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壮心有所凭 蜀道故国情
且说李白虽然勇猛，但终究是寡不敌众。小五居然叫人挑断他的脚筋，弄瞎他的双眼。
李白正在身死存亡之际，突然尘土飞扬，马蹄声急，冲来一彪人马，气势汹汹，打着“宪’字旗，为首一人不是别人，正是与李白有过一面之交的陆调！
小五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大喊一声：“不好，赶紧撤！”小五吹起口哨。
那伙人见来的是官军，丢下李白，一哄而散。
李白伤得很重，调养数日方痊愈，这还凭着他良好的体质。
李白对陆调的救命之恩铭记于心，说道：“那天若不是贤弟及时赶到，恐怕我现在是暴尸荒野。怎么会那么巧呢？”
陆调说：“那天我从城外替叔父收租回来，看见你被围攻，我想这些人武功高，单凭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于是急搬御史台的纠察队来帮忙。幸亏那伙人没有立刻杀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以后不要和他们交往，他们有钱有势，官府也要给他们几分薄面。他们报复心强，你最好避一避。”李白感激地点点头。
陆调说：“总算是有惊无险，这真是吉人天相啊。”
经过这场厮杀，李白心有所感，写下《赠新平少年》：
韩信在淮阴，少年相欺凌。屈体若无骨，壮心有所凭。
一遭龙颜君，啸咤从此兴。千金答漂母，万古共嗟称。
而我竟何为，寒苦坐相仍。长风入短袂，两手如怀冰。
故友不相恤，新交宁见矜。摧残槛中虎，羁绁鞲上鹰。
何时腾风云，搏击申所能。
李白后来所作《叙旧赠江阳宰陆调》回忆了此事：我昔斗鸡徒，连延五陵豪。邀遮来组织，呵吓来剪熬。君开万丛人，鞍马皆辟易。告急清宪台，脱余北门厄。
李白决定离开长安，陆调置美酒饯行。陆调在酒席上介绍王炎与李白相识。
王炎是陆调的同乡好友，寓居京城，也是拜谒无门，欲到蜀中一游。同是天涯沦落人，李白倍感亲切。
王炎说：“听说成都有一去处是严君平卖卦处，很灵，是不是，李兄？我想到成都一游。”
李白道：“成都有很多名胜，司马琴台、武侯祠等。至于卦是不是灵，这个不好说，因为我没有试过，你去试试就知道了。”
王炎说：“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李兄，你文采风流，请为我写一首诗吧。”
李白便吟：
见说蚕丛路，崎岖不易行。
山从人面起，云傍马头生。
芳树笼秦栈，春流绕蜀城。
升沉应已定，不必问君平。
陆调觉察出李白心中郁闷，便说：“叫歌女来助兴，何如？”
王炎说：“歌女吵闹，不如让兄弟为二人弹奏一曲，请多多指教。”
王炎脱去外衣，拿出古琴。正襟危坐，微眯双眼，拨动琴弦。
这曲子起音即高，如一峰直插云霄。其中呜咽之声，竟似鸟儿愁飞，猿猴苦于攀援，既而山路十八弯，青泥河盘盘。复听得飞流而下，如瀑布震天。林深藏猛虎，草密隐长蛇……李白听得入了神，曲终，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
他说：“好陡，好险，好奇。敢问兄弟这是什么曲子？”
陆调微笑着说：“《古蜀道难》。”
李白问：“可有歌词？”
陆调道：“有啊，阴铿的《蜀道难》：
王尊奉汉朝，
灵关不惮遥。
高岷长有雪，
阴栈屡经烧。
轮摧九折路，
骑阻七星桥。”
蜀道难如此，
功名讵可要。”
李白道：“好是好，可是太简单了，未能尽兴。”
陆调道：“李兄久居蜀中，感受最深，何不填词一首？”
王炎说：“这倒是个好主意。”
李白道：“王老弟，你再弹一次，我边听边想。”
王炎复弹，李白闭目想像：他想起故国多仙山，他想起那个好色的蜀王。秦惠王投其所好，送他五个美女。蜀王高兴得很，亲点五壮士来迎。走到半途，大概是梓潼，忽见一条大蛇，有数丈之长，腰有水桶般粗，拦住去路。壮士岂怕蛇，五壮士合力拽蛇尾。蛇将其头藏于洞穴中，五壮士果然神勇，竟引起山崩地裂。最后是壮士与美女同葬身于此。李白又想到……
李白睁开眼，满脸是汗，似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好，有了。请听好—噫吁戏，危乎高哉!……”
两人赞道：“起笔不凡。”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所谓‘武功太白，去天三百’，又融五丁开山的神话，正是乐章之前奏。”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躔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
“山高，太阳神亦回避；水险，更显山之高危。黄鹤猿猴忧愁，况人呼？悲鸟号，杜鹃哭，好凄凉!”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虺，砰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哉！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王炎说：“此诗先说静景，后有飞湍、瀑流、悬崖转石，兼以雷鸣般的水响，真是排山倒海，气冲云霄，真是大快人心。好一句‘一夫挡关，万夫莫开’，够险!后几句借古喻今，似有淡淡哀愁。”
陆调道：“李兄落笔大开大合，匪夷所思，真是千古绝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