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滔天巨浪墨然刀
“天为甚么是白色的？”
“因为花是白色的。”
“可这水为甚么还是蓝色的？”
“水为甚么不能是蓝色的？”
“因为天空是白色的啊。”
“这有甚么关系呢，你为什么要思考这些。”
“我吃饱了，就喜欢想想。”
湖里的鱼味道的确很好，萧墨然甚至想着林竹吃完后竟然思考天空了。
“我最喜欢对着天空胡思乱想了。”林竹又道。
“……我们怎么没看出来。”
“你们没看见吗？我每天睡觉都是仰着睡的。”
“……”
四人连续漂了三天，可放眼看去，仍然只是茫茫然蓝色的湖水。
“你们看！”萧墨然忽然道，“有一只飞鸟！”
“这有甚么稀奇。”
“笨，有飞鸟说明附近有陆地啊。”
“哦，这样啊。”
叶无歌催促道：“快些，我们跟着那只鸟儿。”
“嘿嘿，没问题。”萧墨然也感到一阵畅快。
那只鸟儿飞了五个时辰，四人这才远远地看见一座小岛的轮廓。
“哈哈哈，我就说嘛，这不来了座小岛嘛！”浪天涯笑道。
“这都被你蒙对了！”
“那叫智慧！”
四人终于一阵雀跃踏上小岛。
那只鸟儿却不知为何又接着前去了。
“这肯定是只傻鸟，看见小岛不停下来歇息。
“也许它的家不在这里呢。”
萧墨然与也无歌左看看右瞅瞅，脸色逐渐凝重，最后甚至变成了铁青色。
“小萧，怎么了？”
“你们两个学那只鸟犯傻么？”林竹也插嘴道。
“我们也许搞错了。”叶无歌道。
萧墨然喘着粗气，道：“这应该不是一座小岛……“
“那是什么？”
浪天涯一听之下急忙仔细查探，这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这是一只巨型海妖……”浪天涯压低声音道。
“是甚么妖？”
“这你别管，我们快走！”叶无歌嘶声焦急道。
萧墨然与叶无歌走在林竹与浪天涯身后。
“希望不是它……”萧墨然沉声道。
“我现在知道天帝为甚么让我们轻而易举地进来了。”
“现在看来，只怕多半是了。”
“别说了，速速离开。”
与登上这里截然相反的情形，四人连使用真元飞行都不敢，只蹑手蹑脚地向水边摸去。
“呼——”待四人站在墨然刀上，小心翼翼地漂出五里，萧墨然与叶无歌这才长吁口气。
林竹也这才出声问道：“那个东西，到底是甚么？”
叶无歌声音中带着几分恨意，甚至也夹杂着几分恐惧，道：“在许多年前……”
“到底是那一年啊？”林竹道。
浪天涯白了林竹一眼：“这很重要么？”
就在他们说话间，那座小岛却在缓缓地下沉，越来越快，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已然沉入水面。而萧墨然几人只顾着逃离，哪里还有心思回头看。
叶无歌也给了林竹一个白眼，继续道：“许多年前，三界之中忽然出现一只凶名赫赫的海妖，它的名字就叫‘梦魇’。它喜欢抓成对的男女，然后让它们在睡梦中陷入幻境，百般折磨之后，那些男女的灵魂会被它吸收。由于是有情人，故而在万千劫难之间总还会坚持一丝期望，所以这些被折磨致死的灵魂中除了无边的怨念还有一丝希望，正邪相生，妙用无穷。”
林竹道：“他们都会受到甚么折磨呢？”
“你无法想象。”
“为甚么？”
“从未经历过的，永远无法想象。”
“我才不信呢，你说的这么认真，难道你经历过……”林竹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
叶无歌的身体蜷缩着，在墨然刀上，似乎比刀还要漆黑。
萧墨然扶起叶无歌，林竹连忙过来抚着他的后背：“对不起。”
“没事，这不是你的错。”叶无歌颤声道。
那只蝴蝶飞到叶无歌面前，叶无歌看着这只蝴蝶，良久之后才道：“很久以前的往事了，能活下来便是天大的幸运。”
“不过，我们这里没有成对的人，所以那海妖对我们没兴趣的……”浪天涯道。
“轰——”浪天涯话音未落，四人十丈外，忽然一声轰鸣，忽地滔天巨浪骤然腾起，待跨过短短十丈距离时那巨浪至少已有五十丈高！
“啊——”四人在这巨浪面前，不敢硬扛，飞到空中肯定来不及，只好潜入水下。
巨浪拍过，萧墨然只感到无可抵御的力道自水中传来，如同大海中一叶扁舟，正在汹涌的波涛之间挣扎。
可是，水下可能是最不安全的。
萧墨然等人很快就明白，在水中他们根本没有丝毫胜算。
叶无歌手中用真元辟开湖水，那只七彩蝴蝶正在里面看着波涛。
萧墨然在挣扎中四下望去，只见水底一片漆黑，哪里看得见黑色的边界。
梦魇海妖，生于幻梦，长于幻梦，号称梦中阎王。
在梦境中，它是无敌的。
萧墨然拉着明显吃力的林竹奋力破水而上，在空中还有一丝希望，在水中一旦被捉住，必死无疑！
不过林竹这个时候心里还是止不住闪过一个问题——
“叶无歌当年是怎么逃脱的？”
“哗——”终于四人破开水面，飞上空中。
“快走！”萧墨然喝道。
凌空飞行极耗真元，可此时千钧一发，却也顾不得了。
