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出了海洋馆，她们不一会就撞拦到了辆出租车。一起坐进了后座。

‘星月山庄。’

凤仪告诉司机目的地后，才发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小薇姐，你是来找工作还是只是来拜会一下大叔?’

‘其实，今天刚到的时候在广场出了点意外。行李箱被人拉走了。’夏小薇想想应该是凤仪注意到了她的行李只有一个背包的缘故。’怎么说呢，我突然觉得我来滨海应该是，一种潜意识下的决定吧。就是我以前给你讲过的那个梦，好像会偶尔出现的一模一样的梦境中那样，有一个声音驱使我做了这个决定来到这里。’

‘上帝安排的一切皆有其中道理。’凤仪咬咬下唇，把头转向车外。’我岂能窥视其中之微妙。’

‘嘿嘿，’夏小薇笑出声来。

凤仪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她笑什么。

‘没有啦，就是以前一直只能看到你的写出的文字，今天第一次看到你拽文的样子。挺有意思的’

‘拽文?’凤仪听着终于转过头，斜斜地看着坐在她右边夏小薇。’是嘛，是不是很帅。想不想嫁给我呢。’

她们的谈话引来的司机从后视镜射来的不一样的目光。夏小薇察觉到了这点。也把头转向窗外。’要是你是男的还差不多。’

‘啾，不是说真爱能冲破一切嘛。’

……

凤仪说着兴奋地扑到夏小薇的怀里挠着她的胳肢窝，两个很快嘻嘻哈哈地扭成一团，直到司机提醒说车上要注意安全才停止了动作。经这一打闹，夏小薇发现她又是大汗淋漓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她用手扇了扇，微弱的气流抖到着她齐肩的秀发。凤仪递过来两张纸巾，她接过来拭去了脸边的汗水，手指却又不经意间触到了左脸下颌的那道异样平滑的伤痕。一丝失落感渗入心里。

‘怎么了?’凤仪察觉到了她这一动作，明白了她的心思。

‘没事。’夏小薇勉强微微一笑。

凤仪想安慰她一下，但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来。只是用手轻轻放在夏小薇的左肩上。她们相视着含首，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她们来的星月山庄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星月山庄是坐落在滨海西郊一个小山丘上的一个歌特式三层建筑。这种法国式建筑夏小薇也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车子还没到时她就在远处看到了它标志性的尖塔，虽然上面没有大大的钟盘，但她还是想到了电视中婚礼常出现的教堂。凤仪告诉她，其实它原本就是一幢教堂，后来转卖给移民到中国的马歇尔。

夕阳挂在教堂的身后，夏小薇站在它的巨大的投影中，这里没有城区里的闷热感，炎热的空气就像被挡在了它的投影之外，反而有种秋的清爽。高耸的尖塔，尖形的拱门，别具一格的大窗。透出一股强烈的宗教气息，让夏小薇有种说不出的肃然起敬的感觉。

圣仁会。

夏小薇看到了尖塔上竖列的三个黑色的大字。尖塔下面是拱形的大门。拱门旁边有两辆轿车。她随凤仪穿过大门，沿着大厅一侧边缘过道向里屋走去。门是暗红色的，像葡萄酒那种红。门敞开着，里面的光线算不上通亮，却是恰到好处的暖。两边漆成白色的墙上有四个大大的画着圣经故事的玫瑰花窗，外面的光线透过花窗溢进来，使得整个空间充满了神圣的气氛。在门外直接就能看到尽头祭坛墙上悬着一个黑色的十字架，十字架下有个人在讲着经，再下来就是七八个坐在下面的人。讲经的人是中年的老人，声音不大，却充满着穿透力和感染力。

‘……。地球上总有一些你注意不到的角落，但它不会因为你的不注意就不存在。无论如何，它就在那里。海洋里最多的除了海水那就是鱼群，鱼群的一生可能遇不上观众，甚至遇不上捕食它们的另一个物种。但是它们却默默地度过一生，是什么使它们有了活下去的理由。鱼群没有人类这样先进的信息技术，也没有人类如此发达的大脑，但它们在海洋中却能如此整齐划一地游动，井然有序，忽东忽西，倏忽聚散。上帝造物是如此的精妙，我又岂敢断言其中之缘由。’

看到凤仪她们回来了，老人也结束了今天的讲读。‘弟兄姊妹们，今天就先到此。愿上帝的灵指引你们。’

老人在门口与众人一一相拥，然后嘱咐一番后关上门，来到站在过道尽头并没有进入里屋的她们面前。

夏小薇认出了老人，他就是阿尔弗雷德-马歇尔教授。只是面容真人比书上的相片中更苍老一些，半秃的头顶光滑闪亮，他并没有戴眼镜，那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睛透出和蔼的目光。

‘大叔，她就是夏小薇。她……’

还没等凤仪介绍完，马歇尔就打断了她的话。’我当然知道她，夏小薇小姐。虽然在被包裹在暗云之中，却还是透出了圣洁坚强的光。’

‘教授你过奖了。’

‘很高兴见到你，事实上今还有几位我的朋友为你而来。如果你愿意，他们希望能和夏小姐讨论些问题。’马歇尔的语气充满了热情。

凤仪没有出声，只是站在旁边看着夏小薇，当夏小薇转头向她用眼神征求意见时，她就默默的点了点头。

夏小薇有些受宠若惊，’既然是教授您的朋友，我当然乐意。’

‘噢，你不必教授教授地叫我，完全可能叫我大叔。就像小鱼一样。而且我十分高兴大家这么称呼我。如果你不介意，我可否也叫你小薇。’

