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脱身
当日的情形慢慢浮现脑海,当时的陈皎儿为了祭奠母亲,在院中折了一枝梅花。却不料偶遇三少爷,上前请安时,三少爷竟抓住她双手不放,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着话。
陈皎儿人小力弱抽手不得,气得牙关打颤。还是樱桃上前撕扯了一番,她才能抽身,三少爷见一个下人敢来多事,嚷着要打樱桃板子。眼看两个婆子就要来拉樱桃,陈皎儿去拦,几个人滚成一团,她本就病弱脚步虚浮,错步之下自己一头撞到树上。
亏得樱桃大喊杀了人,出人命了,这些人才慌忙走了。可是,这些说出去,就算罚了三少爷又如何,跪三天祠堂还是打几个板子都无关痛痒。但自己的名声算是毁了,以现在的处境,只要一抬小轿,只怕今晚就成了三少爷的妾室。
看着二夫人的嘴脸,陈皎儿便觉厌烦,这些自以为是的名门闺秀,凭什么自己就要成为她们的垫脚石。为了一点点管家的权利,无故陷害他人,却还笑得如此畅快。笑吧,笑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哭都哭不出来。
看到众人的眼光汇聚过来,陈皎儿唇间绽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旋即道“当日不过是偶遇三哥哥,躲避不及自己撞到树上,幸亏三哥哥身边的小厮见机快,去请了郎中。否则,皎儿怕也没有今天。”
“我就说与我哥哥无关,现在总算信了吧。”陈绮罗听完后,双手松开抓着的衣角,欢快的对着众人说道。
“原来是不小心撞到树上,身边的奴婢是怎么伺候的,既然这么不当心,来呀,拖下来打二十板子,以儆效尤。”二夫人一口气憋在心里吐不出来,陈皎儿一直以来都是胆小如鼠,竟敢当着老夫人的面说谎。更可气的,竟然将自己筹划以久的事硬生生打断。
“慢着。”陈皎儿站起来,走到老夫人跟前端端正正跪下,老夫人忙问道“何事如此,快起来说话。”
“老夫人当初收留皎儿进府,大恩大德皎儿没齿难忘。可皎儿毕竟不是陈家奴婢,可以不给新衣,可以不让我吃饱饭,可不能连我的奴婢也任人打杀。”
“你,你说什么,大媳妇,你解释给我听听,这是怎么一回事。”秦妈妈亲自将陈皎儿扶起,按老夫人的示意,扶她坐到老夫人身边。
“没有的事,这丫头自从进了府,吃穿用度都与府中的小姐一样,媳妇可没有克扣她半分。”大夫人叫起了撞天屈。
“一定是那些管事们,媳妇亲自去查,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克扣主子的伙食。”大夫人管家,这些事她岂能不知。只是没想到,往年她都一声不吭,今天居然有胆子在老夫人面前告状。
“这件事你亲自去查,花园的事皎儿既然记得,事情也说清楚了,以后不许再提。查清楚克扣伙食的人,先打二十板子再报于我。时间不早了,我也乏了,你们先回吧。”老夫人看了一眼陈皎儿,身体仍然虚弱,精神却比往年好了许多。要是就此康健下去,倒是还有可为。
“老爷呢。”大夫人回到屋里,将一根点翠凤形金步摇插到头上,照了镜子后又拔下来,重新插过。
“回夫人的话,老爷去了喻姨娘屋里。”春兰刚一答完,满屋子的丫鬟婆子都屏住了呼吸,将头垂的更低了,蹑手蹑脚的不敢出声。
果不其然,大夫人重重的将头上的步摇拔下来摔到镜前,冷哼一声,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挥手让下人退下。
“老爷,眼看绮红转年就十二岁了,也该去外面开开眼界,省得别人说姨娘养出来的孩子上不得台面,带累了我们绮红的名声。”喻姨娘身着月白小袄,下着香云纱的百折裙,身无半件首饰,却说不出的柔媚动人,此刻正轻倚在美人榻上,媚眼如丝的看着大老爷。
“说的什么浑话,就算是姨娘也是我正而八经抬回府的,谁敢轻慢你不成。绮红这孩子你更不用担心,她的前程我自有安排。”
“什么安排。”喻姨娘眼睛一亮,坐起身子,抱住大老爷的手臂轻摇着说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大老爷含糊之间将嘴堵上喻姨娘的香唇。
喻姨娘“嘤咛”一声,双腿已经缠上了大老爷的腰间。丫鬟们见状羞得低下头,退出时关上的房门掩住了这一室的春光。
