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军事法庭的开庭

1938十月24日晚，西班牙共和国最后的堡垒，巴塞罗那陷落。数十万社会党人、共产党人、国际纵队为了躲避新政府的迫害从巴塞罗那向东逃亡，进入法国国境，在法国境内被缴械。

西班牙的历史进入了新的一页，西班牙王国从此光荣复辟。

全世界的报纸在这天都把头条留给了西班牙，即使是德国和波兰的争端也无法吸引媒体的注意。美国、英国、法国的媒体一致表现了对西班牙法西斯势力的担心，不过在此之外，部分媒体也表现出对西班牙前景的谨慎乐观，例如泰晤士报便表示西班牙的胜利阻止了共产主义在欧洲的进一步蔓延。这些媒体的矛盾表态也可以看作是英法美等老牌资本主义强国对于德国的态度。他们既畏惧希特勒越来越强势的姿态，但他们又期待着依靠这个越来越强势的德国来阻止共产主义的扩张。

而德国、意大利媒体则一致表示出对于西班牙的反共产主义战争的胜利的欣喜。

至于西班牙国内的媒体，除了对于弗朗哥的称赞以外都纷纷开始眺望战后的政局。如保守主义者们的杂志《西班牙行动》冠冕堂皇地宣布国内政局已经得到了控制，现在全国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选定未来的国王。当然，他们不会忘记顺便攻击一下委员会的行动迟缓，这是必须的，仿佛不如此批判就无法显示他们对于国王陛下的急迫一般。当然，这份报纸并没有点明到底应该迎回哪一位国王，这可以解读为一种尽量避开保皇党内部敏感话题的圆滑也可以看作是一种对政治走向的敏锐性的钝感。

而倾向于资产阶级的《辩论报》则巧妙地把“西班牙易帜”的标题放在头条，而配上了一副莫拉的照片。这份报纸表示莫拉对西班牙的未来非常迷茫，他的政策前后缺乏统一性。在攻击了现任政府在经济政策的无能和对凯恩斯主义的盲目崇拜以后。攻击现任政府的经济政策一向是取悦资产阶级议员的好办法，这些议员们早就对内阁越来越多的干涉政策积怨已深。这些人不在意国王、首相或者未来的战争，他们在意的是自己的财产是否安全。他们攻击政府的经济政策，即使是莫拉本人也常常被他们认为是一个好战的长枪党人。《辩论报》在结束了对现任政府的辛辣讽刺和鞭挞之后，他们开始了对下一任总理的猜测。这似乎在说，只要换一个内阁一切都会变好的——尽管这个结论恐怕连资产阶级自己也不相信。

长枪党们则和那些满腹牢骚的传统主义者、保皇党、资产阶级大不相同，他们在这个伟大的日子里高歌自己理想的实现。他们的报纸大篇幅地回顾战争中的经典战役。然后，令人吃惊地，他们发现大部分战争都是在伟大的军事领袖弗朗哥元帅的领导下完成的。于是，对于弗朗哥元帅的赞扬变得顺理成章——尽管有那么几场不是由弗朗哥领导的战役也颇为不错，但那都不是最要紧的战争。

而莫拉现在正在政府里安心地坐着，因为他知道在中午以后，各大媒体就该开始准备新一轮的新闻轰炸了。

“马塔，下周一你就启程前往中国。西班牙驻中国公使馆升级成为大使馆的事我们已经知会过中国政府了。你将是西班牙驻中国第一任大使，我希望你能不辱使命。”

“是的！”自从莫拉担任总理以后，马塔就没有再传过自己的军装。今天也不例外，他穿了一件全新的黑色西服和一双简单的黑色皮鞋，既正式也不会过分夸张。

“那么，今天就是你最后一天担任办公室主任这个工作了。马略卡岛那边的军事法庭现在开审了吧？”莫拉的最后一句话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他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金怀表。在那块金怀表的表盖上凹凸不平地镂刻着复杂的花纹，打开表盖，在表和表链上都有着成色鉴定和莫拉的姓氏。这个怀表表面的花纹十分光滑，在凹槽处还隐藏着些黑色的尘埃，一看就知道有些年岁了。莫拉也不清楚这只怀表的历史，在他重生之前这个怀表就已经陪伴着莫拉了。现在，那根金色的指针正指向下午两点，军事法庭的审判即将开始。

