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处置

才下马车，便又上了软轿。过了半炷香的工夫，众人才算走下地来。

此处已经离着众人的院子不远了。

秦氏的脸上就有一丝疲惫。她朝着众人摆了摆手，“行了，今儿个也都累了一整天，都回去歇着吧。晚上也不必再过来了。”

众人便都顿住脚步，福下身子来，恭敬地等秦氏带着丫头婆子离开。

穆清菀的院子和秦氏的嘉兰园是同一方向，便也跟着离开了。

等秦氏走得没影儿了，余下的人这才直起身子来。

穆珞茵就抬起手，扯了穆芳娇的袖子，笑道，“三姐姐，我们也回去吧。”一边说着，就白了一眼穆月笒，冷哼道，“没的站在这儿，污了眼去。”

穆月笒早已习惯穆珞茵的冷言冷语，闻言也没有做声。倒是一边紧紧牵着姐姐袖子的穆歆璃涨红了脸，眼中含了一些泪花。

“你这性子！”穆芳娇见了，轻轻摇了摇头，“都是姊妹，何必这样剑拔弩张的。仔细母亲捶你。”

话是这样说，语气中却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

穆珞茵便也不在意，笑着吐了吐舌头，“三姐姐可别拿母亲来吓唬我。母亲才不会为了这鸡毛蒜皮的事就惩罚我。”

说着，又摇了摇穆芳娇的手，“三姐姐，我们回吧，出门一整天，你难道不乏吗？”

穆芳娇也的确有些乏了，闻言，便朝着朝云等人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来，“妹妹们也早些回去歇着吧，姐姐身子有些不舒爽，便先回去了。”

朝云几人听了，纷纷摇头，笑道，“三姐姐客气了，妹妹们也正要离去呢。”

穆芳娇便又朝她们轻轻点头，任穆珞茵牵着手，向着自己的院子走去了。

直到再看不见两人的身影，穆歆璃才抬起头来，眼睛红红地，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六姐姐何必每次都让五姐姐说道？我们怎么就碍着她的眼了？”

“五姐姐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都是自家姊妹，也不会少了一块肉去，爱说道就让她说道吧。五姐姐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穆月笒掏出帕子来，轻轻擦掉歆璃的泪水，又揉了揉她的头。

话虽然有道理，歆璃的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舒服。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月笒一个眼神止住了。

“七妹妹今儿个也受惊了，早些回院子中歇息也好。咱们就在这儿道别吧。”穆月笒朝着朝云扯了扯嘴角。

这话说的奇怪。然而朝云却只是笑了笑，看着她们离开。

穆府大房的姊妹中，三姑娘和五姑娘的院子是在一处儿的。六姑娘和九姑娘也是住在一道儿。只有她，院子是和姊妹们分开的。

一路安静地走回到自己的院子处，还没有进门，朝云便发现了气鼓鼓等在院子门处的立夏。

一见到朝云，立夏便快步迎了过来，也没有请安，张嘴就想抱怨。

谷雨见了，忍不住皱了眉头。这立夏，倒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冒冒失失的，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正要阻止，谷雨却见朝云抬起手来，朝着立夏轻轻摆了摆，“有什么事情，进了屋子再说罢。”

朝云的神情淡淡的，却让人感受到一股压力。

立夏的怨言就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立夏垂着头跟在朝云的身后走进了院子。

直到进了屋子，又让谷雨服侍着解了披风，朝云这才回头看向立夏，“说吧，是什么事儿？”

立夏性子虽然泼辣，却也不会不管不顾地就闹到她的面前来。看她之前的样子，恐怕是气得急了。

朝云心中是明白的。父亲虽然比较宠爱她，却是正处于外任，并不在府中。秦氏是当家主母，虽然没有明显表现出对她的不喜，却也有那些丫头婆子察觉出来。

所以，经常有些捧高踩低的丫头婆子们给她院子中的丫头脸色看。

看立夏的反应，大概是今天的事太过了。

见姑娘终于开口问话，立夏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将今儿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朝云听着听着，就逐渐明白过来。

原来，虽然大部分丫头被她早上的一番言语吓到了，却也有那些胆子大的。见她出了门子，便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

活儿都丢在一旁，什么都不做。只磕着瓜子谈着闲话。

立夏提醒了好几次，却也没有什么效果。甚至还有一个，指着立夏的鼻子骂道，“不过是一个庶女，还真将自己当成这穆府的正经主子了。说起来，这身份也比她们高不了多少。凭什么对着她们指手画脚的？”

说到最后，立夏气愤难当，声音也忍不住提了起来。

“姑娘，您看看，她们这都说的是些什么话！若是再不整治整治，只怕都要上房揭瓦了。”立夏狠狠地望了一眼丫头们住的地方，“这样诛心的话都说出来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谷雨有些担心地望了朝云一眼。

