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广寒无情

“传说啊，风来山原本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山，并没有惹人注意的特别之处，可就在十八年前，一头长相丑陋的妖怪来到这里占山为王，残害了不少过往的客商，把他们都给吃掉了，听说那妖怪的洞府的人头骨都能垒成一座小山丘了。这时间也有不少行侠仗义之士想要铲除这个妖怪，但他们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毫无例外，嘿嘿，想来都成了那妖怪的腹中餐了。这妖怪的法力岂是我们凡人能阻挡的，这些人都太天真了，还不如老老实实多准备点贡品请来神仙下凡，让他们帮忙除了这个混世祸胎。”

杜府内，一个正在烧火的老仆人，穿着破旧的长衫，一笑就露出嘴里的黄牙，门牙还缺了两颗，对着身边一个十八九岁衣着华贵的公子模样打扮的年轻人说了这段传说。

说起来，这妖怪还是在公子出生那一年突然从那风来山冒出来的呢。老杜在烧火炉子旁嘀咕着，声音小的只有自己能够听见。

老杜是杜府的下人，跟他爹一样，都在这里活了一辈子了，因为这层关系，他也被赐予了杜姓，至于赐姓的原因，是因为老杜他爹是杜府杜老太公在一次回乡探亲路上捡到的弃婴，当时杜老爷子也是个热忱心肠，看这一个大半婴儿躺在地上嗷嗷待哺煞是可怜，动了恻隐之心，就命人将他捡了回去。谁知这一捡，让他们杜家拥有了两代忠仆。老杜小时候听他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人一定要学会报恩，没有杜家就没有他云云。老杜年轻时虽然调皮，可人心眼不坏，对杜家更是忠心无比。现在人老了，也被安排了轻快的活计，老杜现在也算活得舒舒服服的，除了没有婆娘让他一阵唏嘘外，生活便没有了别的不快了。

时间过得极快，转眼杜传法都已经十八岁了，像许多年轻人一样，这是一个喜欢幻想的年纪，当他听老杜说了风来山的传说后，他那颗年轻又不甘寂寞的心躁动了，他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他要去铲除那个妖怪，他要去做一个英雄。至于老杜说已经不少侠士已经葬身在妖怪腹中，他只当是他娘私下里让老杜把严口风，故意吓唬他，因为家里对他极为宠溺，都达到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那种程度。因为在两岁的时候他父亲就因为一次意外去世了，虽然他对他爹并没有多少印象，但他毕竟是杜家的独苗了。

但是对于除妖杜传法天生有令人发指的韧性，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他在外面偷偷找了一个头发胡须花白，看上去仙风道骨，手里还扬着一把拂尘的老者，不说别的，光这卖相就是极佳。杜传法把这自称为昆仑真人的老道带回了家中，为了掩饰他上山除妖的真实意图，他在正堂跟母亲禀报的时候恭恭敬敬的说我这次要跟昆仑真人学习炼丹，修那延年益寿之法，待将来学有所成，也让母亲受益。他说这话时眉眼严肃，全无平日的纨绔。在他一旁的便宜道长也是一副隐士高人的模样，拂尘搭在左手，缕着胡须，看上去倒真像是个天上下来的仙人。

高灵灵打量了那道人几眼，道人心中一激灵，面上却是不露丝毫，甚至还向着高灵灵微微颔首示意。结果这件事就这么离奇准了，身为杜府主母，高灵灵对自己这个儿子也是头疼的紧，现在终于有他主动要求做的事了，希望他能安生几天。

接下来的数天，杜传法把偏宅全部圈了起来，让所有仆人都去另处居住，理由是炼丹要吸引天上仙气，如果周围凡人太多把仙气都给吸收了，丹药无法炼制成功。神神秘秘的师徒二人呆在偏宅里面，每日都有轰隆隆的爆炸声不断传出，动静闹得跟地震一样，每天吃饭时间杜传法都是灰头土脸的出来，然后匆匆带了饭菜回到偏宅。

仰望苍穹，凡人心中生出向往，那里是仙人居住的地方。青天之上，一个世界盘桓着缓缓转动。世界的中央，一处名为灵霄殿的地方，正在进行着一场对话。

玉帝将天蓬贬下凡尘，带了那从魔域而来的神秘之蛋。灵霄殿上空无一人，左右皆被屏退，玉帝坐在王座上，眼神淡漠的望着悬浮在身前缓缓转动的魔蛋。片刻后，他屈指一弹，一道金光落在了蛋上，魔蛋轻颤下停止转动，咔咔声伴随着道道裂纹弥漫整座灵霄。

随着蛋壳裂开，一道亘古魔光冲霄而起，无尽魔音冲击大殿，空间也被影响，波荡起无数旋纹。一头盖世双角魔影冲着玉帝发出咆哮。玉帝一笑，右手伸出一握，顿时天地巨力顿生，魔影瞬间被压的粉碎，露出了包裹下的一个身影。

玉帝的眼神一凝，浩世法力竟然起了波动，一阵通天通地通众生之念的无边佛意爆发而出，荡漾天方，与先前的无匹魔力形成了极大的反差，甚至就连灵霄殿的外的真匾都带上了一股佛意。

玉帝冷哼一声，声从道中出，法言震佛意。无边佛意被瞬间驱散。露出了一道绝美的身影。一道魔域法言，从那道绝美身影的口中传出。听到这句话，玉帝的嘴角露出一了一丝神秘莫测的微笑。

“我把那件东西带来了，记住你的承诺，放了她！”人影手中出现一道光团，透过光芒能清晰看到里面悬浮着一柄缩小了无数倍的三尖两刃枪的虚影。人影张开嘴，把光团吞入了腹中。

