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窃贼落网
夕阳西下，在昏暗的光芒中，无边戈壁中的黄沙被映照得如同金色的海洋一般。
一片胡杨林畔边有一座用夯土垒成的堡垒，正是宣化堡。
宣化堡药王庙中。
众人都为狄仁杰的话狐疑不止，刁常更是有恃无恐的看着他。
如燕一时也失了主张，目光望向狄仁杰。
只见他仍是气定神闲，恍若无事。
如燕坚定的道：“我相信他。”
钟氏一跺脚，赌气道：“我不管了！”
说着，背过身去。
就在此时，庙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高十二飞奔着冲进庙中。
如燕望着他。
钟氏望着他。
小桂母女望着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他。
高十二的脸上充满惊讶之色，缓缓将手中布袋递与狄仁杰。
狄仁杰打开封口，向下一顷，‘哗啦啦’，几百枚铜钱落在地上。
刁常一声惊叫，脸如土色。
围观众人面面相觑，庙内鸦雀无声。
狄仁杰缓缓走到刁常面前。
刁常连连后退，满脸惊恐的看着狄仁杰：“你、你……”
狄仁杰冷笑道：“怎么，没想到？”
刁常浑身颤抖着，斜偎靠在须弥座上。
狄仁杰转向高十二，道：“你说说吧。”
高十二点点头，高声对众人讲道：“刚刚我依着怀先生的吩咐，到刁常家对他老婆说，刁常刚刚给你的二百文钱是偷王家油铺小桂的，现在刁常在堡长那里认下了，他让我找你取那二百文钱，前去救命。他老婆二话没说，便将二百文钱交给了我。”
话音未落，围观的人群议论开了：“这钱真是小桂丢的！”
“刁常这个贼坯子，真不是个东西！平常我就看他贼头贼脑的，没个人样！”
“哎呀，这个怀先生真是神了！”
“他怎么会知道钱是刁常偷的？”
“我的妈呀，这位老人家别是菩萨下凡吧！”
此时，堡长和小桂母女早已惊得目瞪口呆，连喘气儿都快忘了。
钟氏到现在还不太相信，轻声问如燕：“真、真的是他偷的？”
如燕‘扑哧’一声笑了，搂住钟氏的肩膀，轻声道：“你呀，学吧。”
钟氏由衷的点了点头。
堡长看了看大家，狐疑的走过去，拾起地上的铜钱看了看，只见铜钱之上沾满香油。
王三儿跑过来，拿起钱看看，又放在鼻端闻了闻，吃惊的道：“堡长，这、这钱上沾的香油正是我家的！”
堡长猛回过身，走到刁常面前：“真的是你！”
刁常抬起头，还兀自辩道：“我、我、堡长，你别信他的，他是血口喷人！”
堡长一声怒吼：“你给我住嘴！这铜钱之上沾满了香油，正是放在小桂油篓之中的卖油钱。你这个刁滑之徒，竟然偷盗孩子的钱财，害她遭受毒打，真真岂有此理！”
刁常低头缩颈，不敢强辩。
狄仁杰走到他面前：“喊呀，叫啊！当着众人的面再说一次，老头子血口喷人啊！”
刁常浑身颤抖，抬起头来。
狄仁杰斥道：“你这奸猾小人，在街上看到小桂跌倒，油篓中撒出铜钱，便见财起意，尾随其后。待小桂与郭嘎子等孩童玩耍时，你将油篓中的铜钱偷走，在篓中放进石子，而后离去。刚刚你听说有人能从药王菩萨口中查出盗贼，你心中不信，便要来看个热闹。”
“可幸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最终你露出了狐狸尾巴。我说得不错吧！”
刁常颤声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当时你在场？”
狄仁杰轻轻一笑，道：“当然不在。我说过自幼蒙神仙传授，惯能以法术查找罪犯。现在你相信了吗？”
刁常哀叹一声，点了点头。
堡长开口喊道：“来人，将刁常押到值房看守，明日交官！”
甲丁答应着将刁常押了下去。
堡长走到狄仁杰面前，施礼道：“怀先生，我服了！你真是神仙下凡，我等肉眼凡胎，不识真身，先生莫怪。”
说着，一挥手，率众跪下磕头。
狄仁杰赶忙将堡长搀扶起来：“不敢不敢，众位请起。微末道行不足挂齿。”
堡长叹道：“传说古时候有个公冶长，能听禽言兽语。那不过是传说，今日可是亲眼所见，老先生竟真的懂得仙界纶音，还能以此破案，非神仙而何？”
狄仁杰笑道：“堡长，我不是神仙，只是个过路的客人。”
他走到王三儿面前，责道：“王三儿，钱找回来了，你冤枉了小桂。”
王三儿低头道：“是，老神仙，小人错了。”
狄仁杰语重心长的道：“为富者要懂得周济穷人，造福乡里，富才能传代。像你这样为富不仁，为了区区两百文钱竟对年幼的小桂下这种狠手……你也有孩子，以己度人，想一想，如果有人这样对待你的女儿，你会怎么样？”
王三儿惭愧：“老神仙，您说得对，今后我一定改。这二百文钱小的不要了，送给小桂母女，就算对她们的一点儿补偿吧。”
