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地动之后
曾泰得意的点点头:“是呀。”
长史连忙躬身:“狄阁老当时贤臣,爱民如子,名达四方。难怪曾大人如此勤政爱民,原来是受了狄阁老的教诲。”
曾泰笑了笑:“恩师对我可说有再造之德呀。这次他老人家奉谕从江州五平回并州老家修养,特意绕道凉州探望于我。”
长史感叹道:“这可真是师生情深。等狄阁老到了,请刺史大人一定允卑职觐见。能一睹大名鼎鼎的神断狄公的尊容,真乃平生一大幸事也。”
“你放心,等恩师到了,我给你引见。”
“那就多谢大人了。”
两人聊得起劲,只听见棚外蹄声大作,曾泰抬头往棚外看去。
一名掌固飞奔进棚:“大人,负责押运饷银的左龙武卫房哲将军的斥候现在门外求见!”
曾泰的神色登时严肃起来:“快,请他们进来。”
掌固快步出帐。
不一会儿,两名斥候进帐行礼:“叩见刺史大人。”
曾泰连忙扶起二人:“好了好了,一路幸苦。怎么样,大军什么时候到达?”
“回大人,房将军率解运大军已进入沙漠之中,想来今晚便可到达!房将军吩咐小的,请曾大人为大军准备安扎之所。”
“你放心,安扎之所早已准备停当,只待房将军到达。”
曾泰的话音未落,只听平地一阵轰鸣,紧接着,大地剧烈的震颤起来。
只看见支撑木棚的木杆哗啦啦作响,布帛发出嘶嘶的撕扯之声,外面有人高喊:“地动了!”
曾泰猛地抬起头来,抬脚冲出棚外。
刹那间,凉州城内铜锣齐鸣,由刺史衙门一直传遍全城。
城内登时沸腾起来,只见百姓们扶老携幼,匆匆奔向空旷之处。
剧烈的震动令人站立不稳,周围的建筑物大幅摆动,一声巨响,不远处的一座茶楼坍塌下来,紧接着,巨响之声不绝于耳,四周的民房一座立案一座的倒塌。
曾泰等人看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一旁的长史连声道:“好厉害,好厉害!多亏司天监及时通报,大人提前安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曾泰等人猛吃一惊,回过头来,坚固的州衙大门竟轰然倒塌。
曾泰想不到这地动的威力有如此之大,他向街上望去,见百姓们在凉州府兵的保护下,有条不紊的沿街撤到安全的地方,脸上露出了微笑。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对身旁的长史道:“看此情形,房将军在大漠中恐怕也遇到了大地动,不知情形怎么样了?”
长史安慰道:“大人安心,大漠中既无建筑,伤害自然要比城中小得多,不会有事的。”
曾泰觉得长史说得有理,点了点头。
……
沙漠之中,狂风撕扯着大地,搅得天昏地暗。
黄沙弥漫充塞四周,让人喘不过气来,仿佛到了地的尽头。
只见黄沙在空中狂卷乱舞,霎时便聚在一起,汇成一堵沙墙,直奔房哲率领的三千铁甲军横扫而来。
此时大军已乱作一团。
人喊马嘶,旗倒车翻,剧烈的震动使人和马都站立不稳。
前队的房哲飞身跃下马来,顶着风沙高喊道:“众军下马,暂避风啥!众军下马……”
然而,他的声音却被地啸声、风沙发出的撕扯声和三千人马的嘶叫彻底湮没。
猛地,身旁的副将手指前方,大声惊呼,房哲急忙转过身,只见迎面一道高达数十丈的沙墙排山倒海般径直奔大军扑来。
众军发出一片惊叫。
房哲嘶声喊道:“快趴下!”
不过,已经晚了,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沙墙以摧枯拉朽之势挟卷着前军,刹那间,队伍中传出一阵惨叫,数十名军卒连人带马被沙墙撞得腾空飞了出去,人和马在空中连连翻滚,重重的摔在数百米开外。
后面盛水的大车也翻滚迸裂,一桶桶储备饮水滚下车来,桶破水流,转眼渗入沙地之中。
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人力显得那么弱小。
军士更加混乱,惊恐使他们失去了理智,转眼之间便人仰马翻,相互拥挤踩踏。
落马的军卒被马蹄踩中前胸,发出绝望的惨叫:拴在战马上盛水用的皮袋纷纷落地,被马蹄踩破,水花四溅。
呼号之声响彻大漠。
房哲的眼睛红了,他踉踉跄跄的冲到战马旁,吃力的搬鞍上马。
一阵剧烈的地动,战马一声长嘶跪在沙中,房哲厉喝着猛拽丝缰,可战马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不远处的副将见状,率几名参将冒着风沙跌跌撞撞冲上前来,几人奋力将马托起。
马上的房哲一俯身,从副将背上拔起令旗,一声大喝战马嘶鸣着冲上了对面的一个小沙坡。
房哲立于马坡上,拼命的挥动着手中的令旗,示意众军下马躲避风沙。
众军见到旗语,混乱程度才稍稍有所收敛。
军卒们纷纷跳下战马,将马拉倒,伏在地面躲避强风。
地面巨震,强风带着黄沙如钢刀般掠过沙丘,沙坡上的房哲登时如败叶一般被卷得连人带马飞了出去,摔在不远处的沙丘旁。
副将连滚带爬的过去扶起房哲道:“将军,您怎么样?”
