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饮浊酒
袁沐风稍事整理了下仪容，就跟着李明灏离开了客栈。两人步行去莳音馆，因为自认上次已经有了与夕瑶愉快的相处，一路上李明灏显得格外激动，话里行间对晚上的见面充满期待。
两人到莳音馆的时间比上次早，门口进出的人不多，李明灏扯高气昂的走上前拿出帖子，大声说道：“我们是应夕瑶姑娘的邀请来赴约的。”他声音洪亮，但其他人却已顾不上对声音皱眉，因为“应夕瑶姑娘的邀请而来”已经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门口引路的婢女看过红贴也微感讶异，不过常年的训练没有让她失了礼数，轻轻一福细声说道：“两位公子请随小婢来。”
婢女礼貌的将两人引入后院，带到夕瑶的院子门口，右手微抬，做了个请进的动作。李明灏赶上两步走进院子，双手作揖，朗声说道：“夕瑶姑娘，李明灏和袁沐风来赴约了。”
厢房门被推开，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子迎了出来。她穿着一件粉色偏白的褶裙，把玲珑的身姿完全衬托了出来，双肩有点消瘦，胸前裹着一批淡黄的裹胸，胸脯高耸如峰，配上清晰可见的性感锁骨和柔软平滑的纤细腰身更显挺拔。一头如水青丝仅用一支精致木钗简单倌起，从两边搭在肩上，偶尔还会随着清风微微飘起，脸上皮肤嫩白如剥了壳的鸡蛋，薄施了点粉黛，却是更添颜色。一双眼眸清澈似水，微微一笑还会变成小月弯儿，带动双颊出现两个浅浅酒窝，似一朵清新白莲缓缓绽放。
“这女子不应该出现在烟花之地，而应该是邻家那个惹人怜惜的可爱小妹才对。”袁沐风看到如此夕瑶心中暗叹，跟上两步礼貌一揖。
“两位公子请进，妾身一直在等候公子光临。”夕瑶轻轻一让，声音娓娓动听，让人沉醉。
袁沐风觉得她的声音悠婉似仙乐，只能用天籁形容，“与她的琴曲应该正是天作之合。”袁沐风心中暗赞，余音在耳，竟是让人不忍移动，生怕风儿会将它们带走。直到衣袖被李明灏拉了拉，袁沐风才醒过神来，尴尬的对夕瑶微微点头表示歉意，跟着李明灏走进厢房。
房间布置非常简单，上首一张长案放着一副瑶琴，两边摆了一溜坐垫想来是给听琴的客人准备，有几个坐垫已经微微泛黄甚至破损，想来已经用了很久，角落有一套茶具和一个小火炉，整个房间显得宽敞空旷。
三人分宾主落座，边上伺候的婢女为各人送上香茶，夕瑶轻抚瑶琴边的一张写满字的白纸，看着袁沐风轻声说道：“上次蒙袁公子赠诗三首，妾身时常翻看，近日偶有所得，所以邀两位公子过来赏听，还希望能得到指正。”
袁沐风见这位琴艺大师级的女子如此客气，忙将端起的茶杯放下，连道不敢，他知道这个女子在琴道上的造诣已经超凡脱俗，自己剽窃几首诗词还可以，要指正她的琴曲那就算练上十年也不够资格。
李明灏正色说道：“夕瑶姑娘，你太客气了。我们就是两个凡夫俗子，你的琴音跟仙乐似的，你既然有新作，还邀请我们来听，我是高兴都来不及，你要说指正我就不敢听了。”
夕瑶浅浅一笑，玉手轻拨琴弦，“叮叮咚咚叮叮噔噔”，饱含着思念和温馨感觉的琴音慢慢响起，在耳边轻轻滑动，婉转悠扬，让两人瞬间失神。夕瑶樱唇轻启，天籁之音响起：“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j今夕~是何年……”一曲唱罢，夕瑶稍有气喘，面色微红，只是把眼睛盯着袁沐风。
袁沐风觉得自己在天上走了一遭，随着音乐的停止才慢慢回到人间，自己当初还嘲笑李明灏在天上感受如何，现在却只觉得袅袅余音环绕，丝丝缕缕回旋，心神在空中转了半天才回到身体。
他向身边看了看，李明灏仍保持着石化状态，手放在茶杯上，微张着嘴，一副痴呆的表情，嘴角还有点点晶莹流下。袁沐风怕他出丑，悄悄拍了拍他的手腕，转头看着夕瑶，由衷赞道：“夕瑶姑娘琴艺无双，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这首词交给姑娘不过几日功夫，就做出如此瑶池之音，也算没有辱没了姑娘的琴艺。在下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指点的，只能拜服。”
李明灏也回过神来，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接过话头：“沐风形容得好，此曲除了天宫瑶池，哪里还能再听到。要我说，听一次少活一年也行。”
夕瑶用袖遮面，掩嘴轻笑，说道：“谢谢两位公子夸赞，更要谢谢袁公子赠词。当日妾身说过，谁能帮助妾身作出新的词曲，妾身也不吝感谢。”她说着向旁边的婢女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妾身准备了一壶葡萄美酒，这壶酒经过了特别的酿造工艺，酒味更醇，味道更香，请两位公子品尝。”
