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发霉米汤含良药
他们走得很快,几息之间就到了钟期所在的将军府。一见面,还没等吕钧和许唯行礼,钟期就拉起吕钧走向府内,“现在没时间弄那套虚的,你现在跟我来。大概情况就如许唯刚刚跟你说的。斥候的名字叫张忠,是跟随我多年的老兵了。”
“是,大概我已经了解了。”
“那么依你之见,”钟期停顿了一下,脸上仿佛罩上了一层薄霜,“箭簇和匈奴用的并不一样?”
吕钧从袖袋里拿出两枚箭簇,一枚是刚刚从受伤的斥候身上取下的,一枚是在从忻州来朔州路上,由李二在匈奴曾经谁用过的篝火灰烬中得到。他将两枚箭簇并排放在掌心,一边走,一边对钟期说:“将军且看这两枚箭簇,一枚乃是晚辈从匈奴手中所得,铁质粗糙,打造的工艺也十分拙劣。而另一枚与其相较,有着明显的不同,不仅外形更加规整,而且所用材料也是咱中原最新的百炼精钢……”
说到这里,钟期伸手打断了吕钧的分析,“余下的过会儿再说,先随我进屋,如果张忠现在苏醒过来,或许还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客房之中挤挤插插的堆了一屋子的人,有的在角落里抱头哭泣,有的挤在床边,有的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在激烈地讨论些什么。
钟期转头对吕钧说:“床上就是刚刚的斥候张忠了,现在还不知道凶手是谁,要是……唉。”
一进屋,看见这里面挤了这将近三十人,吕钧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而屋子里的人看见钟期他们进来,也都停下了当前的动作,齐刷刷地看向了他们。吕钧看了一眼钟期,钟期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吕钧得到钟期的现场授权,转头就对这些人说:“你们哪些是军医,是军医的留下,不是的都出去!”
“我可是他的妻啊,我家男人受了这么重的伤,眼看就不行……”一位年轻妇女头上绑着白纱,哭哭啼啼的,听见吕钧这样说更是干脆坐在了地上。
没等钟期和其他人反应,吕钧就打断了她:“来人,把这刁妇,还有他身边的这几个孩子,都拉到院中看管,没有我的话不许靠近此间二十步之内!”左右军士虽然有些丈二和尚般摸不到头脑,但还是照做了,一时间屋子里面更加混乱,直到左右军士把床上重伤斥候的妻子拽到院子里,哭闹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屋子里才又恢复了一些秩序。
接下来吕钧又说了一遍:“不是军中医师的,都从这间屋子里出去。”方才强制执行的效果很好,剩下的十几人只愣了一下就都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出了门去。此时屋子里出了吕钧、钟期和刘炽,就只剩下了一名军医。吕钧走上前去,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浑身浴血的那位斥候,对站在一旁的军医说:“他的情况怎么样?”
那军医拱手一礼,说:“我是刘学,乃是军中医师。张忠这次伤势十分凶险,人已经陷入昏迷之中,身上的两处刀伤虽然伤口很大,却并不是十分致命,现在已经止血包扎上了。唯有肩上中的一箭,虽然只是小小的一处,但箭簇您也见过了,上面大概在马粪当中浸泡过,这般情形下,非常有可能要了他的命。”说着揭开了盖在张忠伤口上的麻布,一个不断涌出褐色血液的伤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吕钧心中了然,在当前这种医疗条件下,开放性的创口止血之后可能危险性就没有多少了,而这种创口较深的,如果再加上马粪当中所含的各种微生物,十分容易让伤口因为感染而恶化,也有可能伤口过深导致破伤风,而长时间的高烧和败血症则是致死的重要原因之一。
他想到了这一层,点了点头,走到床边,伸手搭在张忠的额头。的确,张忠现在已经开始发烧了,额头十分烫手,而且人也昏迷了,需要马上采取些快速有效的方法才行。而最为行之有效的方法,无疑是给张忠的伤口上来一些抗生素。可身在这相当于自己世界的两汉魏晋之时,上哪儿去弄抗生素呢。
吕钧踱步走到窗边,背过手,仰头看向明亮的月亮,陷入了沉思。
“抗生素啊抗生素,”吕钧自言自语,“最先发现的抗生素是青霉素,青霉……”
刘炽跟在他身边,听师父嘴里嘟囔什么青霉,插嘴说:“师父,你要什么青霉啊,米粥放时间长了不就有青霉吗?”
