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兄弟同行
锦衣卫指挥使蒋贤默然站立朱权身后不远略显苍白的脸色在火把照耀下更显得阴晴不定
蓝玉浑身血污身披重枷冷冷瞪视着一丈开外的宁王朱权纵然是身为阶下囚徒饱受折磨眼神却依旧是那么的桀骜不驯不可一世
蒋贤眼见蓝玉给属下押解到來当即挥了挥手四周的锦衣卫眼见指挥使大人手势当即将手中火把斜插四周廊柱之上退出了院落消失在夜色之中
朱权注视眼前的蓝玉心情甚是复杂昔日蓝玉忠于懿文太子朱标对自己和燕王朱棣敌意极深只怕不但是自己便是朱老四也将其视为心腹大患然则身当此境眼见这个不可一世命在顷刻的凉国公自己的心中却兴不起一丝一毫的胜利快感反倒有一种深沉莫名的悲哀
“还不动手更待何时”蓝玉虽则目空一切却不是愚笨之辈眼见今夜这般情形哪里还会猜不到朱权此來的目的嘴角噙着讥诮的冷笑说道
朱权缓缓抽出自蓝玉卧房墙上取來的三尺长剑默然片刻后长叹道:“本王沒资格取你性命”
蓝玉闻言不禁一鄂迅即冷笑言道:“你何时也成了婆婆妈妈之人该当机立断之时却在效那妇人儿女之态”
朱权对蓝玉语带讥讽之意充耳不闻长长叹息一声后苦笑道:“今日冠冕堂皇痛斥你的那些君子们待得他日被鞑子欺辱得猪狗不如做那第四等人的时候或许便会痛哭流涕希望有你蓝玉这般恶人去帮他们报仇雪恨扬眉吐气”说到这里脑海之中回想的却是昔日自己随军远征大漠之时捕鱼儿海之侧蓝玉手持长缨匹马扬尘追杀北元皇帝托古斯帖木儿的身影胸中热血上涌不可自抑猱身上千一剑狠狠劈去
蓝玉心存必死眼见朱权挥剑之时嵬然不动却见匹练似的剑光落下之际耳边传來一阵木枷破裂之声火花溅射中手中不禁一轻瞪目细看之时这才发觉朱权这夹杂内力的一剑落下自己的木枷连同双腕之间的锁链已然被三尺长剑削断
蒋贤矗立一侧眼见朱权一剑斩落枷锁依旧是默不作声经过蓝玉府邸前那剑拔弩张的一幕之后今夜在他密令之下诏狱四下院落屋脊早已埋伏下无数手持强弓劲弩的锦衣卫属下莫说是身负重伤的蓝玉便是武功高强的朱权又能奈何他昔日早对朱权身份存疑无奈深感无从下手此时眼见朱权这般惊人之举内心之中反倒有了一种莫名期盼自从奉朱元璋密旨对付蓝玉后他早已心知肚明这位心如铁石的洪武皇帝对涉及蓝玉谋逆之人绝不会手下容情更不会容忍任何人危及今日的大明朝储君朱允炆朱权若是头脑发昏下犯上作乱那才是正中自己下怀正好一箭双雕
朱权看了看甩脱枷锁的蓝玉沉声说道:“王二虎让本王将此剑带给你”言罢手腕一振将手中三尺长剑抛去他眼见蓝玉桀骜不驯的眼神面容豁然明了了王二虎为何临死之际却要嘱托自己将蓝玉的长剑亲手交托于他一个曾经为自己的民族浴血厮杀报仇雪恨的男人应该有个男人的死法
蓝玉翻腕接过长剑一股极为熟悉的感觉自手心传來立时知晓了这便是自己悬于家中墙上的佩剑回想昔日这柄三尺利刃曾在自己手中杀得北元鞑子兵将血流成河忆起这柄三尺利刃也曾被那个倔强的北元妃子用以自裁嘴角情不自禁涌起一丝苦笑涩然问道:“二虎让你将这柄剑交托与我他此时如何”
朱权微微颔首沉声说道:“二虎已然先行一步”
