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夏小薇清晰地感受到每平方秒九点八米的加速度自由落体带来的冲击。大地急速扑向自己，这一次她没有闭上眼睛，虽然她此前进行过很多次死亡之跳，但这次她还是有些担心，并不是出于恐惧，而是会不会惊醒她的梦，她担心鱼会随着梦消失，她有太多的问题还没得到解答。
鱼并没有绑上橡皮条，但也和她一同扑向大地。
‘我会不会被坠落的感觉惊醒?’夏小薇用力大声地对着鱼喊。
‘不会，你不是已经找到了最能保护梦境不被干扰的办法了吗?’鱼同样大喊着，由于耳边呼呼而过的风声，他的呐喊显得很温柔。‘你很聪明，当人疲劳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大脑会自动切换为休息模式，这个时候的梦境你想醒过来都困难，这无疑是个控梦的好办法不是吗?’
几秒钟后夏小薇感觉到了橡皮绳的拉力，最后并没有像从前一样拥抱到大地，而是在离地十多米的时候她被橡皮绳紧紧地往回拉，又弹回了高空。反反复复直到橡皮绳的弹性消失，鱼才将她脚踝上的橡皮绳拿掉，把她从空中扶到高台下的广场上。
夏小薇抚弄着被风吹乱的头发，在广场下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坐下来的瞬间她发现眼前有一片红叶轻轻飘落，她不自觉地伸手将它托在手中，是枫叶。
当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她发现周围的影像正被渲染成另一个场景。一条没有尽头的林荫小道，小道两边是高大的枫树，一片片红叶被拂面而来的秋风吹下，轻轻地摇曳飘落在小道上。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她正坐在小道边上的长椅上，鱼交叉着双手就坐在长椅的另一端，与她一起坐在这浪漫的画卷中。
‘疲倦的确是很好的控梦方法，不过前提是你的大脑分析能力必须能分析那无比快速闪过的梦境，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看清快速的梦境。不过你真的是个聪明的女子，你的苹果训练的逆向成果就是训练了大脑捕捉快速记忆流的能力，也就是捕捉梦的能力，随着捕捉梦的记忆流的能力的增强，人类能提取一段甚至整个梦境的更完美的细节记忆得以实现，梦的秘密才能有可能就此解开。’
‘就如我现在能清晰到看到你的样子，醒来时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这只是我大脑提取梦的记忆的能力不够强而已。’夏小薇把枫叶放在嘴边，咬去一大半，在口里嚼着，一种酸涩的感觉让她感觉紧皱了下眉头。
‘嗯，正如你所看到的，梦境一直就存在，只是你想不起它了。’
‘枫叶嚼起来是酸涩的吗?’夏小薇实在受不了口中的酸涩，她把那被嚼得稀烂的半截枫叶吐了出来，碎烂的枫叶上满上被染成浅黄色的唾液。
‘对啊，只要你不刻意改变梦境，那你刚才尝到的味道就是真的。’
‘梦不是记忆组合起来的吗?可我在现实生活中根本没有咀嚼过枫叶。’夏小薇把手中那半截枫叶凑到眼前端详着，’我甚至没见过枫叶长什么样。’
‘梦的确由记忆组合而成，当然包括那些你记不起来的记忆。’
‘那现在到底是你在我梦中呢?还是我在你梦中呢?’夏小薇想起了鱼刚出现时说的那句话。
‘这当然是你自己的梦，我只是一个幻像，是你记忆组合出来的一个幻像而已，只要你需要，我随时可能会被你的别一个记忆影像所湮没。’
‘是我已经忘记的记忆吗?’夏小薇轻轻地闭上眼睛，听说无意识接到枫叶的人会得到幸运。是真的幸运吗?她不由得在心底问自己，梦中接到枫叶的人也会幸运吗?
