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假如有爱情
《第五十四章假如有爱情,给你点血液你能否不再冰冷?》
我陡然就跳起来。
她吃惊地从衣服堆里探出头。
她的表情是忧伤的,眼光是凄切的,眼神中似乎是,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
但我已经完全不再关注。
我兴奋地跳了起来,兴奋地叫。“楚灵!你错了我对了!这里肯定有另一个出口!肯定有另一个出口是我们能走出去的!相信我!我们只是被自己的眼睛愚弄了,我们只是忽略了一些本不该忽略的地方!快起来,和我找!”
“郭宏。……别这样。”她的泪流了出来。
她凄切地看着我:
“我们就要死了。你别再发疯。”
我的兴奋,烟消云散。
她的身体是白皙的,但白皙得实在吓人,简直就是青白色。
她的确很冷。
和我拥抱这么长时间,她身体始终冰冷冰冷的。只有一点点温度。但是。假如我抱了一根木头这么长时间,木头会不会有温度?
她说得没错。她需要温暖。
她现在怕的不再是死亡,是冰冷。
她喜欢听着我的心跳,是因她从我的心跳里能感受到我的生命气息。她也有心跳,会脸红,有脉搏,能做跳舞般动作,会说话……这一切都像,不,根本就是活人。可惜,她就是无法,使她的身体温暖起来。所以她不怕我。她不怕我是杀人犯,也不在乎我是什么弓虽犯,我是什么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只要我有生命,能给她带来温暖,能让她自己确信她还活着而不是某些无法形容的……东西。
我呆呆地走到她面前。
我的眼泪已经流出来。
“楚灵……楚灵……你别哭。我很想帮你。只要能帮你,怎么都可以。我要怎么做?”我伸出手臂,把我的手臂伸到她面前,“要不,你先喝点血?”
她仰面看着我,忧郁的,忧伤的,看着我。
她的泪流了出来。
在忧郁的忧伤的眼神下,慢慢涌现出了一丝,绝望。
我真蠢。我们都知道,我刚才这句话,意味了什么。我们都知道,无论她,无论我,此刻,都觉得,她不是活人,而是那种,无法形容的……东西。
我们呆呆的对视,然后,她慢慢地,跪在我面前。她的眼泪无声的滑在她的脸颊上。她抱住我的腰,把她冰冷的脸庞贴到我腹部,冰冷的泪水湿润我的皮肤。“郭宏。郭宏。郭宏。”她哭着,“你知道我要什么的。帮我。帮帮我。”
但我怎么帮她?我宁可割破手腕给她血。我是男的,男的和女的相比,这是最大的区别。女的无须别人帮,最终怎么都能进去。但男的,假设他自己的小兄弟不争气……
我,我的小兄弟现在很不争气,我不知道,我如何才能和她做。
她哭着,她的声音消失了。
然后,她的口腔是冰冷的,舌头也是冰凉的。她徒劳地在我一动不动中忙碌着。最后,她仰起了脸。
“郭宏。郭宏。”她的泪水湿满整个脸庞,“你为什么怕我?我不是鬼。我是个人。郭宏。你为什么怕我?你为什么不帮我?我就要冷死了。你看我有血液的,我不是鬼。”
她突然低头,一口咬在她自己的胳膊上。
疼。
真的很疼。
她抬起头,她的唇上已有了血,几近惨白的脸色因为有了血的红色,嘴唇就变成唯一鲜艳的颜色,然后,她就因为这唯一的鲜艳色泽,显得整个颜容,都无比娇艳起来。
她的泪在滚落。
“你看……郭宏,你看我有血液的。”她的目光陡然就变得无比绝望。
她当然不会疼痛。
疼痛的是我——在那一瞬间的时间里,我的手臂稍稍进行了位移,换走了她的手臂。
就像一个糊涂于自己是不是正在做梦的人,无论是否考靠谱,咬上自己一口,那是出于本能的,最真切验证方式之一。为了证明她不是鬼,她要咬自己。她看到了血液,证实了她的冰凉只是冰凉。证实了她还是个活人而不是个复活了的尸体。但她立刻就发现,她没有感到她应该感觉到的疼痛。然后她发现了她咬的是我。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其实我们现在都认定了,她就是个鬼。是恐怖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吸血鬼。但我,依然这么做了。
“别怕……”我苦笑着,“你刚才咬了我的胳膊。”
我蹲下,向她抱。“楚灵,来,我们……”我说。
她尖叫。
歇斯底里地尖叫。
她推开我,跳起来。怔怔盯着我手臂上的血迹和她那深深牙印。
我向她走,她后退,我再迈一步,她吓得又跳一步。
“别这样。楚灵。”我心酸地说。
假如我还能有爱情,这就是,我郭宏的爱情。
假如有爱情,给你点血液,你能否不再冰冷?
