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夏小薇静静地斜靠在苏亚的肩上，一直到他把故事讲完。
‘后来呢?他们怎么样了?’夏小薇从苏亚的肩上把头抬起来看着他，她的眼眶满是泪。
‘天使不可能违背上帝的旨意，他也不可能带着她一起冒险!’苏亚把脸贴到她的额头，’他这么做都是为了她能幸福，因为如果她的世界没有他出现过，那她会找到另一份属于她的幸福。’
‘幸福?’夏小薇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那肯定不是她想要的幸福!’
‘可上帝是无所不能的，他做不了任何改变不是吗?’
苏亚说着站起身来，叹了口气。他走出这个木板围成的隔间，夏小薇也跟了出来。从周围一个个水泥柱子看来，这里应该是一幢未完工的烂尾楼房。他们一直走到楼层的边缘，这里能看到大雨中的城市夜景，不远处一盏盏灯光在雨中闪烁。而他们身后漆黑一片，只有那个木板房头的上有一团微弱的光。
‘这个故事是你想出来的吗?’
‘这个重要吗?里面的内容不一直都是你所要探究的问题吗?’苏亚望着黑色的天空，意味深长的说着，’那个天使解开了梦的密码后，可是随意地观察这个世界任何的事物，包括他们的命运，然后天使在发现这一切后却放弃了这种能力，因为他爱上了一个她，他担心上帝会摧毁这个世界，因为他知道他在上帝面前保护不了她，于是他只能偷偷地一次次去她的梦里看她的生活，可是每次离开之时他都删掉她对他的记忆，他怕她想起他来。多么奇妙的爱情故事。’
‘所以讲这个故事的人一直都知道这个世界的秘密，知道如何通过梦境通往那个可以称之为上帝禁区地方，对吗?’
夏小薇想到了爱因斯坦，想到了他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那句请求上帝宽恕的话语。难道他已经破解了梦的密码吗?他也和故事中的天使一样看到了这个世界的一切吗?他最后也不得不臣服在上帝无所不能的威严下吗?
‘可能吧，这个人你不也认识嘛，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他已经告诉过你这个故事了。’
‘李凤仪?’夏小薇认识的人用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如果加上几年的话，那就只有那个网名叫会说话的鱼的那个人了。
‘李凤仪?你说的是他的妹妹吧。’
‘你是说李凤仪并不是真的小鱼?’夏小薇又陷入了混乱的境地。
‘你所认识的那个会说话的鱼，他在一年前已经失踪了，应该已经是死掉了吧。李凤仪只是他的妹妹而已。至于她找你来滨海的原因，可能是相信你能帮她找到她哥哥失踪的原因吧。或许她相信你可以把哥哥找回来。’
‘我?可她根本没有提过她哥哥的事。’
‘你还不明白吗?她在诱导发掘出梦的秘密。’
‘难道她也相信这个故事是真的?’
