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夫子面前姓名隐
吕钧进了城门后,便吩咐自己带领的五百精骑回营休息了,折腾了一整天大家精神都有些不济,再去面见钟期,免不了又要耽误些时间,所以众人也都同意,彼此告别之后就各自回去歇息了。
小刘炽此时在马上只感觉背后的压力越来越大,转头一看,那位少女此时已经睡着了,细微的呼吸声传入他的耳朵。“师父……”他几乎是伏在马上,无奈地向吕钧求援。
可吕钧看也没看,径直朝将军府走去,“再坚持一下,马上到将军府了。”
此时钟期、许唯已经在将军府门口等着他了,见吕钧过来,两人都迎了上去。
钟期对吕钧还是十分看重的,他牵过吕钧手里的缰绳,“吕小子辛苦了,不知今天——”
“将军!”是许唯,他一拱手打断了钟期的话,“吕钧刚刚长途奔袭,来回路程近百里,已经十分劳累了。所以无论今日袭营结果如何,都应先让吕钧回去歇息,详细的明日再回报也不迟。”
“哎,老子问你了吗,你个佬儿什么时候改姓吕了。”许唯对钟期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钟期是忍了又忍,这次终于要忍不住,说着就要动手。
眼见两人又要打起来,吕钧连忙站在两人中间,拉开了钟期,“将军,今日侥幸,袭营大获成功,未给将军折损一兵一马。”
“师父……”小刘炽要坚持不住了,趴在马脖子上。钟期和许唯两人的注意力被刘炽的动静吸引过去。
钟期一看,“哟呵,吕钧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打家劫舍,还拐来了这样一个少女。”
然而许唯又有不同的意见了,“将军,如此华服只有长安才有,再说以吕钧的为人,又怎么会从他人家中抢劫呢。”
钟期斜睨了一眼,撇撇嘴,“你又知道了,老子只不过是跟吕钧小子开个玩笑,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他吕钧是什么人吗?”说着,他把手里的缰绳一扔就把袖子卷了起来。
“师父……”小刘炽是真坚持不住了。
许唯见状也没理钟期的挑衅行为,阔步上去,从马上把那位少女抱了下来,“钟将军,你还是赶紧从后宅叫来一位婢女,把这少女安置好,某明日再跟你吵。”
“哎你他娘的就你高风亮节!”钟期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还是叫身边跟随的亲兵回府叫来了一位嬷嬷。
把那少女安顿好后,钟期转过头对吕钧说:“好啦,老子也不打扰了,明日你再跟老子详细地说说袭营的经过,又是从哪里拐来的——”
“将军,是救来的。”许唯插嘴。
“哪儿都有你!明天你再跟我把这一堆事情详细说明吧,老子也去睡了。”说完就背过手梗着脖子走了。
见钟期走了,许唯也告辞道:“吕钧今日辛苦,且先去休息,某就告辞了。”说完也走了。
次日一早,吕钧揪起还在床上翻身流口水的小刘炽一同去院中早课。刘炽没精打采地扎好马步,一时间呵欠连天。吕钧也不恼,转身回房中用冷水浸湿了一块汗巾,伸手就往刘炽的脸上抹去,之后又把这块汗巾往他的脖子上一挂。
经过冷水这样一激,小刘炽一下就完全醒了,对师父哭丧着脸,“师父,我早就醒了,快把这块汗巾从我脖子上拿走吧,别再让你宝贝徒儿受了风寒。”
“好。”吕钧拿起汗巾,对刘炽说:“把手向前伸直。”一边说着一边把刘炽的那双小脏手也擦了干净,“拿住,没我的允许不许把手放下来。”说完把汗巾往刘炽手里一塞。
钟期也起的很早,常年在军中生活也养成了早课的习惯。今天他刚刚从屋里出来,就看见吕钧也在锻炼,旁边还站着紧扎马步的小刘炽。
“哟,你小子起的可真够早的。”
“将军。”吕钧见钟期过来,拱手向他行了一礼。
“将军……”小刘炽则哀怨地朝钟期叫了一声。
“不用求我,是我也会让你在这儿站上个把时辰。”看来钟期并没有要营救刘炽的意思。他转向吕钧,说:“快跟我讲讲你昨日是怎么行动的,我一定要比许唯那佬儿早一步知道,等他问的时候也对他能叨叨他两句。”
“可惜将军的好计策被某撞破了。”人未至声先到,走廊那边传来了许唯那万年古井一般,总是波澜不惊的声音,待他走近,看了眼明显不太高兴的钟期,“怎么,将军见我来似乎不太欢迎?”