黄豆大的雨点终于淋漓落下漆黑的苍穹之中电光闪动天地之间陡然被映照得一片雪亮蓝玉手指轻抚冰冷锋利的剑刃听得朱权说王二虎已然“先行一步”耳中滚滚而來的惊雷响动彷如昔日捕鱼儿海侧震天的号角与战鼓胸中豪气冲天难以自抑此刻的他听得这般天地之威仿佛又回到了千军万马中一马当先横扫北元踏平金帐的金戈铁马厮杀中仰天嘶吼狂笑道:“黄泉路上有兄弟同行蓝某此生足矣”言罢以右手中倒持的长剑反手朝自己心窝狠狠搠下
长剑贯胸而过蓝玉口中鲜血泉涌喷出却犹似感受不到任何痛苦一般奋起最后一丝力气将长剑拔出闪电映照下只见三尺长剑雪亮无匹再沒有了昔日那个鞑子妇人血渍所留的污渍忍不住胸怀一畅仰天倒下闭目逝去
朱权矗立蓝玉尸身一侧仰望时而在漆黑苍穹中闪现的闪电对扑面而來的大雨浑如不觉长长叹息一声后暗自忖道:懿文太子朱标早逝朱允炆给洪武皇帝册封为储君后大明王朝的这一番腥风血雨已是不可避免的即将到來”
锦衣卫指挥使蒋贤静静肃立朱权身后目睹蓝玉挥剑自裁的一幕竟也一言不发他昔日曾受蓝玉一鞭之辱朝思暮想的便是有朝一日将这个骄横跋扈的凉国公置于死地一泄胸中怒气今日眼见自己最为深恨的蓝玉身死本该胸怀大畅奇怪的是此刻的自己胸中的郁结丝毫沒有消解反倒是更为沉重蓝玉至死也沒有和自己言语一句甚至沒有对自己恶语相向沒有正眼看过自己一眼显见得在这个目空一切的大明悍将临死之际也沒有将自己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放在眼里这种不屑之态让他情不自禁的双拳握紧指甲也不知不觉的深陷肉中
紫禁城御书房中朱元璋听得朱权蒋贤复命知晓蓝玉身死后微微颔首却沒说话
朱权眼见朱元璋一脸漠然之色回想其迅雷不及掩耳处置蓝玉的手段心中微微生起一股畏惧和寒意便即请辞离去
宽大的御书房内只余君臣二人朱元璋听闻蒋贤诉说今日凉国公府邸门外一幕以及蓝玉自杀详情面上不由自主泛起一股怒意便想下令蒋贤将朱权抓进诏狱囚居
脑海中蓦然回想起自朱标早逝后自己原本属意的储君燕王朱棣朱元璋还是改变了主意转头对蒋贤沉声言道:“明日一早你前往王府宣旨让属下锦衣卫护送朱权回转大宁”
蒋贤本欲利用朱权同情蓝玉的举动一举将其扳倒此时闻得皇帝如此口谕心中极是失望下还是无可奈何只得躬身领旨退出殿外
宽大的御书房内静悄悄一片朱元璋脸上略显疲惫之色独坐书桌之后回想朱权同情蓝玉之举他心中犹自余怒未息想起奉自己密旨回转应天却在半道被蒋贤奉旨送回北平的燕王朱棣不禁微微叹息暗自忖道:棣儿素有韬略此次半途而废只怕今生今世都不会甘心今日为父尚在之时你自然不敢造次他日主少国疑之时却未尝不会有那痴心妄想
原來他昔日让朱权就藩大宁成为大明朝军权最重的亲王其意除了驻守要塞大宁震慑漠北蛮夷外更为要紧的便是在朱棣就藩的北平后方落下一步棋子以为牵制让其不敢觊觎皇位对朱标形成威胁今日孙儿朱允炆被自己册封为储君他日难免主少国疑为免朱棣痴心妄想朱权统帅大军就藩大宁对北平形成黄雀在后之势则更为必要
第二日天光大亮时分朱权端坐“乌云盖雪”之上在一百锦衣卫的“护送”下來到城外带领自己护送朝鲜使节李成元瓦剌首领马哈木南來留在城外的五百军马拔营离寨踏上了北返大宁的归途
三日之后一个披头散发身材差相仿佛的“蓝玉”被锦衣卫押赴刑场连同其三族被斩伴随这个洪武后期大明朝第一骁勇善战之将身死蓝玉谋逆之案的开始一场腥风血雨悄然拉开了序幕
月余时光之后朱权驻马一处高坡遥望平原上依稀可见的大宁城郭脑海中回想其徐瑛的音容笑貌情不自禁的策马而去飞驰着向前奔去将一众军马和锦衣卫远远抛在了身后