‘我并不能知晓她的心思，但我想她很相信他的哥哥吧。她和我一样，总以为能改变什么，但我想她最终还是什么也改变不了。’苏亚只是苦笑着，黑暗中也无法看清他更多的表情。
‘你是说她只是想让我帮她找到从梦境到达那个所谓上帝禁区的方法，然后她就能在那里找到哥哥的信息，甚至能让上帝还给她一个哥哥?’夏小薇还是没能从混乱中找到方向，她一脸茫然地望着远处的灯光在雨中跳动，就像是一枝枝在风中摇曳的蜡烛。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她并没有能力闯入那个世界，她只能诱导你去闯入。因为你才是那个故事中的天使，你才是那个有能力在上帝禁区中窥探信息的天使。’
‘这不可能!’夏小薇想到了在车祸前那一幕，那个最后救了她的警员和领头警员的对话。
‘记得吗?你曾经和我说过，你以前一直都很倒霉。一直都没交到好运。其实事实并不是如此，并不是你的命运不好，而是你的命运在阻止你走到今天这一步。当我从鱼那里听到这个故事，我事先还是吃惊了，这事情太过于诡异，我完全不敢相信。但当你告诉我关你在梦中的事后，我发现这竟然和鱼说的一模一样。所以我选择了离开……’
‘如果真的是上帝让这些事发生在我身上，让我身边出现这样或那样的人，让我恋爱时没有时间想探究，或是让我失恋没有心情去思考，让我经受这样或那样的事，就为了让我放弃那个无聊的梦境?如果真的有上帝，那你的离开是你的主意吗?还是那只是上帝为了让我彻底崩溃故意拆散我们。’夏小薇在混乱的黑暗中声嘶力竭表示着她的愤怒，但雨夜的天空却轻易地吞噬了她的声响，她无力地蹲下去抽泣着。
‘为什么，就算真的有上帝又如何，我不是天使，我更无心踏入她的禁地。我只想要我平静的人生，我的要求而已。苏亚，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吗?这样就应该能平静了。’
‘不可能了。从你在教堂里演讲之时，你就已经踏入了上帝的禁区。就是在那时，我让人找机会扮成警察把你带走，想以此让你远离，但结果……事到如今，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你遭遇的那个车祸根本就不是意外，那是对你的谋杀。’
夏小薇终于在混乱中找到了方向，她似乎明白了所有的事，但这是梦吗?她看着那一枝枝风中的蜡烛，不是知道是时间让它们燃尽还是被这雨所浇灭，总之，那黑暗中的光在一点点熄灭，就像她心里那仅存着不多的希望一样……
‘或许这的确是个意外。’夏小薇试图否定自己以前所确定的一切信息。’可能是因为人们想像死亡是上帝创造的一种威慑，以削除人类对死亡秘密的兴趣，加上人类在梦中死亡时都会导致梦的苏醒，自以为是的人们当然会想在梦中探究死亡，当人们混淆了现实与梦境的时候，所谓的自杀事件就这样产生了。’
苏亚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把夏小薇扶起来，’或许真的是我们想多了。’
考虑到夏小薇的伤没有完全恢复，苏亚把她扶回了木板房的床上，他关掉了照明，让她好好休息，自己也靠着床坐下，倚在床腿上闭眼养起神来，出了这么多事，他自己也够累的。
然而夏小薇并没有睡意，或许她不敢入睡，她怕会有梦出现。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重新拼凑着自己所知道的所有的信息。但她始终没能得出一个完全的信息，她甚至不能确定她所得到的信息是否真实。
以前每次遇到难题，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鱼总是能及时出现帮助她，可是鱼现在在哪?
她突然发现自己的生活真的离不开不那个只存在于网络世界的鱼，甚至称得上是依赖。
‘要是鱼在，他会怎么做?’
夏小薇深深地吸着气，因为她想起大脑动作时是大脑细胞在呼吸。
不，她轻轻甩甩头，像是一种划去记忆画面的方式。
果然另一个画面浮现出来，那是教堂，她清楚地看到她在里面入神地讲着什么。
是的，是苏亚说到的那次触及上帝禁区的演讲。关于这次讲演的态度并不仅限于苏亚，还有一个人，应该还有一个人评论过。可会是谁呢?脑海的画面开始飞速闪烁。最后在一个画面定格。
是那个喜欢人们称他为大叔的人，阿尔弗雷德-马歇尔教授。他评论她的确有上帝的灵在引导。
