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五方案
恐惧。
我一阵阵恐惧。
陶涛死亡后至今的一切，清晰回放。
——在某一个时间段里，我已经不再是我。
——我已完全成了疯子。
但又不完全是。
我自己也不知道，在那失去神智控制的时间段里，我究竟算什么。
面面相嘘中，司机弯下腰，开始吐。
所有死犯都弯下腰。但他们什么也吐不出来。他们的鼻涕眼泪都流出来，脸涨得通红，什么也吐不出来。
吃火腿肠的时候，争抢的很欢，他们没想到，那些火腿肠是人肉吧？没想到，同伴死后不久，就变成火腿肠吧？
咕噜。
我的肚子又叫一声。
真饿。
我想。
我已忘了陶涛究竟有没有扣子。那时视线不属于我。在记忆里，陶涛是被剥了衣服的，但后来……我想了起来。他的确是穿着衣服的。他穿的衣服上，也的确有扣子。
但是现在从火腿肠里掉出来的扣子……
咕噜。我的肚子又叫一声。
弯腰呕吐的死犯们都停止呕吐。他们脸色煞白。你看我，我看你。惊弓之鸟一样，所有人都把视线投向我的方位。
我悄悄后退。
现在，我和他们，不再是一类人。
我本来就不是他们这样的死犯。
我本应在得到公正审判后，无罪释放。
但我成了杀人犯。成了和他们一样的人。我的越狱而逃，与其说是为搜索陶涛下落、杀了陶涛，不如说是，因那句“证据确凿吗？——那没有问题。”中潜存的问题。
可是，即使我的越狱而逃，也大有问题。
等等……
（第五方案不是都是些死犯吗？）陈监控曾说过的话，跳进我的脑海。
更多细节回忆出来。
*********
“心灵神经研制厂监控大队紧急报告：必须立即与中心调控区取得联系，必须立即确认第五方案进展情况！立即鉴定是否有事故发生！”
“……依据现场正在发生的吸取血液的现状分析可得危机结果——请金队立即与中心调控区取得联系必须立即确认第五方案是否又开始进行，或者是，是否又出现事故！”
“……如果是第五方案继续进行如果是中心调控区出现故障鬼才知道又进行了什么计划你们都看到血液被吸收了那就是病变！”
“……第五方案试验者突然出现在中心控制区。此事件没有得到预先通知……请总部立即彻底清查各系统。”
“代号楚灵与第五方案的联系……是……附属……所有……后续方案……都是……前方案……附属……附属……附属……”
*********
代号楚灵。
第五方案。
继续进行。
鬼才知道又进行了什么计划。
……
我，不寒而栗。
*********
我是第五方案的试验品。
这所有的死犯，都是。
——代号楚灵行动，是由塑性皮肤研制厂、心灵神经研制厂、幻真技术试验所、肌体变异自适应实验室、生态模拟研制室、精神控制理论调研室、细胞再生实验室、混乱结构趋势下的发展动态试验小组等八家部门共同参与，由中心调控区负责全面调控工作，中心监控心灵神经监控大队裂变情绪小组全面全过程全天候全阶段监控，中心娱乐区配合，中心网络协调监护的第二方案。
——阶段一发生外控部件神秘失踪事故，并导致外围防护区剪刀工厂记忆金属记忆塑材全面失控重大事故。暂停四个月。阶段二发生肌体变异事故，进而分离出异变纳米基质的新型线性体与血元蛋白，终止计划。根据心灵神经研制厂杨博士建议，在心灵神经研制厂或任何参与部门未全权授予情况下，阶段三永恒终止。
——所有后续方案，都是前方案的附属。
是的。
我们是第五方案的试验品。
我们这方案，是附属于，代号楚灵行动的第二方案。
阶段一，望远镜神秘失踪了。陶涛拿到了望远镜，然后被牵涉进来。导致外围防护区剪刀工厂金属记忆塑材全面失控的重大事故。暂停四个月。
在暂停的四个月里，陶涛成为露水精神病院里的病人，然后逃了出来。（当然他能逃出来。在那种不可理解的望远镜的协助下，他可以从任何地方逃出来。）至于我，也被牵涉进来，成了罪犯，成了第五方案的试验品。
我。我们。
都是第五方案的试验品。
我们的越狱甚至就是有计划的事。否则不会有那么荒谬的越狱事件。甚至，我遇到楚灵，也是在计划中。
然后是肌体变异。
恒温箱里的楚灵——她们都是代号楚灵；陶涛说，她们都是楚灵。
她们是没有名字的。
她们和我一样，都是试验品。只不过，她们是第二方案，我们是附属于她们的第五方案。
在这个阶段二里，楚灵发生了肌体变异事故——但那不是事故，陶涛说，那是从国外弄来的一具尸体中提炼出的药物的感染。她成了一种吸血鬼。在她身上，分离出异变纳米基质的新型线性体和血元蛋白。终止计划。
我是第一代。
假如有第二代，就会裂变。
陈监控的血融合到我的体内，使我逃脱了被液氮冻结的命运。