‘还有传说讲看到成千上万枫叶飘落的人可以向它们许下愿望，那个愿望便会实现。’鱼仿佛能听到了夏小薇的心声。‘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完全可以试一下。’
‘我才没那么幼稚，我见过流星却从来没许过愿，现在当然也不会许什么愿。’夏小薇嘴上坚持着，心底里却不断地重复着一个愿望，如果真能灵验，找到上帝那所谓的禁区。
鱼笑而不语，他站起来，走到落满枫叶的小道中间，望着树端上布满晚霞的天空，黄昏的天空迅速的暗了下来，一颗颗星星显现在漆黑的夜空。夏小薇发现身边的枫树林已经不见了，她闻到了青草的味道。梦境的转换如此之快，她想着是不是会像在星月山庄里进入自己的身体那样，她根本没有看到所谓的梦的始末，难道像鱼说的自己读取记忆信息流的能力还很有限吗?
夏小薇就站在星空中昂望着，‘那一颗颗可都是在宇宙深处的太阳啊，它们在梦境中只是一个星点吗?’
‘上帝可以无处不在，但并不是无处不在!’
‘我不明白。’
‘只要你愿意，你的大脑会全面剖析你所看到的每一样事物。就像刚才的苹果，或是魔方。它们都只是你脑中的一个记忆的数据信息组合而成的幻像而已。’
‘如果是人呢?’
‘旧约圣经的创世纪第十一章第六节与第七节，看哪，他们成为一样的人民，都是一样的言语，如今既作起这事来，以后他们所要作的事就没有不成就的了。我们下去，在那里变乱他们的口音，使他们的言语彼此不通。’
‘你是说无法剖析人的各种信息?’
‘事实如你所想，人的大脑的确存在上帝的禁区。’
夏小薇走到鱼的身边拉起他的手，她想如果能分析他的大脑是不是就能解开所有一切。可任凭她如何努力却不能将他像苹果一样剖解开来，更别说进入他的大脑了探知他的思想了，她尽力的结果只是一个稍加清晰的影像而已。
‘如果把上帝禁区比作一道防火墙程序，那你所作的努力远远不足以越过它，大脑的确拥有了这个能力，但时间依然是它不可逾越的鸿沟。’鱼轻轻推开夏小薇的手，一个人漫步在星空之下，
‘旧约圣经的创世纪第三章第二十二节，二十三节与二十四节。那人已经与我们相似，能知道善恶。现在恐怕早手又摘生命树的果子吃，就永远活着。神便打发他出伊甸园去，耕种在他所自出之土。于是把他赶了出去。又在伊甸园的东边安设基路伯，和四面转动发火焰的剑，要把守生命树的道路。’
‘伊甸园。’夏小薇不由得呵呵苦笑。‘原来苏亚是对的，那个追杀我的上帝真的存在。’
夏小薇有些无助地看着鱼在星空下的剪影，在无边的黑暗中若隐若现。就算是现实生活中鱼也是这样离她那么近，却又如此的远。她想再看看鱼的面容，想要记下他的脸孔，以便有朝一日看到他时能及时认出他来。
星空在她的意识下变得明亮起来，黑色的背景被渲染成纯美的蔚蓝，夜空中的白云也显现出来，像一团团棉花，给人温暖的感觉。这里是草原，夏小薇看到青青的草地一直延伸到与天空的蓝相接。如果有海的话，那景色肯定更美。
刚这样想着，就闻到了那熟悉的的味道，海风拂面而来，带点盐腥味，夹着青草味。还有鱼的味道，当然不是水里的鱼，是站在草原边上的鱼。
‘是大海映蓝了天空，还是大海的蓝本就来自天空?’鱼没有转身，远眺着大海，大声的呼喊着。
‘应该是大海的蓝映蓝了天空吧，我记得以前我看到书上是这么写的。’夏小薇慢慢到走近鱼，得知上帝存在的真相她竟然没有过多的恐惧，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如果恐惧的源头是死亡，可能她已经死亡已经不能唤醒她求生的本能了吧。‘不过吧，我觉得应该是天空映蓝了大海，因为海面才像一面镜子。’
‘我才不是要问你这么无聊的问题。’鱼乐呵呵地转过身，很是得意地笑着，‘一切的色彩都来是上帝所造的光，是光让这个世界得到了所有的色彩。’
夏小薇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鱼的脸，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苏亚。’鱼停顿了一下，用手轻轻抚着她的脸庞，手停留在左脸的那道暗红的疤痕上，平静地说，‘苏亚他真的告诉你是上帝安排了你的命运?安排了前天那场车祸?安排了你脸上的伤痕吗?’