‘当然。不过你的汉语说得的确太棒了。’直到此时夏小薇惊讶地发现马歇尔的汉语是这么的流利，因为完全没有外国人的腔调，从进这里一直到刚才她都才注意到。

‘谢谢，其实汉语是我最喜欢的语言。它是一种古老而神秘的语言。’大叔一边引着她上进入里屋，一边说。’特别是它与众不同的构造，非常有空间感。研究汉字对研究大脑可是很有帮助的。’

看到她们没有接话，大叔又笑着说。’噢，我是不是太多话，不过没办法，我喜欢演讲，应该算是职业病了。’

他的西方式幽默显然有了效果，她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教授，额。大叔，其实这样挺好，我很荣幸能听你讲解知识。’

‘噢，不过一会你可是主讲，我们可都是你的听众。’

‘大叔，你开玩笑了，在你面前我哪敢献丑。’

大叔领她们进了一间简洁的客间，洁白的四面墙，除了里墙开了一个小窗，和左墙挂着一个黑色的木质十字架外，就只有一个方形的桌子摆在客间的中间。没有凳子，大叔在光洁的茶色木质地板上盘腿坐下。端起桌子上的茶壶给她们各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

‘梦。就是梦啊。这个方面你可是比我们这几个老家伙都出色多了。’大叔对她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叔说的是上帝的禁区实验。’凤仪说着，也和夏小薇席地而坐。

‘关于这个，我觉您应该找贾教授，因为他是我的导师，也是这次实验的主导着。’夏小薇说句话时低下了头，为了掩饰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迷局之所以是迷局因为它有着比真实更让人相信的表象。’大叔拿起茶杯灌了一口，又倒满。’小鱼这个句子精妙得很啊，不过迷局终究是迷局而已。’

像是刚刚在讲经时渴了似的，大叔将刚倒满的茶又全倾入口中，啧啧一下茶的香味，继续说，’你的事我听小鱼说过一些，关于你的情况我还是了解一二的。你男朋友苏亚的事就不用说了，但如今这事，可是关于你的声誉，你仍然选择了逆来顺受，可见你的心是如此的善良。听小鱼说你这次来滨海是来找工作的。但我觉得你的才华不应该就此被埋没。如果你愿意，圣仁会将为你提供你以后的做学术上的一切费用。你完全没必须为生活的琐事分心，专心做好你的研究就好了。’

‘圣仁会?’夏小薇想起了这本就是个教堂。

‘噢，你看看我。都忘了给你介绍下这里了。’大叔呵呵一笑，那只没有茶的杯在手中翻来覆去。’其实圣仁会只是一个这以前的教堂所属教会的名字。我觉得名字不错就没有改。’

‘现在这也是教堂吗?我都忘了问是不是在教堂里要遵守什么规矩之类的。比如是不是非基督信徙不能进教堂什么的。’

噗。凤仪差点把嘴里的茶喷了出来。

‘教堂本来就是任何人都可以进来的。不会限定类别。主的福祉会赐予每一个人。’

‘就如现在结婚的人们不都喜欢在教堂来举行婚礼嘛，总不见得都是信徙吧。’凤仪擦了擦嘴角。抢过了大叔的话。

‘这样啊。那大叔是这里的神父喽。因为刚刚看到你在台上讲经。’

‘噢。如果要给现在的圣仁会归类它应该属于基督新教。新教是没有神父一职的，这里我们都是弟兄姊妹。而且现在圣仁会本来就已经不是教会了。在中国家庭式教会是不合法的。所以这里只是志同道合一起交流的地方。圣仁会也只是这幢房子的名字而已。至于你的其它疑问应该是起于对新教和天主教的混淆。其实……’

‘大叔…。’凤仪又一次打断了大叔的滔滔不绝。当大叔把目光转向她时，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手腕。

‘噢噢，瞧我都给忘了。’大叔明白了凤仪的意思。看看了手上的腕表。’都六点多了啊。’

‘怎么了吗?’夏小薇看到大叔站起身来，也想起身。却被大叔制止。

‘噢。是快晚餐的时间了。我看到你来兴奋得不得了，要不是小鱼提醒我都忘了要去做饭了。’大叔乐呵呵地说着。’今天可是贵客登门，我早应该去准备好饭菜的。一会我做几个我拿手的中国菜。我想你应该会喜欢的，记得小鱼第一次来这里我也做过，那时候小鱼吃完可把我大赞了一番……’

‘好啦好啦。大叔你就快去吧，不然又说个没完。’凤仪起身一个箭步冲到大叔身边。推搡着他往门口方向。

‘知道啦，这个小淘气，不知情的外人看，还以为我才是你的保姆呢。’大叔走到门口又回头说了一句，才在她们的呵呵笑声中离去。

大叔走后，凤仪告诉夏小薇，因为大叔特别喜欢做菜，所以家里的饭菜一律都由他自己完成。即使有时候他丰常的忙。一到时间他都会亲自下厨，一顿美味的餐食是最享受的事情。用他的话来说，这些是上帝赐予的食物，每一餐都应该认真对待。

夏小薇听着听着眼睛竟然迷糊起来，她想起了孤儿院的院长奶奶，又想到了后来收留她的贾教授。她一直渴望着这种家庭式的相亲相爱。却又一直可望而不可及。但刚刚看到这位和蔼可亲的大叔后。她突然感觉到了这样的幸福已经就在她身边，如此突如其来的幸福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它可能只是昙花一现那般短暂。

‘怎么了?’显然凤仪注意到了她眼眶中打转的泪水。

‘没，没什么。’夏小薇用力的眨了下眼睛，’见到你好开心。鱼，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说什么呢。’对她有些不搭前后的话语，凤仪也能猜出她的心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嗯。’

‘走，带你去我房间。’

说着，凤仪拉起夏小薇，两人有说有笑地朝里屋的另一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