崇说:“第一件:自则天皇帝以来,朝廷以严刑峻法治理天下;我请求陛下,以仁义治国,可以吗?”
玄宗点头说:“好,正合朕意。”
姚崇接着说:“第二件:近年来,亲近奸佞之徒,触犯法律的,都因为是宠臣而免予惩处;我请求以后依法办事,可以吗?”
玄宗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理应如此。”
姚崇继续说:“第三件:西汉与东汉,外戚乱政,后世感到寒心,而我们唐朝的外戚专政,则更加厉害;臣请求陛下将我朝的这种事情写在史册上,永远作为前车之鉴,成为万世不能重犯之法,可以吗?”
玄宗说:“韦后之乱,让朕深感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