好不容易能反向嘲讽的机会就这样破灭,钟期当然气不打一处来,“现在又没有到点卯的时辰,你这佬儿这么早到我的将军府想要干什么。”
许唯听后脸上未起一丝涟漪,只见他满脸严肃地朝钟期行了一个大礼,说:“某心中记挂吕钧,自是要一早来拜访的,也好知晓昨日在匈奴大营的具体情况。未曾料到将军也与某一般,实在是某疏忽了。”
哼,我看你这么早跑来也是想比我早点从吕钧那儿听听他是怎么袭击敌营的,现在还跟老子假装正经起来,真是!钟期心中这样想着,不过他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也学着许唯的样子回了一礼,说:“许参将如此热心战事,老……某也甚感欣慰,这样,既然你也来了,就同老子一起听吕钧讲讲吧。”
吕钧看着这一对活宝有些无可奈何,只好停下锻炼,把昨日傍晚他是如何带领那五百精骑从山谷的一侧冲入,又如何引燃匈奴的粮草营帐,之后又是怎样迂回到朔州城下的经过,详详细细、不放过一丝细节地跟他们说了。
“也就是说,你已经将匈奴营中的粮草焚烧殆尽?”
“是,如果不出意外,没有粮草供给,匈奴很快就会退兵。”
“那姑娘是你从匈奴的大营之中拐来的了?”许唯听完吕钧的汇报,大概了解了那位姑娘的来历。
“是,晚辈正要冲出匈奴大营,女从我的前方的一处营帐中出来,晚辈见她身着我中原服饰,想或许是被匈奴从哪里掳来的,便顺手把她带回来了。”
钟期点点头,“你做的不错。关于昨日的袭营行动,你再书面拟一个说明出来,老子也好给你向长安京中汇报军功。”说完他伸手从小刘炽的手里拿过汗巾,也把自己的脸手擦了一遍,对刘炽说:“好了,你这小子马步扎的还算稳当,今日早课就先到这里,去吃早饭吧。”
小刘炽如蒙大赦,一溜烟就跑没影了,生怕他师父不让他去一样。
“这小子!”钟期指了指小刘炽的背影,“吕钧呐,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位被你拐来的姑娘醒了没有,问问她是哪里人士,姓什么叫什么,也好送她回家。”说着又瞥了一眼许唯,“你要想去也跟着一起吧,哪儿都少不了你,真是!”
于是三人便一起到了安置那位少女的院子,昨晚被叫来的那位嬷嬷正打扫院子。见钟期他们到来,连忙上前行礼。
钟期一点头表示回礼,对那位嬷嬷说:“刘嬷嬷,那位姑娘现在可醒了?”
“回将军的话,她今日一早就醒了,老身侍候她穿好,现在正在屋里呢。”
“嗯,你接着打扫吧,我和许参将他们进屋去问问。”
那位刘嬷嬷行礼告退,钟期他们也推门进屋去了。
屋子里面的摆设很简单,外间一个书架,一张书桌,一盏油灯,书桌后开有一扇窗子,里间用一张屏风与外间相隔开来。
吕钧他们来到外间就不便往里间去了,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许唯,在外间对那位姑娘说:“姑娘,不知你现在可愿出来跟我们说说你呢?比如你是怎么到了匈奴的大营之中的,又比如……”
话刚说到一半,那位姑娘就从屏风后绕了出来,皱起鼻子对许唯说:“你这老夫子,怎么这样啰嗦,跟我家那些先生一样。”
吕钧昨日把她从匈奴的大营之中“捞”来,一来天色已经不早,日光不甚充足,再来时间紧迫,来不及细看,所以对这位姑娘的形貌并没有过仔细看过。现在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只是一瞥,吕钧的脑海中的千万疑惑便只剩下了“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两句了。
再看钟期也是一样的德行。只见他瞪大了眼睛,眉毛都要拧在了一起,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又是许唯——这口久不见波澜的古井——还算是阅历丰富,他轻咳了一声,接着他原来的话说:“又比如姑娘你是从哪里来,姓氏几何,家在何方,我们知道了也好遣人通报,再送你回去。”
“你们这些老夫子,说话还真是一个调调。”少女叹了一口气,蹲身行礼,“奴家在长安,家父是司……”但说到这里这位少女明显变得有些迟疑。
“嗯,是‘司’什么?”许唯问。
这位姑娘又连忙补上,“是家父姓氏司徒……奴是司徒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