哪怕她是鬼,是个复活的僵尸,需要鲜血,我也会无偿提供,哪怕,我也会就此变成吸血鬼。
但我不敢再接近她。
她已到了脆弱的,即将崩溃的边缘。
我想我真的错了。
本就不该有鬼或者什么吸血鬼的,我伟大的牺牲的结果是,让她更恐惧地认定了,她自己就是个,复活了的僵尸。
“我不是有意的。”我吃力地,生怕吓住了她的,小声地说着。
“我们的手臂距离得太近了。你看,你有疼痛的感觉。你会脸红……别……你咬自己一口吧。咬了,你就会知道,你真的是和人了。你的确是有血液的。”
她那忧郁的忧伤的眼神下所潜藏的绝望,实在是令我不敢再看。我没有办法。我只能这么说。她沉思着,眼底里的绝望越来越浓,然后,她决绝的低头,向她抬起的手臂上咬。
“等等!”我喊。
很多年前,很多很多年前,有个叫做比干的人,他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国王需要他的心脏,就挖走了他的心。他依然离开了宫殿,但是当他走在大街上,大街上的行人都吃惊而可惜的说:“你没了心可还怎么活?”时,那个叫做比干的人,就倒下了,死了。
她绝望的抬头,盯着我。
她即将崩溃。
但我真不敢让她咬。
一旦她真的咬了她自己胳膊证实了她就是尸体,一切都完了,一切都没了任何意义。
“别!别忙!肯定是……恒温箱的治疗阶段还没结束!”
我吃力地搜索着脑海中关于治疗的说明,绞尽脑汁寻找着能让她接受的借口,然后脑子里陡然一亮:
“是的!还不到24小时!你现在还在营养液什么的保护下!过了24小时你才会恢复过来!但你现在绝不能再给你身上造成伤口!24小时!相信我,就算你想验证和确认什么,至少,也得等24小时过去了之后,你才能做!相信我,我喜欢看到完美无缺的你,我不喜欢你留下任何疤痕或者被重新感染!”
她已经碰到胳膊的嘴唇,停止了。
她沉思着。
歇斯底里的表情逐渐恢复。
然后向我灿然一笑,偏偏头:
“真的?”
我笑了。
果断回答:“真的!”
我终于成功地,又把她抱在怀里。
是的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可以恐惧的东西。只要能顺应恐惧,就会克服恐惧。至少现在,无论她是什么,我都不再怕她。当然,我们也都知道,没有最终咬下去的原因是,哪怕那根本就是借口,假如能拖过24小时,为什么不拖过24小时以后?有些真相假如真的就是真相,只要能够找到合适的理由和借口,我们都宁可一直找下去,一直不去揭破那个真相。
就这样,我们累了,我们进了衣服堆里,过了片刻,我们拥抱着,紧密地拥抱着,然后我慢慢失去意识,进入困倦的梦乡。
在梦中,我发现自己做了个噩梦。
我梦到了一个可怕的幽灵出没般的地方。在那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的地方,只有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在黑暗中瞪着我。我不停地向那双眼睛走去。走着走着,无尽的道路消失了,面前出现一个神殿,在神殿的墙壁上,悬挂很多东西。
太极八卦图。水晶球。地球仪。浑天仪。香炉。佛像。桃木剑。西洋短剑。十字架。木橛。铁锤。骷髅头。风干了的动物骨架……
“火,终究是火。”那个绿幽幽的眼睛的远处,好像有个九天之外声音在缥缈地对我说话,“您知道那是火,就不要以为,它不会烧到您而去试图触摸。火,终究是火。”
砰!
亮光。一个人影冲入。
在无限的黑暗中,在远天恶魔般幽绿的隐约而明晰的光团中,在比黑暗似乎更黑暗的可怕影象中。
“他已经不存在了。你看到了没有?”
“你是……?”
“你明白了?”
“我……,我……?我……”
“……很抱歉。有关国家机密。所以你也不存在了。凡是牵涉的人,都不再存在。”
砰!
我陡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