陶涛的血、两个白色防化服的血融合进来后，我成了超人——我一个人，竟抵抗了那个几乎是噩梦里才会有的管道疏通器的杀戮，并且引出了，高级别的杀人疏通器，那家伙最终无法抗衡时，单挑就变成了群殴，群殴也殴不过我使，它们愤怒了。它们的纠结于一起，形成了又一起事故。
这事故的最终就是，一个几乎无法抗拒、无法单挑的，不知道究竟能变得多大的，杀人疏通器终极BOSS，问世了。
我又清晰记起，和第二个楚灵在一起面对杀人管道疏通器时的无助。
它几乎在一瞬间功夫里，就扫荡了全部的电子屏幕，让它们成为碎片，然后又在一瞬间时间里，挤出了橡胶门，杀了想强行进入的笨猪等死犯。
那时候我们都是普通人，面对着它，我们是那般渺小。
但在刚才——不久前的刚才，我居然对它的扫荡毫无反应，而且我还抱住它，跳上它的身躯，踩它。
我还面对了另两个更高级别的杀人管道疏通器，直至最终它们形成了可怕BOSS后，我才赶紧逃回这里。
老天。
我仅仅是第一代。
假如有第二代，就会裂变。
我还不算裂变。
现在，我究竟算什么？是人？还是受了感染的，另种意义上的吸血鬼？又或，回归的恶魔？
恐惧。
我的身体在发抖。
咕噜。
我的肚子又一声叫唤。
死犯们终于有一个胆战心惊试探着向我的方向迈步而来。
然后那个胆大的死犯探出了脑袋。惊叫。惊叫声中没命地逃跑。“鬼……郭宏……鬼啊……”刹那间，所有死犯都没了影子。
安静。
在安静中，我茫然的，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的，就走了出去。
然后，我走到地上躺着的那个扣子那里。
黑色的扣子，向我闪烁冷冷的光泽。
它好像金属质，当然。如果不是金属，它该早被捣成碎片吧？哪怕是塑料，也不该再保持原有形状。我的知识能力虽然不足，也知道加工火腿肠，并非仅把肉捣成碎末。它必须有高温蒸煮，有粉碎筛选等一系列过程。否则它只能是生的，毫无口感。
我伸出手。
距离扣子只半米。
我的手停下了探的举动。
危险。
十分危险。
这个没被粉碎的扣子十分古怪。
异样的，就仿佛面对无比可怕的东西一样的感觉。
它在散发出恐怖的气息。
不。它不是一般的扣子。
窥视。古怪的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窥视我。
不。还不是窥视。有什么东西正在寻找着什么东西，正在努力地搜索。
这感觉更可怕。
恐惧。
危险。
快离开这里。
快。
快跑！
“嗖！”有种无法形容的，像光，也不太像光——或许仅仅是感觉的东西，但又那么真实——它突然就照射到了扣子上。
在刹那间，我的身躯生生滑动，刹那中，我已冰上跳舞般生生滑退而出十几米远。
那个扣子有了生命一样的弹动起来。
它的黑黝黝的暗光，开始闪烁光泽。然后，它的整个形体开始雾化。
天！我见过这场景。
这是陶涛突然消失在空气中，从一个地方陡然就出现在另一个地方的前兆。
望远镜！
他们既然找到了望远镜，就会用上望远镜！
这个扣子，或许只是扣子形状，其实，它该属于望远镜的一个部件——比如，调节旋钮。
果然，扣子开始转动。
像被什么东西旋转一样，开始了微微的，旋转着的转动。
雾化感更浓。
危险！危险！快逃！
我转身。
没命地逃。
在奔跑出几秒种后的某一个瞬间，我转过了头。
我清晰看到一束白亮的光芒。
在白亮的光芒中，地上的扣子陡然消失。而后就是迅速扩大的，无法形容的感觉，在以扣子存在的点，做迅速的范围上的扩大。
扑！我穿过了厚厚的水泥墙，从墙壁中穿过，然后带着迸溅的水泥碎粉和砖石、钢铁什么的碎块，穿出了这个车间。
我到了外面。
“五点半。”在脑海深处，仿佛有个声音正在说话。“距离外控部件正式取得一个小时，外控部件的调节机构正式寻回。请求。请求立刻进行安装。请求。请求立刻进行安装。”
咕噜。
我的肚子又叫唤一声。
我更饿了。
远天的太阳，开始落山。
第一束属于黄昏的灿烂光泽，正式出现。
漂亮的云朵，瑰丽的天空色彩，红的黄的渲染的光线，如同泼墨一般流淌在所有空间。
这真是一幅美丽的风景。
在这美丽的风景中，唯一不协调的，或者就是——我受惊了兔子一样的，弹跳着，奔跑着，窜走着，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似乎被什么可怕东西追赶着，只要追上了，就会是死亡的……可笑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