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挽回损失

27日在报纸上的攻防战虽然精彩至极，但莫拉可不轻松了。

莫拉在26日命令马塔封锁马德里通向布尔戈斯的道路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意大利的大使馆在马德里，而现在西班牙的内阁还没有正式迁往马德里。所以把这条路封起来可以延缓一下意大利驻西班牙大使到达布尔戈斯的时间。对莫拉来说，最好的情况当然是那个大使直到审判完毕才到，不过莫拉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而真正让他感觉到压力的是弗朗哥的召唤。一大早，他刚到布尔戈斯市政厅，弗朗哥的命令就到了，让他立刻去元首办公室开会。

莫拉当然知道弗朗哥的这个命令意味着什么，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情况了，要说服弗朗哥，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当莫拉走进弗朗哥的办公室的时候，一反常态地，弗朗哥已经坐在办公室里了。他的表情显然不太友好：“埃米利奥，你能解释一下这件事么？”他指了指摆在办公桌上的那份报纸。那是《致敬》的报纸，上面正刊登着那位意大利飞行员的近照。

莫拉故作镇定地走到弗朗哥的办公桌前，他不去看那个坐在办公桌背后仿佛一座小山似的弗朗哥，而是把那份报纸拿到手里，然后在椅子上坐下来认真地看了一眼这份报纸以后才扬了扬眉毛说：“不错，这件事我是知道的。但是我认为这件事对我们并不是全无好处。”

弗朗哥那双看不出喜怒的眼睛扫了莫拉一眼，他就那样面无表情地坐在大概有三米长的办公桌背后，巨大的办公桌和他背后的那副他自己的巨型画像组成了一个颇具视觉冲击力的背景。而在这副景象的中心，他一动不动的上半身仿佛和这些因为巨大的体型而变得不怒自威的家具融为一体一般，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顶礼膜拜。莫拉连忙解释说：“我们现在的外交策略是尽量不要和德国走得太近以免让英法担心。这起案子完全能表明西班牙政府的态度。在外交上，这起案子能让我们的中立立场看起来更加可信，也能让我们在德国和英法之间拿到更多的好处。而且，国家近期可能会进一步增加税款，这个时候用这件事来模糊民间的焦点也能减少增税的阻力。”

弗朗哥右手捏着一只钢笔，他拿着那只通体黑色的钢笔在桌上轻轻地敲击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钢笔敲在木头桌面的声音清脆而富有节奏，但每一下都仿佛大锤一样敲在了莫拉的心口，让莫拉心惊胆战。过了一会儿弗朗哥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对这件事，我表示谨慎的反对。但是基于司法独立的原因，我不会干涉。但是我希望政府能妥善处理外交关系，如果引起国家动荡那么政府难辞其咎。”

弗朗哥这话已经算是认同了莫拉的做法，这让莫拉舒了一口大气：“当然，这是内阁天然的工作。”不过莫拉也大概能猜到弗朗哥的打算，因为这个案件所导致的反法西斯情绪势必会让长枪党对莫拉产生不好的印象，这对于在党内影响力日益增大的莫拉肯定是不小的打击，这必然也是弗朗哥同意的原因之一。

战战兢兢地走出了元首办公室以后，莫拉还要安抚那些死忠长枪党们。

他亲自点名桑切斯来采访自己。桑切斯是长枪党创始人，曾任《致敬》报刊的主编，也是有名的小说家。而莫拉又对桑切斯有恩，让这个人来采访自己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作为自己意料之中的危机公关的一部分，马塔安排把这篇采访送到《致敬》去来消除长枪党们对莫拉的糟糕印象。

在议院遭到弹劾的桑切斯现在似乎已经从打击中恢复过来——虽然他在长枪党尤其是旧长枪党中影响力大不如以前。在采访前，他就已经和莫拉商量过要如何进行这次采访了，因此采访可以说是按部就班。莫拉相信，要说西班牙还有一个人的文章可以挽回莫拉在长枪党心中的形象，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是桑切斯了。

采访的开始，是以西班牙王国的胜利作为起点。桑切斯的问题不偏不倚，只是阐述事实式地询问内战中最让莫拉印象深刻的战役和战后的计划。这些问题都是蜻蜓点水式的点到为止，既给读者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印象又不会显得太刻意。