正当风尘仆仆的朱权迈步踏进王府之时已然有孕数月腹部微微隆起的徐瑛正自端坐在卧房之中对着铜镜梳妆回想朱权自护送朝鲜使者瓦剌首领回转大宁已然数月不禁牵肠挂肚甚是挂怀
朱权兴冲冲的來到王府后院卧房之外悄悄探首之际却见徐瑛俏生生的背影端坐数步之外显见得尚不知自己回转心中忽起玩闹之意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的步入房中意图给徐瑛一个出乎意料的惊喜
岂料徐瑛自幼跟随其师秦卓峰习武下耳聪目明此时已然听得轻微的脚步之声自耳畔传來显见得有人入房不禁微微蹩起秀眉暗自奇怪要知她身为王妃此处卧房便是自己的贴身丫鬟不得召唤也不得擅入却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正欲回头之际铜镜之中依稀闪过朱权贼恁嘻嘻的身影心中童心忽起佯作不知之态眼见朱权蹑手蹑脚的來到身后和身朝自己扑來当即嘻嘻一笑以右手肘朝后撞去
眼见朱权闷哼一声后蜷曲着身子倒下地來徐瑛站起身來回头对他笑道:“我当是哪一个胆大包天的小贼敢偷入王府却不料原來是你”她力道把握虽是极有分寸肘尖却是对准了朱权腰际穴道而去料想这个偷偷摸摸的夫君此刻已然给制住了穴道虽则并无大碍却是浑身酸麻一时起不得身來
朱权跟随师傅秦卓峰习武日久武功还较徐瑛为高方才眼见爱妻出手袭來之际百忙之间腰际微微避让已是让过了穴道受制此时浑身无恙却还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做戏之余索性微微翻起了白眼,装作人事不省之态
徐瑛眼见朱权一动不动不禁芳心慌乱以为自己方才出手稍重间伤了朱权忙不迭的俯下身來凑过身子细细查看朱权情状
朱权闭目装作昏迷鼻端传來爱妻秀发香味之际却是极为难受终于忍不住狠狠打了一个喷嚏原來徐瑛低头查看之际秀发低垂发梢末端扫在朱权鼻端
徐瑛陡然见得死鱼般一动不动的朱权陡然这般动静不由微微一惊腰际却给一双大手牢牢抱住身不由己的躺在地上的朱权胸口摔去
朱权牢牢抱住徐瑛柔软的腰肢在她脸颊狠狠一个湿吻眼见爱妻粉颊酡红羞不可仰之态忍不住得意洋洋的大笑起來享用之际感觉徐瑛腹部微微隆起蓦然回想起她已然有孕数月便即将她轻轻娇柔的身子翻转躺卧在自己怀中
徐瑛虽则昔日做姑娘之时也是个活泼性子无奈身为王妃后须得在一众下人面前讲究个端庄贤淑之态此时青天白日被夫君牢牢抱住还是羞不可抑便想挣扎着站起身來岂料朱权软玉温香抱个满怀自是不肯放手当即亦喜亦嗔道:“大白天的这般疯劲儿哪里还似一个王爷和统帅”
“你不是说小贼么本王今日偷香窃玉而來那里还须讲究这许多”朱权笑嘻嘻言道
徐瑛闻得朱权口说什么“偷香窃玉”之词忍不住轻轻啐了他一口挣扎着摆脱朱权的怀抱站起身來整理衣衫回头眼见朱权懒洋洋的仰卧床头沒好气的佯怒道:“你回转应天如何这许久方才回來辉祖一向可好”
朱权闻得徐瑛问及其弟徐辉祖回想起在应天前往魏国公府邸拜访之际这个舅子对自己的冷言冷语不禁有些头疼苦笑道:“还能如何每次这小子见了我便如包公一般黑口黑面恨不能将本王一刀铡了头去气色精神头倒是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