离新年越来越近了,京城的冬天也越来越冷,树上的叶子仿佛一夜之间掉落,变成了光秃秃的枝桠。大家都换上了厚厚的冬装,小姐们樱桃嘟着嘴走进屋内,将新做的棉服抖开对陈皎儿道“小姐,大夫人也太欺负人了,这棉服看着跟别人的一样,其实里面的棉花都没铺满,这衣裳怎么过冬,小姐本就怕冷。”
“好啦,别生气了,这也是想像中的事,先是饭菜不合口味,凉的咸的总不让人如意。再是克扣月例银子,还有就是这衣服。我们不是一样活的好好的,衣服不行我们就自己做,住在这里又没有花钱的地方,饭菜再不好也没人敢饿死我们。”陈皎儿笑笑,接过樱桃手中的棉衣。
她可没有天真到,在老夫人面前告了一状,境况就可以改变。不过是成功的转移了话题,要不是二夫人要打樱桃的板子,她也不会出此下策。
苏妈妈出府时将太太留下的钥匙留给了陈皎儿,暗格的另外一边放着一根样式老旧的银簪子,当着陈皎儿的面,苏妈妈将银簪慢慢拧开。里面竟是空心的,小心卷出一张银票,陈皎儿被一千两的数字惊呆了。
原来,当年戚氏嫁入陈家时,经商的戚老爷怕女儿被对方看不起,硬是陪嫁了一处最好的绸缎庄。上京时,戚氏一狠心将绸锻庄卖掉,换了银两准备替丈夫科考之后打点之用。
谁知最后这银两已无用武之地,戚氏怕女儿年纪小为了银两被人算计,才想出了这个办法。苏妈妈小心将银票卷好,又原样放了回去。
妆奁里还有一点碎银子,拢在一起也有五十两,其他就是戚氏戴过的旧首饰。陈皎儿拿出三十两让苏妈妈带走,自己留下二十两偶尔补贴一下主仆两人的用度。
“小姐,你说过年的时候,老夫人能带我们出去坐客吗。”樱桃有些憧憬的想起那些有头脸的丫鬟婆子说起东郡王府时的样子。
“说不定王府里的路都是金子铺的咧。”樱桃傻傻笑道。
“噗嗤”陈皎儿忍不住笑着点点樱桃的头,“真是傻话,东郡王府虽是富丽堂皇,自有一番皇家风度,却也没有金砖铺就。”
“小姐又知道了。”樱桃嘟着嘴去拿了针线来缝补,心里却是巴不得能跟小姐出门玩一趟。
长房跟老夫人不对付,连带着长房的嫡女陈绮罗也少到老夫人跟前请安,除了初一十五,逢年过节,一般都不往锦华居凑。
这几天却频频到老夫人跟前请安,让其他天天来请安的孙女们都在私下里议论纷纷。
“娘,您看看三姐姐,没事的时候见到我们都躲着走,也不去祖母跟前进孝。偏偏这个时候,硬往前面凑,还要装姐姐样。”二房的怡文居内,四小姐陈绮珊拉着母亲衣袖,也就是陈府的二夫人撒着娇。
“连你都看出她是装的,老夫人又何尝看不出来,要你来操心,尽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在老夫人眼里你才是头一份哩。”二夫人掩嘴轻笑,看着女儿出落的越来越水灵,心里也颇为得意。
二夫人早就打听好了,东郡王妃和东郡王爷琴瑟和谐,内宅里除了早年间太后赐下的几个姨娘,便没有主动纳过妾。
宅中也只有世子一个嫡子,另有二个庶子一个庶女都不被王爷看中,简直就是最好的女婿人选。
就算她陈绮罗跟去了又如何,以为是陈府的嫡长女就会高看你一眼吗。谁不知道贤郡王与东郡王互相不对付,而兵部一直被贤郡王牢牢把持,兵部一个左待郎的女儿,想来王妃也看不上这种亲家。
更何况,谁不知道东郡王世子与皇上交好,谈经论道十分相投。而贤郡王拿着先皇的遗命不放,把持朝政。要不是当今皇上一心向佛,心性十分淡泊,怕这天下早就是另一番模样了。
自己的女儿就不同了,老爷是都察院佥都御史,自己出自书香门第,女儿的外公身为国子监司业。两个兄长都在国子监读书,眼看就可以出仕,想到得意处,二夫人不禁笑出了声。
恰好此时二老爷陈德明走了进来,见状笑道“想什么这么高兴,是不是子平又得了先生的嘉奖。”
“老爷就记得子平,他现在可不用我操心,我们绮珊今年可都十四了。”上前亲自帮老爷取下披风,换上家常衣服,娇嗔道。
“还小着咧,夫人又想到那一家了。”知道自家夫人的心思,陈德明也上前凑趣。
“初四的菊花宴,老夫人照例是要去东郡王家坐客的,东郡王世子……”
“东郡王世子……,夫人也太……”陈德明有些哭笑不得,说是百年陈家,先祖是跟着大周朝的开国皇帝建功立业的功臣,当年的从龙之功到现在不过百年光景,家中真正入仕的也不过自己与大哥二人,其他尽是不入流的小吏,虽还顶着世家的帽子,想来还入不了王府的眼。更别说是给东郡王世子挑世子妃这等大事了。
只是这些话却不便说给内宅妇人听的,陈德明也只是苦笑,估计夫人这次只能是剃头担子一头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