接着话题就顺利地滑入了最受全国关注的问题。

“总理阁下，我想知道政府在这个案件的审理中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

“这个案件的原告一开始是把案件提交给了司法部。但经过慎重考虑，鉴于被告的军人身份，我们认为由军事法庭进行审理更为妥当。政府所起到的作用就是依法审理案件，仅此而已。我们不会因为被告的身份特殊而网开一面，政府的存在是为了保护西班牙人民的合法权益。”

“这个案件被外界普遍认为是政府对法西斯主义的一次警告，您是否赞同这个看法？”

“不，这不可能。我们政府是一个开放的政府，同时我们与德国、意大利、日本均维持着良好的外交关系。同时法西斯主义在长枪党内部也受到不少人的认同，即使是我也认为其有一定道理。我们的不少经济政策也是通过效仿德国的成功经验进行的改革。我看不出我们有什么理由要反对法西斯主义。”

“您的意思是这是一个个案？”

“是的，当然是一个个案。无论哪一个国家都有令人吃惊的罪犯。”

“您刚才提到您对法西斯主义的赞同，我们可以谈谈这一点么？”

“当然，法西斯主义的优点在于能够有效地调动全国的资源和能量。尤其是对现在的西班牙来说，我们尤其需要全国人民一起为国家做贡献。在现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的祖国正处于弱势。这需要全国人民的努力来扭转这个现象。法西斯主义对集体的推崇是有道理的，我们所有的个体都有义务为祖国为民族为了下一代的生存空间而付出努力做出牺牲。这和gong产主义大不相同，他们相信世界本不应该有国界，不，这只是虚伪的谎言，只要那些英国人还占领着我们的直布罗陀，这就是赤裸裸的谎言！能够团结人们的，只有一件东西：共同的理想。我们伊比利亚半岛曾是全世界的中心，我们的人民的血脉里流着的是光荣的血液。这份荣光是与生俱来的，我们会为这理想流尽我们的最后一滴血！法西斯主义所讲述的那种全国人民团结起来为祖国、民族而奋斗是西班牙崛起的最好的道路！只有全国人民以无愧于祖先和后代的责任感和荣誉感团结在一起努力，我们的人民才能有尊严地在这个世界上任何地方生活！”

在桑切斯的妙笔之下，莫拉被塑造成了一个纯粹的西班牙主义者。西班牙人民的利益和西班牙的伟大荣耀是他的唯一行为准则——这样的人既不惹长枪党厌恶，也让人民喜欢。他身着军装，带着绶带以及无数大大小小勋章的照片被当作27日《致敬》的晚间头版登上了报纸。这个强硬的姿态和他所宣称的那种对西班牙荣耀的执着契合在一起，自然能给那些迷恋着西班牙的历史堆里所描绘的那个称霸全世界的帝国的民族主义者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

而在这些吸引人民目光的报纸的一个不过四个指甲盖大小的角落里，议会刚通过的一个增税法案偷偷地躺着，无人问津。不知是这个案件太过火爆还是媒体的视而不见，这个提高轻工业制成品各项相关税收的法案就这样不动声色地通过了。没人反对，因为没人会因为这些税收受损——除了为被转嫁到单价上的税款买单的平民——当然，现在这些人正在为自己的祖国受到的屈辱而愤怒为政府的不屈不挠而鼓掌，他们没什么时间关心那些复杂的法案。

当然，让我们把话题放回莫拉身上。28日，莫拉在下议院又进行了一次演讲，他要说服的不仅是平民，还有那些担心他偏离法西斯主义的长枪党和担心他过于好战的工商界代表。他要继续表现他对西班牙王国的忠诚以及复兴西班牙的决心来讨好长枪党，同时又需要强调人民的安居乐业来安慰工商业的代表。在这些演讲中他有意不提弗朗哥，一是不愿意外界把这个案件和弗朗哥联系在一起，因为无论是弗朗哥和莫拉的面谈还是弗朗哥办公室的发言都显示弗朗哥不希望这个案件和他联系在一起。另一个原因是莫拉知道自己的价值在哪儿，弗朗哥更喜欢一个外界认为和元首貌合神离的莫拉，这样的莫拉能讨一些不喜欢法西斯政策的右翼分子欢心，同时也能避免党内某种思想占统治的地位。

这些努力让莫拉的形象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受到太大的损害，一场危机就这样在莫拉办公室的那些精通民心之道的幕僚们化解了，一场专访和几次演讲，代价极小而收获却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