吕钧仿佛没有听到刘炽的说话一般,“是呢,青霉到处都是,然而想要实用就需要提纯来用,提纯……”吕钧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之前在书中读到的相关知识。
吕钧在现代社会虽然不是医学专业,但由于家中长辈中有好几位都是医生,自小对一些科普知识也十分感兴趣,在他的印象当中,自古埃及时起,人类就有利用青霉治疗伤口的记录,但由于没有提纯的方法,各种杂质掺和在一起,青霉素与内毒素互相混合,成功的案例极少,基本上治好的跟治死的比例五五开都不能做到。
吕钧反复回忆着,曾经在他三叔的书柜里翻过的医学期刊,在大姑姑家里看过的大学教材,在小姨床底下偷偷看过的小黄书……呃,好像有奇怪的东西混了进来……忽然间仿佛是电光一闪,他睁开了紧闭的眼睛,脸上浮现起解决方案了然于胸的微笑。
时间不等人,提纯青霉需要马上进行,越快越好。“钟将军,现在我有一计,可救治重伤昏迷的张忠,但风险也同样很高,我需要将军的许可,让我放手一搏。”
看见吕钧坚定的表情,钟期知道他又有了好办法,点点头,说:“我相信你,放手做,有什么事我来兜底。”
有了钟期的支持,吕钧便又在心中重新过了一遍刚刚想到的治疗计划,确认无误后,抬头对军医刘学说:“刘学,你组织一些帮手过来,取锋利小刀数把,用蒸锅蒸过一个时辰后,划开张忠中箭的伤口,用拔罐法吸出伤口内瘀堵的毒血,血量以一大海碗为准,之后以同样用蒸锅蒸过的细软麻布为伤口止血。现在就去准备,争取今天晚上就把这件事做好。”刘学得到命令,深深一躬,便下去准备了。
吕钧说完径自走到屋里的书桌前,提笔在木简上写下几件,交给了钟期,接着对钟期拱手行了一礼,说:“有些东西,还请将军为晚辈准备齐全。”
钟期看了一眼木简上所写物件,念了出来:“无杂质发霉之米汤十数斤,麻布一尺、竹筒、大碗等物用蒸锅蒸煮一个时辰,木炭数斤用蒸锅在猛火之上蒸过两个时辰后烘干磨粉,米醋数斤,草木灰数斤,菜油数斤。”他有些茫然,“要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还蒸蒸煮煮的,嘿,老子还是头一次见!也罢,现在救治张忠要紧,之后再想你讨教这其中奥秘。”说着就拿着木简出门了。
钟期麾下没有草包饭桶,他本人做起事来也都是雷厉风行。当天晚上,军医刘学就按照吕钧所说,将张忠的伤口处理好了。而钟期那边,到第二天晌午,吕钧所要的东西也都准备齐全了——光是发了霉的米汤等物就是几大桶。
等吕钧匆匆赶来只是,钟期守在盛放米汤的大桶旁边很长时间了。见吕钧珊珊来迟,便瞪眼对他说:“你这小子,差动俺办这办那,自己倒是躲在一边清闲。发了霉的米汤还要没有杂质的,这可真是不好找,老子前前后后把十里八乡人家的门都敲过了,才收集到了这些,也不知够不够用。”
米汤发霉后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吕钧走近之后一个趔趄险些就被熏倒,连忙对钟期说:“将军辛苦,接下来就交给晚辈吧,将军且去休息。”
钟期摆摆手,“老子还撑得住,不用管老子,俺还要看看你小子是怎样把这一桶一桶的发霉米汤变成治病良药的。”
时不我待,吕钧也立刻就带领刘炽开始了对青霉素的土法提纯工作。
只见他将这几大桶的米汤用竹筒、麻布做成的过滤器过滤。过滤之后,在滤出的液体中加入菜油,搅拌之后静置,让菜油重新浮在水上。接着他小心将油撇去,水中加入碳粉搅拌。随后又将这些碳粉炭放入竹筒之中,用刚刚叫刘炽制备的蒸馏水清洗,然后注入米醋,最后又将草木灰溶解过滤后的碱水注入。
随着碱水一点点的冲洗,早已准备在竹筒下方的大碗里也一点一滴的积攒了溶解了稀疏的青霉素的溶液。吕钧随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析出的汗,毫不停歇的,把这一碗一碗的溶液交给刘炽,由他对溶液进行浓缩。
大半天后,虽然钟期仍然不理解吕钧所做的事情蕴含的原理,但体力活已经会做了,于是就招来几个军士,跟着吕钧一起做了起来。
到了傍晚时分,几大桶的发霉米汤就浓缩成了几大碗,随后也都被吕钧装进了几个实现准备好的酒囊之中。看着这几个酒囊,吕钧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其实他的心中很没有底,因为他对自己刚刚弄出来的这些无名液体十分没有自信……嗨,只能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吧,尽人事听天意,剩下的就交给躺在床上的张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