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咕咚”来了
我长长的嚎叫，终于消失。
四外里，只能感受到的音波流的飓风汪洋渐渐静止，但却有着另一种难以忍受的东西开始产生。
我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样一种东西。
我只能感受到一种恶心的情绪。
就仿佛有两种无法形容的拉力或是两种怪异的力量在拉我，挤我，压我，散我……
我的身躯又飞了起来，忽然停在半空，忽然在半空锯齿形迅速来回动弹，忽然像个皮球被抛飞被压下。
沉重。
最终的沉重的感觉生出，我掉了下来。砰。又弹了起来。砰，又掉了下来。我是个失控的皮球。
沉静。
“现在是标准时间二十一点整。”报时的声音似乎又在耳中响起。
然后就是一声恐慌的叫声：
“快——快跑！”
*********
很多的脚步。
*********
我不知道我的那声“哇嗷”之长嗥，是不是能让楚灵明白，我已经知道，那个光团就是她。
但毫无疑问，那声长长的哇嗷，把我的能量消耗一空。
现在的我，又出于无限虚弱态。
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快跑？又发生了什么事？我衰弱地想着，许多的脚步从我身边跑过。
然后，我被迅速的奔跑，带进了奔跑的队列。
我无法控制我的行动。
我跟在那些奔跑的脚步后，匆匆忙忙跌跌撞撞奔跑着。
后来，我像个抛物线一样被抛飞，对面又出现奔跑的脚步，“快！快跑！”依然是同样的奔跑声。
两列奔跑的人们聚集到一起，他们相会了。
他们惊恐地叫着，然后换了一个方向继续跑。
我又被他们的奔跑带动了。
遥远的远方似乎有了亮光。
渐渐的，整个黑夜似乎都有了朦胧的光线。
快跑的声音又出现，两列集合到一起奔跑的人们，又遇到第三队奔跑着叫嚷着快跑的人。
他们又换了方向。
他们都热锅上蚂蚁一样毫无任何目的奔跑着，都在逃避什么。
带动我的力量消失了。我的脑袋一片片一阵阵的晕眩。我几乎无法控制自己身体。我向前跌跌撞撞跑几步，向后倒退几步，原地转几个圈，倒在地上，又稀里糊涂站起来，不知任何方向就又开始跑。
晕眩中我扯住一个人的衣服。
朦胧的光线下那也是个白色防化服。
“跑……跑什么……”我勉强问了一句，但立刻发觉，我的手消失了。
那个白色防化服惊恐地向我看一眼，就像看到什么看不到的恶魔一样。
他惊恐地尖叫一声，亡命推开我的手。
亡命的继续跑。
朦胧的光线更亮了些，我看不到自己。
但很快我又看到自己。
然后我发现自己好像会隐身。如果能看到我身体的时候，我的身体在发散蓝光。如果看不到我身体时，我的身体就融化般消失于光线映照下。
不仅如此，我的身高也在迅速变换，体型也在变化。
我就像幽灵，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形状什么样子。
哦妈滴。我费力地抑制着恶心的情绪。
是不是刚才那两种怪异的力量，属于某种强大的磁力？
科学家说，当两种强大的磁力达到一定的强大程度，处于磁力线内的人如果未曾死亡，就会吸纳磁力，使之成为身体内部的暂时平衡。
在这种暂时的平衡下，磁力间的并合或者拉伸，就会造成力量的改变并形成隐身之类异常现象。哦。是不是这样？
没有什么是视线的。
人的眼睛看到的并非形体本身，仅仅是，只是，反射出的光的形态。
假如反射光的曲折度不同，给予人的肉眼的感触也不同。
仪器也这样。
仪器辨别到的什么热辐射、反射度之类东西，都会随本体的变化而产生不同形象。
没有什么是真实的。
真实的都是在虚假中辨别到的虚假本身。
这是真实世界最荒谬不过的事情。
但它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
我的手臂，已经在不由自主地挥舞。
但感觉中，我的双臂应该是碰到一起的感觉却不存在。
我就像完全虚空，虽能感知到我的双臂，但双臂的挥舞却碰不到双臂本身。
恐惧。
现在我又开始了恐惧。
恐惧中我用我看不见的手臂去抚摸我看不见的身体，而后我感觉我的手臂从我应该是身体的地方毫不费力穿了过去。
感觉中我的脚应该还在，我的身体也应该还在。感觉中我应该在奔跑。但我的手碰不到我的身体。我的身体找不到我的脚。我的脚碰不到真实的地面。
一切都是虚空的。
蓝光。
突然间，我的身体上，蓝光一闪即消。
在蓝光一闪即消的刹那，虚空成为真实。
我的手臂正挥舞着，碰到了我的胸口。
我也看到，我自己的双脚正在凌空飞行般滑出漫长抛物线，在并无形制的一般情况下都能视为纯粹虚空的空气中射行，点到了真实的地面一下，然后蓝光在刹那间消失，所有的真实又成为无尽的虚空和虚假。
“嗖……哐！”
仿佛有什么东西炸飞，然后坠落的声音。
它陡然出现再陡然消失。
夜空突然现出照明弹的亮光。
在亮光中，我依然看不到我自己的身体和我的任何部位。
在亮光中，奔跑的人们又遇到第四队奔跑的人。
在这两队奔跑的人的中间，正有一个白色防化服跌跌撞撞从地下的一个洞穴里出来。然后，他迅速抓住其中一个奔跑的人。