‘你怎么这么问，天使与梦的故事不是你写的吗?’夏小薇没有任何动作，任鱼的手在脸上停留，她可以感受到鱼的手的温度，是那么的暖。就像以前那样，无论任何时候都会陪伴她的那种暖。
‘迷局之所以是迷局，是因为它有着比真实更让人相信的表象。’
夏小薇第三次接触这句话，但只有这一次是从它的原主人那里听来，感觉是那么的亲切。她终于看到鱼拽文时的样子，深邃的眼睛透出的是言语无法表达的神秘。她相信自己已经记下了鱼面容的所有细节，只是不敢肯定梦醒之后会不会随之消失。
‘那你的背后后又是什么样的迷局呢?’
‘我的背后就跟你无法剖解开我的思想一样，那超出了你大脑在有限的时间中分析事物的能力。其实到梦的最后我还是要告诉你一个事实，你的确不属于现在的梦境，这本不是一个原属于你的梦。’
一个熟悉的旋律被海风吹来，是她最喜欢的音乐。
夏小薇想说些什么，但被鱼摇手的动作止住了，她只好静声听鱼继续讲着。
‘这个梦要将在这里终了，你要记住，黑暗并不可怕，因为那才是本质，我也所见到的一切都是物质所反射的光而已。没有了光感受到的才是真实。我永远都会在，永远都会陪伴你，这是诺言，不变的诺言。永远都在这里陪伴你，化成你脑海中最深处的记忆。’
‘其实你不必畏惧，上帝的存在与否并不是重点，重点仅仅是在于你的选择，你在……星月山庄时候对阿尔弗雷德说过，如果万能的上帝……真的存在，那…这一切就是…她的…精心安排。命运。会引导你的…宿命。你只要用心去……接受引导就行了。’
‘或许……这就是你……存在的意义，也就是……你的…宿命吧。’
鱼的话断续的频率愈发频繁起来，夏小薇意识到，就像鱼说的，这个梦要在这里终结了。鱼也会就此消失在眼前，夏小薇上前是靠进他的怀里，没有说话，她只想享受这个陪伴了她很久很久的怀抱，唯一的一次。
夏小薇感觉被什么东西抽离身体，是梦的终结，她还能着到与鱼相拥的自己在远离，渐渐消失在草原的翠绿中…
……
…
……
是鱼以前不知不觉在脑海里埋下了的记忆引起的这个梦吗?一个我已经忘记的记忆!鱼是正确的，自己改造过的梦境远没有造原本应有的梦境更丰富更真实。
夏小薇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床头随着音乐的旋律不停颤动手机，那是她最喜欢的音乐设置的来电彩铃。她拿起手机一看，是大叔打过来的电话。
‘如果你接电话的话，有可能会被卫星定位，所以三十秒内必须挂掉。’
夏小薇正准备按下接听键的时候，苏亚的声音响了起来，显然来电铃声也把他弄醒了。她转过身来对他微微一笑，‘如果上帝真的要追杀我，又岂是车祸这么麻烦。’
夏小薇的坦然让苏亚无比惊讶，他只能木讷地点着头，看着她接通了对方的来电。
‘大叔，我明天就回去，你们不用担心我!’她平静说讲了一句话就挂掉了电话。看着苏亚木讷的表情，‘怎么了?’
‘你确定要回星月山庄?’
夏小薇没有说话，只是肯定地点着头。
苏亚拿出手机，划开它那沉睡的黑幕，把显现出来的一条条关于她的新闻摆到她的面前。‘可是现在我们已经是被通缉人员了。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他们那么容易就找到我们，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到一个无法引渡我们的国家去。我不希望你就这样……’
‘那我就是自首，我相信事实也会证明我是清白的。’夏小薇很肯定地打断了他。‘我也相信上帝会指引我所要做的，比如现在的决定。’
苏亚沉默了一下，‘那好吧，我陪你一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