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白衣镇上说白衣（二）
陆冬河及花重梦都是一怔，转而望向那尊女子塑像。
那尊女子塑像高不过三尺，摆放在大厅中央。二人原以为这是供奉的哪路医道神仙，并没有多加注意。见倪郎中的举动后，知道竟是这个女子做出那般壮举，不由得都是心神陶醉，细细打量着那塑像。
雕刻材质并不出色，看来只是一般的大理石，但是却能显出雕刻者十足的精神投入。眉眼依然，生动鲜活，带着六分慈爱，三分怜悯，还有一分隐约可见的活泼俏皮。衣袂如飞，似乎随时都将御风离去。
恍惚中，二人竟似是看到一个女子于微光中走来，满脸开心的笑容。
“传说在很久以前，大约有一百多年了吧。白衣镇那时只是一个破落的村子，只有十多户人家，与世隔绝。莫说是奇症大病，即使是感染再平常不过的风寒，处理不当都会丢掉性命。有一年，村中来了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位，就是白衣神女。”见两人心神投入，倪郎中微微一笑，说起当年往事。
陆冬河及明之谦却忽的同时一怔。
犹记得数月前于平凉山脚，老李头曾经提到过一个白衣娘娘，也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只是平凉山远在西北，白衣镇却在东方，两者之间又何止千里之遥？
两人对视一眼，听着倪郎中继续说下去。
“听镇上老人的传说，那位白衣神女实在不似是凡间人物，反像是九天之上的玄女下凡。她白衣飘飘，不辞苦累，为村中人除去体内旧疾，并开辟道路，使村庄与外界相通。”
虽然时隔百年，不曾亲眼看到白衣神女的风采，但是倪郎中眼里的敬意和叹羡却是不减分毫，可见这白衣镇上的人们，是何等感念神女恩德。
“当年，白衣镇的老祖宗倪医仙，本是村中的一个普通孩子，被神女救了性命之后，就一直跟在神女身边。神女见他于医道一途，颇有慧根。便不辞辛劳的教他医术，并在全村中普及文字和医理。在村中足足停留一年，方才离去。留下这本辛苦撰写的《百华医典》，传于村人。直至今日，仍不知其人是谁，因她爱穿白衣，便尊为白衣神女。”
明之谦摸着手中医书怔怔出神。
倪郎中继续说道：“神女离去时，村中人已个个能医。道路直通外界，慢慢便有了来往的路人。倪医仙医术大成之后，白衣出村，悬壶济世。他行走世间多年，发现世间百症与医典上所著分毫不差，只需要照做即可。”
“可是，倪医仙也是很有主见的人。他曾质疑过医典中的某些方子，以为革新一些后会更有效果。谁知无论他怎么变通，发现都无法超过医典。”
“世间疾病并非一成不变，莫非《百华医典》也可以全部处之？”
倪郎中笑道：“医典固然神妙，当然也不能连疾病演变发展都事无巨细的记录，这也是倪医仙声名的由来。他通晓医典中道理，虽然疾病变化无常，却总是有理可循，云游多年，无一病不能除。倪医仙在医典之外，根据多年行医的经历，将一些发生变异的新病另著一书，却绝不在医典上更改半字。他曾立下规矩，所有外出行医之人必穿白衣。前来求医的人越来越多，此处就发展成一个小镇子，这便是白衣镇的由来了。”
明之谦道：“原来如此，那这雕像又是从何而来？”
“倪医仙生性聪明，于雕刻一道亦有建树。医仙终老不娶，常有心病，这心病却无人能医。尔后根据儿时记忆，雕刻出神女形象。当时曾有人为老医仙也雕刻了一尊石像，却被他当即砸毁，称自己何德何能，绝不与神女同像。”
陆冬河道：“这个倪医仙也是一个妙人，只是……”
只是有些为情苦了。
明之谦暗暗想着，自己行走世间时，只是为人看病，却不能为人免灾。可是看那西北白衣娘娘为村民祛除病痛之余，为回光村村民辨识草药，使回光草通行各地，不知救了多少人的性命，何等功德？教村民养护山林，取有其时，用有其度，何等眼光？
再看这白衣神女，治病传医，开通道路，可以说是促成白衣镇出现的根本原因，世间不知多少人荫蒙其泽。
只是这白衣神女如此人物，自己为何从未听谷中人说起过？
第一次在平凉山脚听到白衣娘娘的传说，或许做不得真，如今连白衣镇上都有这般故事，想必当年世间确实有这么一位身穿白衣的绝妙女子吧。
可是以医道仁心著称人世的药王谷传人，却没听说过这女子，明之谦心中有些奇怪的感觉，忽然觉得谷里的那个老家伙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
“百灵姑娘也是一样的性情和仁心，却不会比这个白衣神女逊色的。”不知为何，明之谦又联想到百灵，忽的想起百灵医道神奇，又有了白鹿灵入体，未来绝对会超过这个白衣神女的。
想到这里，明之谦又微微笑起来。
倪郎中热情挽留两人留下吃饭，镇里的郎中听说竟然是药王谷传人亲至，有不少前来拜访。只是交谈之中都是称先生，而不是神医仙人如何。
有了倪郎中先前的介绍，想必是因为白衣神女的缘故，何况明之谦也不是一个会拘泥于这些俗礼的庸人。他乃是药王谷传人，年纪虽轻，于医道见解上却绝对高出在场众人。以高屋建瓴之势为众人解惑，实在是简单非常。
陆冬河闲极无聊，在村中游走，医馆中大都供奉着白衣神女的塑像。甚至还在路上遇见几个孩子坐在路边大声辩论，一种种草药偏方从口中说出来，力求让对方信服自己所说的才是最正确的，争得脸红脖子粗，让陆冬河为之愕然。
这时一个白衣少年走过来，拍着孩子们笑道：“医道原理和草药搭配可以争论，这是好事，但是不能忘了，有一事绝不容质疑。”
几个孩子睁大着眼睛齐齐说道：“世间医者有仁心，方不愧精诚二字。”
陆冬河默默想着。
多年以后，又不知会有多少白衣人从这里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