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终生治残

第四十章终生治残

右腿残疾，使我终生处于挣扎之中……

一岁多学走路，导致右踝骨节脱臼后，父母曾多次带我到民间跌打损伤师傅那里矫正，总是无法治好！父母见我治疗痛苦的样子，放弃了治疗！他们哪里知道，因为不忍见我一时的痛苦，却置我一生处于痛苦之中！那一时的痛苦，只是皮肉之苦；而以后一辈子的痛苦，是身心摧残、精神折磨。我由此常常处于绝望之中，痛不欲生！

长大以后，有了自主能力，我曾四处求医。我首先到了县医院骨科就诊，骨科医生让我绝望；他说，这是痼疾，无回天之力。我后来又找到省医院骨科就诊，骨科室的老医生，望着我摇摇头；同样是绝望。我后来便四处寻访民间偏方、或民间诊断骨科的祖传绝技、或治疗骨科秘籍，得到的结论都是绝望！后来我寻找到一家利用祖传秘方治疗风湿的私家医院，老郎中摸了摸我的膝关节下的筋脉，蛮有信心地对我说：“可以治疗！”这让我从绝望中看到了希望。这家私人医院是用中草药治疗，药物疗效奇特，吞服后，浑身抽搐。只能晚上睡觉时吞服。吞服了一年，没有效果，还衍生了其它疾病，我放弃了治疗。

我琢磨，筋骨萎缩，主要是因为长期不能正常运动所致。正因为长期不能正常运动，所以才导致不能负力；长期不能负力，又导致其功能萎缩。如果有意识加强右腿运动，也许会收到效果。于是我便有意识地加强右腿运动。几年过去了，也不见效果。后来，我上师范读书了，不方便训练；师范毕业参加工作后，没有合适的训练空间，我被迫放弃了。

直到我五十岁以后，从海城归来，我有了相对的自由空间，便恢复了有计划、有针对性的训练。

开始是慢走，后来是慢跑，坚持了五年。五年的训练，并没有见到效果，于是我又加大训练量。我每天早晨五点起床出门跑步，到早晨八点结束；晚上，从六点开始出门跑步，到晚九点训练结束。早晚各三个小时，一天坚持六个小时的训练量，风雨无阻。有时下大雨，浑身湿透了，我也决不中途退场。快六十岁的人了，每天坚持这么大的训练量，常常感到无法承受。开始一两个月，有时累得不愿意起床，我还是强迫自己坚持锻炼。我孩子对我说：“老爸，运动量大了，人消廋了很多，不仅将军肚不见了，连头也变小了。要控制运动量。”我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孩子的建议。不过，我只是应付孩子，每天仍然坚持六小时的训练量。孩子以为我只是锻炼身体，是在减肥。他哪里知道，我是在与右脚作斗争，企图矫正肢体残疾。半年过去了，右脚趾有了松动；接着，右脚趾的筋络有了松动。这些给我带来了希望，坚定了我坚持锻炼的信心。一年后，踝关节、膝关节、髋骨节在训练时，都有痛疼的感觉。这种痛疼给我带来了希望，说明我的训练，触及到了这些变形的部位。训练量加大，痛苦也在增大，有时一坐下来，这些骨关节就痛疼难忍。晚上，痛疼得无法入睡。有时在慢跑中突然筋骨抽搐，无法行走。但不管怎样的痛疼，我都没有放弃。相反，越是痛疼，我越是感到希望，我越是加大训练量！

右腿残疾，带给我的不仅仅是行走不便，更让我感到人格受到侮辱，尊严受到侮辱，生命受到侮辱。伴随我右脚矫正训练的过程，是一个心理疾病训练的矫正过程。

小时候，当我有了荣辱意识之后，我的心里就受到折磨。我受不了别人投来的异样目光，我受不了同伴的讥笑以及发生争执后，他们学我走路的样子。我认为，这些都是对我的羞辱。为了应付这些羞辱，我唯一的方法就是躲避。在村子里，我不愿见任何人；在学校里，我不愿与同学相处；放学后，我常常一个人躲在家里。我父母以为我是性格孤僻，他们哪里知道我是自卑！我是右脚残疾常常被人取笑而产生的自卑！我通过躲避来掩饰自卑！长期的孤独，又使我寂寞；为了赶走寂寞，我无意识地开始自觉读书。那时，家里没有什么书，村子里也没有几家有书的人家。即使有，我也不敢去借；就是敢去借，别人也不一定借给你。好在那时，家家都有一套《******选集》，于是我躲在家里翻阅《******选集》，翻阅了一遍又一遍。尽管有好多字都不认识，又没有字典可查，我还是对翻阅《******选集》有兴趣。“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那时，我就知道了老子这句话！这是从读《******选集》中知道的。这样，我养成了读书的习惯。在读《******选集》的过程中，也增长了不少的知识。后来高考改革，我以初中学历，考取中师，也得益于这段时间的耐心读书。这也许是因祸得福吧！