上帝?对于那个基督教徙来说，在他嘴里说出上帝并不是奇怪的事。可是我演讲刚开始的时候的确很茫然，但慢慢地似乎真的有什么声音在引导着我，就像是那个反复出现的恐惧的梦境里那个引导我不断向前的声音。可是会是什么声音呢?无论是梦中还是教堂里，那时并不会有什么声音。
思绪终于遇到了障碍，夏小薇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就像一堵挡在她前面的墙，明明存在却看不到。
‘记忆没有形状，没有颜色，没有声音，没有味道。但这些都会承载着无数的记忆，它们能帮助你在单调的回忆附上那段记忆的形状颜色声音并味道，甚至一切大脑能分辨出的感觉。’
这是鱼说过的话，记忆的确如此。
那就是说梦里那个声音并不是真的声音，它也只是记忆。那也就是说，教堂引导我的并不是声音，更不是上帝的灵，是记忆。
夏小薇感觉眼前豁然一亮，那堵黑暗的墙消失了，天花板那粗糙的水泥表面清晰可见。
是闪电，果然不久后就传来了隆隆的雷声，那些沉睡的记忆在闪电的隆隆声中开始苏醒起来。
‘鱼。如果脑细胞承载着记忆，那这些记忆怎么传承下去呢?因为大脑在发育完成后就不会再分裂出新的细胞了。’
‘一般的大脑细胞的确不能分裂，因为它们已经是高分化细胞。但海马体的神经细胞却可以，不是吗?海马体可是负责提取记忆信息的部位。一般上人们认为脑细胞的死亡会导致它所携带的记忆信息丢失，但我感觉可能我们进入了误区，或许那些脑细胞并没有真的死亡，而是处于一种和休眠类似的状态，至于丢失的记忆可能只是海马体无法链接上它取得记忆信息而已。’
‘我也这样认为，因为那样我们偶尔能想起一些忘记的事情。’
‘不过如果真是如此，那如果我们能掌握到海马体链接细胞的特性，那我们完全可能进行记忆的任意操作。’
‘比如选择性失忆。’
多么科幻的想法，夏小薇从记忆中回过神来，是鱼给我的记忆，是他给我的记忆在引导着我。我只是在教堂里讲述了我们讨论过的问题而已。问题已经很明了，这与上帝之灵并没有多大关系，那上帝的存在就不能就此定义，上帝的禁区就也不会存在了不是吗?
这是科学的世界，一切都会有科学的答案，夏小薇发现自己已经真正在混乱中慢慢地看清了方向，只要她现在能证明上帝并不存在，那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可是我要怎么做?鱼，帮助我。请求你再一次帮助我。
‘最容易唤醒记忆的方法是用声音这个记忆按钮。’
是的，声音，我和鱼记忆里的声音，有节律的声音。
音乐，用自己唱的可不行，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她的手机还在，只是在车祸的冲撞时关了机，她摸索着轻轻地按下了电源开关，手机在黑暗抖动了一下，睁开了明亮的眼睛，夏小薇仿佛已经能透过它的眼睛看到了心灵里的记忆。
为了不吵醒苏亚，她侧过身去，调到最小音量，点击了那首鱼推荐给她的唯一的一首歌。
凯蒂的E。T。
当耳膜被熟悉的旋律震动，夏小薇感觉到了它背后那股强大的渗透力……
身体仿佛每一个细胞都随着节奏在颤动，一股莫名的如同音乐的节律一样的熟悉感将她包围起来，并开始渲染周围的一切。就感觉自己就像是曾经自己幻想过的那个苹果，悬浮在无边的空无一物的黑暗空间，随着音乐的深入周围也慢慢渲染成了记忆中熟悉的空间，并向无边的黑暗延伸……
‘死亡是断开与梦的记忆链接的最有效方式，所以有效克服恐惧，能让梦得以延续。’
对，是梦。最关键的部分是梦。
如果连爱因斯坦这样的伟人都认为梦是通往上帝禁区的一个途径，那它的确可能是解开这一切的关键所在。
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上帝变乱我们的思维方式，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上帝禁锢我们的大脑功能，梦确实是存在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开始吧。让我们一起去看看梦的后面是什么!
记忆慢慢地与音乐的旋律缠绕在一起，共同构成一条通往梦境的桥梁，夏小薇脸上绽开了莫名的笑容，恍惚中她看到那一条双链结构的桥梁在向无尽的空间深处伸展，那双链结构似曾相识，它们就像人类的DNA双链，一直分裂复制着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