“马塔，你随时注意着马略卡岛的军事法庭的情况。”莫拉吩咐了一句：“有什么问题及时向我汇报……哦，对了，把马德里通往布尔戈斯的道路封锁起来，理由你就随便想一个，我要封锁三天。”

“是，将军。”马塔接受了命令。

事实上，这场审判并没有出太多的意外——至少以莫拉得到的情报来说是这样的。在晚上八点的时候法庭就已经迅速地进入了交叉询问证人的阶段。那个飞行员的律师是军事法庭所委派的律师，而代表那些平民的则是玛门。

晚上九点，法庭法官宣布休庭。

按照马塔的预测，这场庭审能够在三天内迅速宣判。而莫拉已经安排好了《辩论报》的记者去马略卡的军事基地进行报道。

果不其然，第二天，《辩论报》以独家新闻的姿态发表了庭审现场的记录。这家报纸用一种带着浓厚感情色彩和悲天悯人情怀的语调描述了一个受到国际法保护的医院和里面的那二十几个可怜的病人。这些病人大多都是在战争中丢失了财产、房屋、家庭的可怜虫，而这个国际红十字会保护的医院则收留了这些可怜虫。医生高尚的情操得到了赞扬，人民的悲惨生活得到了同情。

接着报纸又用一种描述恶魔的语调——当然，这种语调对这份报纸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每当他们和长枪党人的宣传报刊《致敬》打笔仗的时候他们就会用到这项技能，因而可以用驾轻就熟来形容——来描述那个飞行员罔顾上级发放的地图而轰炸平民区的丧心病狂的行为。“是的，国际红十字会曾经给参谋部递交过标有受保护地区的地图。我确认那份地图在轰炸之前被递交给了第三轰炸机分队的指挥官。”——在文章的注释处，读者们可以用放大镜看到法**某总参谋部参谋的证词。于是，不必等到庭审结束，这家报纸就已经可以提前宣判那个飞行员的罪名——屠杀西班牙平民。显然，这是一个准确而获得大众认可的结论，因为在26日，这份报纸的销量一口气翻了三倍——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事。

显然，报纸的成功要归功于普遍的正义以及民众的睿智。因为记者站在一个如此正义的立场，看看那位记者笔下的被告——那个狡猾的意大利人，他是那么的邪恶。再看看那位叫做加缪的副主编那为民请命字字泣血的文字，那些爱国主义、依法治国、民众才是国家的主人之类的冠冕堂皇的口号，难道证据还有存在的必要么？只消得把结论摆出来，几乎所有的读者就已经心服口服了。倘若还有人敢站在这家报纸的对面，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一个出卖国家的置人民于不顾的叛徒，一个伦理道德丧尽的走狗。光是那成千上万的因为轰炸而失去亲人、家园的穷人们的唾沫星子就已经足够让那人千疮百孔了。

接着27日，这家报纸开始表扬政府的果断和明智，今儿继续讨伐这名邪恶的飞行员，进而直指他背后的意大利政府以及法西斯主义。这家报纸从无数的曾经被他们当作废纸的文件堆里找出一组因为轰炸而死去的无辜民众的数据来表现他们对广大人民的关心以及愤怒。

这件事无疑让长枪党人们感到了危机，这些拥护法西斯的报纸在常年的笔战中早就练就了敏锐的嗅觉。当这件事被《辩论报》报道的第一天开始，整个编辑部就变成了忙碌的海洋。《致敬》这家报刊在26日晚上首先披露了这个残忍的意大利人的生平简介，他们发现这个飞行员有着一个在贫民窟生活的悲惨的童年。接着他们又找到了很多这个意大利人在西班牙的不具名的朋友、战友甚至女友来控诉这个人恶劣的性格。酗酒、残暴成为了这个意大利飞行员的关键词。因此在27日早晨当《辩论报》把长剑戳向法西斯主义的时候，《致敬》则表现得仿佛似乎早就知道了对方的招数一般，在和《辩论报》相同的时间点刊文正直地指出这是该飞行员残忍的性格和畸形的童年生活造成的，和法西斯主义甚至意大利政府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是一次棋逢对手的舆论攻防，《辩论报》精妙的逻辑和完美的文笔让这一次攻击威胁十足，而《致敬》则通过提前一步的预判和详实的论据完成了一次完美的危机公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