后来，师范毕业了，参加工作了，进入了一个新环境。我更不愿意与人打交道，很多同事以为我是高傲；以为我是读了两年中师就自以为了不起；特别是见我走路大摇大摆的样子，以为我是目中无人！他们哪里知道我是自傲？自傲是一种极度的心里自卑；他怕别人认识到了自己的自卑，所以故意显示出自傲的样子！我不与人接触，不是自以为了不起，而是担心频繁的与人接触，害怕别人发现我是残疾。我也知道，身体残疾迟早是会被人发现的。但心里总以为，晚一点被人发现比让人早一点发现心里稍微好过点。有时也知道，或许是人们早已发现了我是残疾，只是不关他的事或出于礼貌，他们没有必要表现出惊异！但在我看来，虽然被他们发现了，又装作不知道，这更好，使我心里没有负担！我的大摇大摆，也是自傲的表现。右腿残疾，走路本来就是摇摆的样子；但为了掩饰残疾，我又故意加大摇摆的幅度，由摇摇晃晃变成大摇大摆！虽然是可悲，也是无奈之举。这实际上是自寻烦恼，自我摧残！但这样有一个好处，可以由此远离人群，独处一室，给了自己一个无人打扰的空间。我便利用这个空间，安心学习，钻研业务，专注工作。这样不但自己有了进步，工作也做得不错。于是领导因为我的工作态度，工作业绩，让我入了党，让我提了干，这也许是歪打正着吧！

我从海城打工回来，已是知天命之年。按说，这个时候的我，应该对一切都看得很淡！在旁人看来，我应安享晚年。孩子都大学毕业了，都有了好的工作单位，待遇也不错。过去闷闷不乐、愁眉苦脸，让人生经历了太多的无奈；家庭负担又重，生活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今天，一切都云淡风轻，应是心情舒畅地过日子，但是他们还是看不到我的快乐！他们不知道我的痛苦，生活再苦，我都感觉不出。我对生活无所求，不抽烟，不喝酒，不嫖不赌，粗茶淡饭，容易知足。这种生活，花不了多少钱，也没有什么压力。我的痛苦来自右脚残疾。右脚残疾，使我失去了很多工作机会，使我失去了很多工作岗位，使我失去了很多选择，带来了很多不幸！我要在知天命之年，矫正肢体残疾，我要在生命行将结束之时，治好残疾。带着人格，带着尊严，以一个完整的生命走向另一个世界。所以，这时候，心理压力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大！

我回到我生活的小区后，虽然彼此都是熟悉的面孔，但我从不与他们打招呼。他们认为我太狂妄。人老了，还是过去那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但是他们不知道，我正因为行将就木，就愈发感到一个残疾人的悲痛！我不是狂妄自大，我是自闭。我是想关闭我与现实外界接触的大门，独处在一个无人知晓的斗室里。我女儿担心我长期拒绝与外界接触，患抑郁症，患老年痴呆症。开始，我也担心这些。从海城回来后，两个孩子都在沿海工作，我只是过年去沿海住十天半月。大部分时间，一人呆在老家。出门一把锁，进门一个人。吃饭时，一个人，一双筷子，一只饭碗，一个小菜，一种味道。吃饭时，不言不语；踱步时，自言自语。睡觉时，盖上被子，床上躺着一个人；起床时，揭开被子，地上躺着一张床。长久下来，也就慢慢地习惯了！早晚坚持锻炼，花费了六个小时。其余时间，用来读书。近十年来，我通读了《论语》、《孟子》、《老子》、《庄子》、《诗经》、《易经》等古籍经典。四大名著，我反复读过几遍。从春秋战国到辛亥革命之前，有关这段历史书籍我也阅读过多遍。特别是《史记》、《前后汉书》、《三国志》、《资治通鉴》等经典，我也反复阅读几遍。柏杨的《中国人史纲》、吕思勉的《中国通史》我也有反复阅读。书读多了，我也有体会，就有话要说。于是我又动手写，写好后，又往出版社寄，居然还出版了四部专著。有的还得了奖，在花甲之年有了收获！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有人说，好读书时，不好读书；好读书时，不好读书。我以前信服这句话，有过很多感触。今天，到了六十岁的时候，我反而认为这句话有失偏颇。人只要爱好读书，什么时候都是好读书的时候，也是好读书的时候。年轻的时候，精力旺盛是好读书的时光。不好读书也不要紧，玩也是一种学问，也是一种好读书的表现。只要好好地玩、专心地玩、玩出心得来，这样便产生了学问。很多读书好的，不一定事做得好；很多读书一般的往往事情做得很好。读书也是在做事，好读书时多读一点书。只要有兴趣，什么书都可以读。这样可以长见识，到了一定是年龄，有了丰富的社会阅历，这些由于过去兴趣广泛而读的书，就会活起来，就会让你产生真知灼见。所以，年幼的时候，读书，可以不求甚解；但不能不广泛的阅读，这也许是我独处时产生的幻觉！

其实，独处只要你适应了，真会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不要以为你处于一个狭小的空间，不要以为你与外界隔绝了，就感到孤寂；有时，正因为孤寂，你才可以静下心来，做一些事情。而这个孤寂的空间，看似很小，因没人打搅，会变得无穷大。任由你一个人信马由缰。这时，世界是你的；你也是世界的！你的一切苦恼，随着你的独处而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就是我独处时产生的奇妙感觉……

当这种感觉消失之后，我又回到了现实世界！假如苍天假我十年，我会给现实世界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