梦魇海妖却也毫不着急似的，只在四人飞行的路途中腾起道道巨浪，轰然袭向四人。不管萧墨然他们飞多高，那些巨浪毫无疲态。
“不行！这样我们迟早要被耗死！”叶无歌叫道。
“我们下去死得更快！”
“它根本是在耍我们！”
“别废话，不要被各个击破！”
四人狼狈逃窜，一直持续三个时辰，都感到脑海一阵天旋地转。
“墨然，你快走罢，不要管我。”林竹看着辛辛苦苦拉着自己的萧墨然，低声道。
“说甚么！我们还没死呢！”
叶无歌手心里那只蝴蝶依然那么优雅，似乎山崩地裂也不改从容。
萧墨然高声道：“要不我们出去罢。”
“那怎么去许愿池？”
“不去了。”
“那你的梦想怎么办？”
“这不应该以大家的性命为代价。”
浪天涯大声笑道：“况且我们现在也绝对飞不回去的，你是好心，但我们可不是懦弱之辈！”
“我早就说过，我是挺拔的青竹，宁折不弯的！”
四人已然感到昏昏沉沉。
叶无歌焦声道：“千万不要昏睡，不然就会被梦魇海妖控制，那时就生不如死！”
萧墨然想着当年纵横天地的自己，如今竟是如此狼狈，心头感喟，竟不怒反笑。
他们停下身形，对着下面茫茫湖水。
梦魇似乎也不想再戏弄，霎时从水面伸出无数黑色的触手，朝着四人电射而来。
四人此时早已筋疲力尽，只凭着一股信念支撑，无数的触手在空中合拢，巨大的黑色圆球内，仿佛比三生花的花蕊还多。
千万条触手席卷，四人竭尽全力劈断的触手也不过其中的亿万分之一。
白驹过隙之间，四人已被触手吞没。
“啊——”随着尖锐的惨叫声，黑色圆球内，好似连呼吸都停止了。
萧墨然此时很想做个美好的梦，这样可以忘却所有，可是不知为何总有一丝不甘，迫使着他不敢合眼。
可是，他无能为力了。
这世上最终得偿所愿的，其实能有亿万分之一，恐怕已是不易。
叶无歌看着面前的七彩蝴蝶，在意识模糊地瞬间，喃喃道：“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看取双栖蝶……”
那年春暖花开，那年蝶舞成双。偏偏上天捉弄，天各一方。
林竹终于经不住睡意的蛊惑，睡去了，他常说每天最大的乐事就是能够安稳入睡。
而浪天涯却不知怎地带了一丝困惑，口中只不断念叨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半缘君……”
萧墨然恍惚间又听见河岸一缕横笛清音，飘过波光粼粼，萦绕自己耳畔。
“清笛……清笛……你还在等我么……”
这一片黑暗中，只剩下一刀一蝶还未入睡了，或许是梦靥海妖根本对它们没兴趣。
……
“我要去了，你要好好等待，她会出现。”彩蝶对墨然刀道。
墨然刀沉默不语。
“这世间，但凡还在不可高攀的命运主宰之内，又有谁不是身不由己的呢……”
“你也是？”墨然刀忽然道。
“是的……”
“你可有心愿未了？”
“有的，”蝴蝶看着身旁的叶无歌，“他不能唱歌，我也不能起舞了。”
“可是你的舞姿很美。”
蝴蝶忽地哀凉道：“可是我想做人。”
墨然刀忽然全身震颤：“你说甚么？！”
“我想做……人……”说完这句话，蝴蝶也被黑色的触手吞没，墨然刀透过黑色的洪流，蓦然看见，它眼角的七彩泪光。
就好像，不知多少年前，千万片的它透过滚滚洪流，蓦然看见的那个人！
我也想做人啊！
那一片黑色圆球内，蓦然响起一声不知何来的怒吼，千万年也不够述说，那一声悲怆到底埋藏了多少等待！
“轰——”
一道比黑色触手更加漆黑的刀光，刺破万千触手，直刺头顶的白色苍穹！
水面上，忽然又是一道滔天巨浪上腾而起，那把黑色的刀，立在巨浪之顶，就如同立在九天之上！
“呜——”不知是呜咽还是嘶吼，墨然刀上又是一道冲天刀芒直贯苍天，然后夹杂雷霆万钧之势，怒斩而下！
从湖水中伸出的万千触手被墨然刀悍然劈断。
湖底也有一声刺耳的悲鸣传来。
梦靥海妖巨大的身躯如同巍峨山岳从湖面拔空而起，几息功夫已上升到和墨然刀平齐。
足足百丈的海妖全身只被无穷无尽的黑色触手包裹，其中大多触手尖端都有两团左冲右突的黑气，那些黑气混杂着灰暗或是血色，宛若挣扎了亿万年！
墨然刀见到此景，不知为何突然又是一阵呜咽，紧接着全身忽然被湿润的流光包裹，刹那间气势再次暴涨。
梦靥海妖也分出万千触手组成一柄黑色长剑，但墨然刀不知怎地竟若发狂，随着它一刀斩下，伴随着无数凄厉的尖叫，数千条触手又应声而断。
那数千条被斩断的触手中，飞出上万团黑气，在空中成双成对，整个湖面都被这漫天的黑气占据。
随后那些黑气竟不约而同地向着墨然刀，顶礼膜拜！
梦靥海妖在梦中的确无敌，但这把刀却根本不会入梦，几刀劈下后，梦靥终于悲鸣几声，沉入湖水。只留下漫天飘飞的黑气，那是不知多少年前冤死的魂魄。
可是看着面前这些终于重见天日的魂魄，历经千辛万苦却终于等来自由相依的结局，岂不是会比自己要好上很多？
墨然刀在无垠碧波之上，坠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