“别跑！”他厉呵，“发生了什么事！”
“快跑！……”被抓的人奋力挣扎，想挣脱他铁钳一样的手。
哦，这是那个金队。我认了出来。
被抓住的人根本就无法挣脱金队铁钳一样的手，“快松开我！”那个人恐惧地叫。
所有奔跑着的人都停了下来，他们茫然地相互看。像是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在奔跑。
金队吼叫：“跑什么？跑什么！”
“快！快跑！”那人亡命地挣扎，还想摆脱金队的手。
“跑？……跑什么？”在那人身后，紧紧跟随的，已经并成一队的三队人，以及从对面跑到也茫然停下了的一队人，都茫然地看着那个挣扎的人。
有几个，已在茫然地相互问。
妈滴。
他们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跑，却都在叫喊着快跑快跑，都在亡命地跑。
这真荒谬。
然而不是。
还是有人知道为什么要跑。
“咕咚！‘咕咚’来了！”那个极力挣扎的人大声叫着，挣扎的更起劲了。
“咕咚”来了？
人们面面相嘘。
所有人——除了那亡命挣扎的人，都面面相嘘相互望着。
然后……
一些人扑通坐到了地上松口气。
一些人开始了哑然失笑。
一些人如梦初醒般摊摊手相对苦笑。
我忽然想揍他。如果我能。
金队愤怒地给了那叫嚷的家伙一拳，大吼：“什么‘咕咚’来了？”
“不知道！”那家伙理直气壮说着。
金队愕然：“不知道？”一把揪起那家伙。
那家伙立刻歇斯底里地大声叫，奋力挣扎，“但我们都叫它‘咕咚’。快放开！放开我！”
“快说！”金队大吼：“你不说清楚我绝不放！”
“我们只负责生产一个个零件，再把它组装起来！”那家伙更急了，声音变调的吼：“可是组装到最后，它究竟什么样子，我们谁也说不清——它会变形！快放手！”
金队抓得更紧：“说清楚！”
那家伙急得拼命去踢打金队：
“它在不同温度或环境中会变成谁也不明白的形状！——你们这些白痴！快放手！你们这群除了会监控什么也不会的智商73！我是博士！我是研制的博士！外围工厂全部区域第一负责人！快放手！……它本身的材质都是些记忆金属或记忆塑材，可在不同温度下变换为不同外表！严格的组装，预先的内嵌上万种形象和自适应逻辑学习，谁也不知它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什么温度什么环境变幻为什么样的形状并且能够智能化的学习到什么样的更新形象！快放手！那就是‘咕咚’！我解释的已经够清楚了！你个白痴！智商连73都不到的白痴！你们这些只会监控的智商73！”
金队愕然松手。
那家伙叫嚷一声，亡命地向我这方向奔来，然后嗖一声就从我虚空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咕咚……”
一个清脆的，就像一个人喝了一口水一样发出的奇怪的声音，就此出现。
哗……，我霍然转过无形的身体。不对。不是这方向。再转。
白光耀眼，一排海浪一样形象，从远天那里席卷而来。
咕咚。
又一声。
又一排海浪一样的白光涌来。
我这智商73都不到的高中没毕业都明白，那的确就是除了“咕咚”之外真的再没法命名的东西。
而现在，的确就是，“咕咚”来了。
但为什么，第一声咕咚，是从我的身体被穿越时发出来？
“快跑！”所有人，包括金队在内——不用说，他们的智商肯定不止73，他们都大喊一声，亡命而逃。
*********
呼……
就像真有恶浪席卷而来，我根本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一股无法抗衡的巨大力量，海浪席卷而来的力量，就从我无形的身体中，穿越过去。
我成了其中的一体，被卷在最前端。
几十个没跑出去的人被带入这种无形力量中。
有感觉的东西瞬间就成真实存在的东西，超越我无形的身体，向更前的方向而溅射。
哦，那是血浪。
然后，我无形的身体从血浪中穿过去，血浪像被另一股无形力量牵引，刹那，就江河奔流般卷入我体内。
嗖……
我的身体呈抛物线，炮弹般射出。
砰。
我直挺挺扎入地底。
哗……
那股海浪卷过去了。
咕咚。咕咚。咕咚。泉水叮咚一样清脆悦耳的声音又出现。海浪般卷过去的力量，泉水叮咚一样，一股股倒流而回。
然后是，无数的，无法辨别的形象，河流一样，流淌而回。
咕咚咕咚咕咚。
接着就海啸一样倒卷而回。
“危机……危机呼救……危机呼救……”有一个声音在响，“……呼救……呼救制约者……呼救制约者……”
这真是熟悉的呼救。
我还记得，在剪刀工厂的地下监控室里，那电子语音最后的呼救——它呼叫的是“咕咚。”——呼叫中心之后，还呼叫了“咕咚”。
当时我以为是错觉。毕竟那是糊里糊涂第一度变异。
可就在刚才，那个什么“咕咚”，终于出现了。
现在电子语音又在呼救。
它在呼叫“制约者”。
这真是个，一点也不好玩儿的游戏。
真他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