房哲挣扎着爬起身道:“没、没事,命众军保护好水袋!”
副将高声答是,向大队奔去。
地动逐渐减弱。
凉州城中。
州衙各级官吏率府兵有条不紊的疏导着人群。
曾泰、长史和两名斥候站在州衙门前,只见正西方向天色昏黄,一股股黄雾如龙卷风一般自天际升起。
曾泰担心的道:“你们看,那个方向便是甘凉大漠之中。地动引发了暴风,我看房哲将军和解运大军的处境不妙啊。”
长史点了点头:“看样子,大漠中刮起了旋风。”
曾泰道:“这里的人有句谚语:旋风行,无路寻。”
一旁的斥候问道:“刺史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曾泰叹了口气,解释道:“意思就是,只要大漠中刮起旋风,沙丘就会随时移动,将原有的路径全部覆盖,行路的商旅便无路可寻。”
斥候惊道:“啊,有、有这么厉害。大人,要真是如此,大军岂不是要迷路了吗?!”
曾泰沉吟着,猛地,他抬起头对长史道:“李大人,你即刻前往城防营调二百府兵,命这二位斥候率领,只待地动停止便立刻进入大漠,一来迎接房将军及解运大军,二来将通关路径重新标清。”
长史领命:“是,卑职马上去办。”
说着,他冲两位斥候一摆手,三人快步离去。
曾泰的望向了正西的大漠方向。
西方天际的日头发出惨黄的光芒,黑雾黄沙渐渐褪去。
地动停止了,曾泰长长的出了口气。
大漠一切归于平静,原来高耸的沙丘变得平缓:平坦的沙丘有相拥着两三处相连的傻婆,没有一点经历过风暴的痕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阳光毒辣辣的晒下来,地面热浪蒸腾。
‘扑’的一声,沙堆中站起一个人,正是房哲。
他使劲的抖了抖身上和头上的沙子,四下看了看,高声道:“弟兄们,起来吧,地动过去了!”
周围传来一阵响动,众军从黄沙掩埋下钻了出来,大家拍打着身上的沙土,高声咒骂着这鬼天气。
副将率各队队长连声号令,众军拉马推车,整束装备。
副将快步走到房哲身旁刚要禀报,忽然,他的嘴张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
房哲看了他一眼:“文清,你怎么了?”
副将廖文清指着前方结结巴巴的道:“将军,官道,官道,官道没有了!”
房哲一愣,向前看去,果然,原来通往凉州的那条笔直的官道已经不见了。
房哲猛吃一惊,转身四下寻找着周围是一望无尽的沙丘,没有路,也没有任何标记。
房哲慌乱起来:“这、这是怎么回事,官道呢?”
廖文清目瞪口呆的道:“难道、难道是让黄沙盖住了。”
房哲稳了稳心神,厉声道:“命各队检视伤亡情况。另外,将大军的饮水储备向我禀报。取罗盘和地图来。”
廖文清高声答是,快步而去。
房哲翻身坐在沙地上,廖文清拿着罗盘和地图快步奔将过来:“将军,都吩咐过了。”
房哲点点头。
廖文清展开地图,将罗盘放在旁边。
房哲在地图上找到了凉州方向,而后将罗盘附于其上,罗盘针转动指向凉州。
房哲抬起头来四处张望,向自己左边看了看,说道:“应该是这个方向。”
廖文清担心的道:“将军,大漠之中没有标志物,光凭罗盘和地图是靠不住的,万一偏离,那可……”
房哲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廖文清点了点头。
一名参将快步走了过来:“将军,已检视过众军,死十二人,重伤四十八人,轻伤一百六十人。”
房哲听罢,吩咐道:“将尸体装上大车。重伤车载,轻伤随行。”
参将道:“是。将军,刚刚统计了各队储备饮水的状况……”
房哲盯着参将:“怎么样?”
参将看着房哲的目光,咽了口口水,小心的回答道:“储备在大车之上的桶装水已全部损失,而今只剩下众军随身携带的饮水。”
房哲问:“还有多少?”
参将干咳了一声,道:“全军加在一起,整袋水只剩下四十袋……”
“什么,只剩四十袋!”房哲几乎喊了出来。
“正、正是。只剩四十袋,其余的不是被风沙打破皮袋,水漏掉一半;就是谁带落地,混乱中被马蹄踩破。”
房哲长长的吸了口气,冲参将摆了摆手。
梁文清担心的看着房哲:“将军,情势有些不妙啊。”
房哲沉吟片刻,道:“你立刻传令,第一,将所有饮水收到中军,统一配给;第二,命众军抛弃重铠,只带兵器,轻装前进。”
廖文清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