狄仁杰脸上露出了微笑：“好，好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王三儿将二百文铜钱装好，交到小桂娘手中。
小桂娘赶忙推辞道：“不，不，这我们不能收啊。”
王三儿道：“大嫂子，我是真心的。从明儿开始，小桂到我油铺上工，工钱从两文涨到五文。”
小桂娘愣了。
围观众人一阵欢呼。
王三儿也笑了。
狄仁杰对高十二道：“将铜盆中的钱都还给乡亲们吧。”
高十二点点头，跑去分铜钱。
一位老者喊道：“老神仙，这钱我们不要了，都给小桂娘儿俩吧！”
登时，围观众人齐声呼应。
狄仁杰的目光望向堡长。
堡长点点头：“好，既然大家如此慷慨，我就替小桂娘儿俩谢谢你们了！”
说着，他命高十二将盆里的钱捞出来，装进袋子。
小桂母女冲大家连连鞠躬：“谢谢，谢谢乡亲们！”
众人一边议论，一边散了开去。
小桂母女来到狄仁杰身旁，双膝跪倒叩下头去，哽咽道：“老神仙，谢谢您救了我们母女，您、您就是救命的活菩萨！”
说着，二人连连磕头。
狄仁杰赶忙将二人扶起：“哎，快别这样。大嫂子，天不早了，小桂又挨了打，你赶快带着她回家吧。”
小桂母女这才千恩万谢的去了。
狄仁杰长出了一口气。
一旁的堡长道：“怀先生准备下榻何处？”
高十二道：“本来我正要带怀先生到客栈去。”
堡长道：“哎，怎么能让老神仙住在客栈呢！怀先生，请您务必住到我的家中，小可还有些事情要向您请教。”
狄仁杰辞谢道：“多谢堡长美意，但老头子常年在外，走南闯北，习惯住在客栈之中。”
堡长面露难色：“这……”
如燕笑道：“是呀，堡长，我们都是些神神鬼鬼的人，住在您家里，也怕给您招来麻烦。”
堡长一怔，点了点头：“如此也罢。怀先生，那么，今晚无论如何请您赏光，与小可共进晚餐。”
狄仁杰见此，只得点头答应：“好，一定叨扰。”
堡长对高十二吩咐道：“十二，将老神仙安排在慧明驿馆中。告诉老板，所有的帐都记在我身上。”
狄仁杰忙辞道：“哎呀，如此叨扰于理不当！不可，不可……”
堡长不容分说：“就这样定下。晚饭也在驿馆之中。老神仙若再推辞，就是看不起小可了。”
狄仁杰无奈：“如此，老朽恭敬不如从命了。”
堡长笑道：“这才是了。那小可先去安排，晚饭时再见。”
二人拱手作别，堡长快步离去。
高十二走到狄仁杰面前，倒身下拜：“老神仙，小的服了！您收小的做徒弟吧，小的伺候您一辈子！”
如燕哈哈大笑、狄仁杰笑着将他拉起来：“好了，好了。小哥，快去将我们的骆驼牵来，咱们前往驿馆。”
高十二乐着答应着跑出门去。
狄仁杰笑着摇了摇头，钟氏走到他身旁，打趣道：“先生，有时我真不知道您是人是鬼。”
狄仁杰笑道：“鬼也是人变的，啊……”
钟氏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偷钱的人是刁常的？”
狄仁杰微笑道：“嗯，问得好。我来考考你们吧，你们说我是怎么发现的？”
一旁的如燕道：“虽然我现在还说不出为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一定与扔在水中的铜钱有关。”
钟氏仍是不解：“水中的铜钱……那能说明什么？”
如燕讨巧道：“叔父，我没说错吧？”
狄仁杰缓缓点点头：“如燕说得很对。你们想一想，窃贼从装香油的油篓中偷走了二百文钱，手上一定沾染了很多香油。西北干旱之地，沙塞之中非常缺水，我断定窃贼偷钱后定然只是用布擦了擦手，那么，此人手上定然残存着香油，是吗？”
钟氏认真地听着：“是呀。可那又怎么样？”
猛地，如燕明白了：“啊，叔父，我懂了！窃贼手上沾有香油，手拿铜钱之时，香油定然也会沾在铜钱上，铜钱放入水中，沾在上面的香油就会漂起来……”
狄仁杰拍了拍她的肩膀：“嗯，孺子可教。果然，当刁常将铜钱投入水中时水面漂起几滴油花。正因如此，我才断定他便是偷盗铜钱的窃贼。”
钟氏恍然大悟：“对呀，这么简单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如燕揽着她的肩膀，道：“因为你根本就没往那儿想。”
钟氏笑了，她点点头：“就是想到了也不敢试，万一错了呢？”
如燕道：“一般人都会有你这样的想法。”
狄仁杰正色道：“断案之道纷繁复杂，但有一样是恒久不变的，那就是真正的答案只有一个。如果你能够通过正确的判断提前找到答案，那么你下面要做的，便是找到一个最简洁的方法去证实它。而不是你刚刚说的去试。”
钟氏点了点头：“说着容易，做起来可太难了。能提前判知案件真相的，全天下除了先生你，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