“你先去广寒天阁，那里是本帝特意为你准备的住处，还有你的名字，就不要用了雾心幻了，不过你是魔域第一美女，普通的名字也不适合你，本帝千年前曾杀了元祖之女，她的名字叫嫦娥，现在这个名字，由你来继承吧。”

那道身影没有回头，在灵霄殿外的玉阶上，雾心幻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这里不是她的家乡，他的眸子中没有任何情感波动，面如冰霜。

“呔，妖怪，出来受死。”一道声音像是天雷般炸响在凤来山的上空。一个身着锦袍的年轻人持着一把长剑，威风凛凛的耍了几下，对着面前那个十多米高黝黑深邃望不到底的山洞喊道。按照消息，那个妖怪应该就是住在这个山洞里面。

声音传出不多时，一阵压抑的闷哼声从黑暗的洞中传出，哼声像是山林野猪拱食的哼唧。然后整座山摇晃了起来，杜传法一个踉跄，连忙掐了剑诀后手中长剑光芒一闪，出现在了他脚下载着他的身体微微离开地面。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凝神看向洞中。

一个巨大的身影轮廓渐渐的露了出来，充满了压迫感，杜传法忽然感觉空中多了一股残暴嗜血的气息，压的他喘不过起来，他的手心微微出汗，身体随时保持着一个进攻的姿势。

妖怪的身影暴露在了阳光下，狰狞的面目完全清晰。这是一头小山般大小的猪妖，眼神凶残，两根獠牙突出嘴外，闪烁着森冷的光芒，身体粗糙，布满了各种的纹路，蛮荒的味道扑面而来，像是从上古山海中走出的凶兽。

杜传法咽了口唾沫，眼中掠过一丝惧意，但走到了这一步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他大吼一声，背后窜出来一柄长剑，在半空一个闪动分出千百道剑影，呼啸着全部杀向了猪妖。

一时间，铺天盖地的剑气盈满山野。

猪妖只是从鼻孔中哼出了一口气，那漫天飞剑就跟纸糊的一样，纷纷碎开。杜传法见到这一幕，睁大了眼睛一个屁股就蹲在了地上，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不说出来。

猪妖哼了一声，动静简直比天雷还要响，震得山石一阵翻滚，噼里啪啦。“谁派你来的。”听到猪妖沙哑的声音，杜传法身体颤了一下，他眼中流露出了明显的恐惧，有些不敢看猪妖的身体，一会后才咽着唾沫说：“齐府的大小姐说，只有取下猪妖，哦不对，是你”说到这杜传法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抬起头看着猪妖，注意到它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后，才壮着胆子继续说了下去。“拿到你的牙，才能做她的相公。我喜欢齐小姐，所以。”

“真是个可怜人，明明是佛土下一任如来的接任者，却遭阴谋算计，被迫历经十世轮回，当年你我在佛天大会上有过一面之缘，今日我便了断这桩因果。”猪妖望着瘫倒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心中暗叹一声，然后在杜传法惊恐的目光中，伸手掰下了了自己的獠牙，扔在了他的面前。

“嘭”的一声，无数灰尘溅起，地面出了一个坑洞。猪妖转过身，回到了洞府。在它身后，杜传法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望了它一眼，他的眸子猛然变得金黄璀璨，充满慈悲的威严，但紧接着他又闷哼一声，一切异象消失，他摇摇头，抱着猪妖的獠牙下山去了。

怀中的獠牙，沾染了黑色血迹，血是干枯的，散发着一股腥味。獠牙末端是一圈不规则的断痕。。

曾经佛根的拥有者，曾经论道如来百年而不败，曾经缔造了一个个传说。他的名字叫做金蝉子，但是现在他是凡人。

雾心幻曾经来过元沅大域，她本身无法过来，孕育了一尊血胎，但在过来时遇上了黄泉开界，被迫进入了轮回，她所有的记忆被抹去，再出现已经是在永宁镇。

忘不了那一幕的滔天大战，桀骜不驯，放肆狂扬。手中长枪令的漫天仙佛颤抖，玉帝如来联手，布置天元九极混沌阵，方才打碎了孙悟幻的元神，打碎了他手中的无敌之枪。从此，他的肉身被封印，元神散化无数灵识散落大地，兵器分解，器灵遁回魔域。

广寒天阁，无情之阁。为了心爱之人，雾心幻甘愿成为交易的筹码。清冷寂寒的广寒阁前，一切都笼在冰冷中，冰冷的桂花树，冰冷的宫殿，冰冷的空气，还有冰冷的自己。雾心欢转过身来，望着魔泥乱域的方向看了好久，她的眼中有泪流下，但是她的嘴角挂着微笑。她想起了那段在魔域无忧无虑的生活，想起了那时他们的誓言，想起了他们曾经一块做过的所有事，想起了无忧山满是他们的笑声，想起了月光下她站在树下，痴痴地望着他跃上树头，看他手持长枪，指点江山的豪情。他不想做什么魔后，她不想要滔天的权势，她不想要永恒的生命，她只想跟他做一个普通人，在一个普通的地方，度过普通的一生。

我爱你，但是对不起，以后我不能再爱你了。。一滴泪滑下，穿透了氤氲的云雾，重重的坠在了地上，散成了一团水渍。雾心幻抠出了心，抛了出去，化成一道光冲入魔泥乱域，附在了那道亘古不动的身影的眉心，成为了一道红色的竖线。

再说最后一次吧，你叫孙悟幻，而我是个孤儿，小时候是你遇到了我，带我回到宫殿，你曾说以后让我自己给自己取一个名字，取一个最好听的名字。在成年礼那一天，我告诉你我叫雾心幻。我是一个偷偷喜欢你的雾魔。

无法回头，进入了广寒天阁，所有记忆瞬间被清洗，从此天人永隔，不再心痛，忘了心痛，不会心痛，不知因何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