婢女从内厢房拿出一壶酒和两只夜光杯，礼貌的摆放在袁沐风和李明灏两人面前，又为两人倒好酒，然后恭敬的退了出去。袁沐风拿起酒杯轻摇细闻，一脸陶醉，看着夕瑶点了点头。
李明灏少见袁沐风如此神情，知道这酒绝不简单极品，看着夕瑶说道：“如此特别的美酒，夕瑶姑娘不一起喝一杯吗？”
夕瑶摇了摇头，抱歉一笑：“这壶酒酒味太醇，夕瑶半杯即醉，是不敢喝的。夕瑶还是为两位公子抚琴助兴吧。”
袁沐风感叹道：“这壶酒经过蒸馏，度数太高，确实不适合女子了。”他将酒杯凑到嘴边，小喝一口，留在嘴里慢慢品尝，吞下后看着李明灏说道：“明灏，你也试试，不过不要喝太急，太急易醉。”
李明灏试了一口，发觉确实比以前喝的葡萄酒味道浓重了很多，如果吞得太急还会让喉咙微微发麻。于是他也学着袁沐风的样子轻吸慢喝，只觉得这酒越喝越香，最后根本停不下来。
两人虽都是细口慢喝，但奈何杯盏不停，一会儿半壶酒就已下肚。夕瑶在边上抚琴弹奏，更是让二人觉得正在品尝瑶池仙酿。等到一壶酒将近喝完，李明灏已是满脸通红，歪倒的坐在一边，开始喃喃说起了胡话。袁沐风虽然酒量不错，但也喝得满脸通红，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而且浑身发烫，好似体内有个火炉，正不知疲倦的熊熊燃烧。
“李公子已经醉了，翠儿你先扶李公子去你房里休息吧。”夕瑶停下抚琴，向厢房外面吩咐了一声。两个俏丽女子推门走了进来，正是花娘翠儿和彤儿。两人小心扶起李明灏，半推半抗的慢慢离开了夕瑶的院子。
袁沐风皱了皱眉头，发觉得事情有点奇怪，按道理以自己的酒量，即使是蒸馏过的白酒也不至于半壶就倒，而现在只是喝了半壶蒸馏过的葡萄酒，却是让自己头晕眼花手脚无力，连坐几乎都坐不稳，还有一股热气在身体里不断沸腾横冲直撞，喉咙里好似要冒火一样，只想寻凉水灌下去将它浇灭，但杯中的凉水却是越倒火烧的越旺。最后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醉了，只是迷迷糊糊的想着如果能有一块冰让自己抱着降降温就好。
突然，他感觉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自己，那只手凉如寒玉，抓在身上非常舒服。然后那只手把自己扶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被扶着靠在了一座寒玉床上，半边身子都清凉了下来。他此刻只想紧紧的靠在这张床上，然后可以不停翻转腾挪，好让全身都体会那片清凉。
夕瑶咬着牙扶起袁沐风，让他半靠着自己的身体，艰难的将他推进后厢房。她只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滚烫，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从他嘴里吐出的灼热气体喷在自己脸上，带着浓浓酒味，让自己很不舒服。她忍着这股难受，辛苦的将这个男人推到内厢房自己的床榻旁，将他甩在了床上。看着这个男子半闭的眼睛，微黑的面庞，英俊的轮廓，夕瑶不由感觉一阵悲哀。
扪心自问，她并不讨厌这个男子，甚至还有一丝感激。因为这个男子的诗给了她希望。她已经有好多年没见过她的哥哥，那个世界上最疼爱她的哥哥，那个听到她唱歌就会手舞足蹈的哥哥，那个看到她被欺负就会跟人拼命的哥哥。她本来已经陷入绝望，偶尔还会开始胡思乱想，是这个男子的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又给她带来了希望，是啊，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她感激这个男子，但也仅仅是感激而已，并没有牵扯其他感情。但是有人命令自己用美色绑住他，那人告诉她，袁沐风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只要绑住他就能为自己所用。那人的命令她无法违抗，因为那人救了她和她哥哥的性命，也是她们的主人。主人还答应她只要把这件事完成，就可以让她们兄妹团聚，并且还她们自由，她太渴望自由了。
但是今天主人的仆人告诉她，凤鸣阁的云岚已经快她一步，如果她不想失败，如果她还想继续这个任务，就一定要付出牺牲，仆人还拿了包药给她，就是融在特制的葡萄酒里的药。
她当然知道这药是干什么的，躺在床上的男子已经吃了这药，只要自己做好这件事，让他听自己的，帮助自己的主人，自己就可以脱离这烟花之地，与哥哥在一起，还可以弹自己喜欢的琴曲，只为自己弹，只为自己喜欢的人弹，不用在为取悦别人而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