这些丫头果真是过分了。然而，这院子中的，大部分却都是太太拨过来的。若是姑娘真的想要整治，便是直接打了太太的脸。在这府中，和太太对着干，并不是什么好事。

“姑娘，”谷雨张了张嘴，声音中就有些犹豫，“奴婢瞧着，这件事情，还是等回过太太之后再说吧。”

虽然说是姑娘院子中的事情，却也得先掂量掂量。

立夏闻言，冷笑一声，“谷雨姐姐，这些丫头都已经踩到姑娘的头上了，你还让姑娘忍着？禀告太太？禀告太太有什么……”

“好了。”朝云点了点头，截住了立夏的话，“我已经知道了。你将那个丫头带过来吧。”

立夏脸上就带了一丝喜色，欢快地应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谷雨脸上就露出忧色来，“姑娘，您这样……”

难道姑娘真的要直接将那丫头给打杀了去？若是太太知道了，只怕脸上过不去。

朝云没有说话。

谷雨虽然一心向着她，然而顾忌太多，性子就有些懦弱。

若是她真的就这样放任不管，等到明儿个去禀了太太再回来处置，恐怕只会让人戳脊梁骨。

好歹也是府里的正经主子，整治自己的院子倒也合理。若是小小的丫头踩到她的头上，她还能忍下去的话，不说秦氏会怎么想，单是其他下人，只怕也会在心中轻瞧了她去。

这样，倒是自甘下贱了。

再说了，她之前的性子一贯张扬，虽然决定收敛一些，却也得有个过程。突然就软弱下来，只会让秦氏生疑。

然而，这其中的弯弯道道，朝云却不准备和谷雨一一解释。谷雨太过守礼，又有些死板，即使解释了，她只怕也不能够接受。

“谷雨，倒茶。”朝云轻轻吩咐一声，又随手取了一本书来。

谷雨奉上茶来，还欲再劝，却见到立夏已经领着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想了想，便也住了嘴。

“姑娘，就是她。”立夏指了指小丫头，语气中就带了些幸灾乐祸。

姑娘既然过问了这件事情，便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小丫头去。

朝云似乎没有听见，只捧了手中的茶盏，轻轻地啜着，眼睛也没有离开过手中的书。

立夏就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以为朝云没有听见，张了张嘴，正欲再唤一声，却见到谷雨轻轻对她使了一个眼色。

立夏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再尝试着唤朝云。

小丫头见了，心中的惊慌便有些平静下来。原本立夏气势如虹地闯进她的屋子的时候，她还有些惊慌。

果然，这庶女就是庶女，将她叫过来，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她可是太太拨过来的人，老子娘在府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这庶女想要办她，还真得掂量掂量。就算这一位向来是个跋扈的，也免不得俗。毕竟，办了她可就等于打了太太的脸。

得罪了太太，这一位就是再狂，也不会有好日子。

这样想着，小丫头便更加放心了。她一双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屋里中的摆设。

良久，就在小丫头几乎完全放松的时候，朝云却突然抬起头来。

小丫头正在打量朝云身上的首饰，不经意就和朝云的眼神对上了。然而，她却不躲不避，直直地盯着朝云瞧。

谷雨见了，面色就有些不好看。

朝云却不动声色，只开口问道，“今儿你可是说了那些话？”

小丫头心中一动，然而见着朝云脸上一丝责怪的意思都没有，她的胆子便大了起来。微垂了头，小丫头压低了声音，“难道奴婢说的不对？姑娘可是觉得奴婢哪儿说错了？”

闻言，立夏便竖起眉头来，指着小丫头的鼻子骂道，“姑娘是主子，你是丫头。丫头就应该有丫头的样子！”

小丫头却讽刺地笑道，“口口声声说着姑娘是主子，你可将姑娘放在眼里了？句句都抢在姑娘前头，你就有丫头的样子了？你自己一样，做什么挑我的刺？”

立夏气得手直抖，然而，却一句话都反驳不了。

她的确是逾越了。

朝云便又打量了小丫头一眼，脸上露出些许笑容来，“倒是个有趣的。”又问了一遍，“你今儿可是真说出了那样的话来？”

小丫头见朝云对着她笑，心中更是不屑起来，“奴婢的确说了那样的话。”

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何必藏着掖着。

朝云却是一下子冷下脸来，大声喝道，“来人。”

就有几个身材壮硕的粗使丫头走了进来。

“将她押下去，今儿晚上不得送饭！”

粗使丫头们相互看了一眼，都犹豫着不敢上前。姑娘要关的可是太太院子中一个管事妈妈的闺女。平日里张扬惯了，她们也不敢得罪。

小丫头就有些得意，挑衅地看了朝云一眼。

朝云也不动气，淡淡地加上一句，“若是不动，便都随着她进柴房吧。这院子里也供不起你们这些菩萨。”

听到这话，粗使丫头们心中着慌，也不再顾忌着小丫头的身份，咬了咬牙，一拥而上。

小丫头这才变了脸色。然而，她还来不及说话，便被粗使丫头们堵了嘴，押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