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应对
要怎么办？莫拉站在邮政大楼的顶层看着楼下的太阳门广场里举着各式各样抗议牌匾的人们。从顶层看下去，人群就像密密麻麻的蚂蚁一样，那些花花绿绿的牌子就像蚂蚁搬运的食物，他们吼叫着口号，挥舞着国旗。就是这群人，莫拉希望造福的人们，现在正对他咬牙切齿。
“现在要怎么办？”莫拉回过身来看向维森特，一边远离了窗口。
事实上，维森特现在也有些不知所措，他虽然擅长军事斗争，甚至政治斗争也不乏手段。但提到与媒体周旋控制舆论显然就不是他的强项了。因而他的建议倒也算不上多好：“我建议采取强制措施，必要时甚至可以动用警察。”
“你以为我担心的是这些平民么？”莫拉冷哼了一声：“这些平民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鼓动这些人来游行的人。”莫拉也知道能弄出这么大动静来，这些游行者的肯定背后是有组织的，他非常担心这个组织的源头是最近和他政治意向颇为不同的苏涅尔部长搞出来的。
他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如果这场游行真的是苏涅尔一手导演的话，那么苏涅尔接下来的手段会是什么呢？
“总理阁下，您担心的是苏涅尔部长么？”维森特虽然不擅长操纵舆论，倒是很熟悉政治生态。这次抗议活动主要是人民表示对政府软弱行为的愤怒，充斥着民族仇恨和战争诉求的条幅无疑与长枪党的宗旨暗中相符。现在莫拉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他担心苏涅尔借着游行的威势在议院通过有利于他的法案，甚至操纵政府的对外政策。
“我现在担心的是这次游行恐怕会让苏涅尔重新获得弗朗哥的信任，让整个西班牙和德国绑在一起。”我拉一边走一边说：“我现在需不需要立刻去见一见弗朗哥元首？”
“据我揣测，元首阁下并不会过分介入这种政治争端，往往他都在闹得实在不可开交时出面平息顺便确立他的威望，现在您去找他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用吧？事实上，这次抗议活动对您已经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您在民间通过历次法案积累的威望在这次事件中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我们现在必须尽快把事件平息下来。如果任由事件发酵，我甚至担心苏涅尔会采用暗杀之类的策略。”
在这种时候进行暗杀可以说是最好的时间节点。一旦下手对外可以宣称是激进民众所为撇清关系，在民众看来说不定还会被认为是一件大好事。而苏涅尔作为内政部部长在总理不在时就应当代行总理职务。而对于弗朗哥来说莫拉的在军界政界的影响力都是不可忽视的，如果苏涅尔真的下手弗朗哥说不也会乐见其成。
一想到这一点，莫拉不禁冷汗涔涔。
“总理阁下不必太过担心，毕竟暗杀是最终的手段，成功几率也不会太高。这两种可能性都排除的话，我觉得苏涅尔剩下的手段就不多了，其中联合内阁和整个议会逼您辞职的可能性也非常大。因此您最好先见一见上下议院的议长，先稳住议会要紧。”维森特继续分析道。
“确实如此，联合议会甚至整个内阁进行逼宫是常见的手段，但是我认为我的内阁和议会不会这么动摇吧？”毕竟议会和内阁中也有不少莫拉的亲信在，因此莫拉也不算十分担忧。
“话虽如此，但如果任由游行的发展，谁也说不清游行会越发声势浩大还是自行消失，如果声势大到一个程度，也难保某些内阁阁僚不会起异心了。”
“那现在巴塞罗那、毕尔巴鄂等城市安稳么？”
“巴塞罗那和毕尔巴鄂的状况都还安稳，虽然有小股游行，但也还好。”
巴塞罗那民众主要是加泰罗西亚人，而毕尔巴鄂则主要是巴斯克人聚居。这两个民族西班牙的两个大民族，但西班牙的主要民族还是卡斯蒂利亚民族。再加上加西亚民族，构成了西班牙最主要的四个民族，而卡斯蒂利亚民族的主体地位常常让其他民族的民众感觉自己并不能算得上是西班牙人。因而这两个城市对于莫拉的言论没有太多反应也算正常。
“但即使只有马德里的抗议，那这些声势也是很难应对的啊。”莫拉挠着头坐了下来：“说到底，我们应该怎么迅速平息呢？不到最后关头我不希望动用警察，因为一旦动用警察，这些示威很有可能爆发成冲突，到时候局面只会越来越乱越来越棘手的。”
维森特思考了一会儿说：“那么我认为现在的局面最好的办法也只有冷处理了，寄希望于他们的这股劲头快些过去，事态尽快平息下来。与此同时我们可以举行一些大规模的部队演习，演戏可以向民众传达政府的强硬姿态，同时大规模的军事调动也可以起到预防暴动的作用。”
莫拉想了想，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点点头：“演戏的事情就交给你全权办理了，地点可以靠近直布罗陀附近，这样更能展现政府的姿态。但是记住要在演戏前即时通知佩雷拉博士，最好通过他与英国方面沟通。还有，你立刻去财政部、国防部、司法部、工商部和外交部几个关键部门探听一下消息，明天立刻安排紧急内阁会议。下午我要见一见两位议长。”
维森特点点头立刻下去办理了。
下午与两位议长的会面倒是十分轻松，无论是布罗萨斯子爵还是卡佐拉都保证会尽量安抚议会方面，避免议会出现太多的问题。
“总理阁下，为您工作是我的荣幸！”说完话以后布罗萨斯子爵略显夸张的鞠躬让人忍俊不禁。
而另一个野心勃勃的新长枪党人则表现出了一个精明政客惯有的圆滑：“我会尽力安抚下议院的情绪，尽量避免出什么乱子。谁都不希望出乱子的。”下议院议长这个位置让这个青年变得越来越圆滑，在那个充满了政客、谎言、私下交易和爱国口号的地方，任何一个野心勃勃的青年只要够用心，那么他都将会学到现代政治最精髓的东西。
下午，莫拉最后的一个日程是和葡萄牙大使佩雷拉博士通电话。佩雷拉大使对于会晤内容泄漏也进行了彻查，但最终也没发现什么问题。但对于马德里越来越多的反英反葡传单、横幅，佩雷拉博士也开始担心起来。莫拉的电话就是送给佩雷拉博士一颗定心丸：“我保证这件事一定会迅速过去的，您不必太过担心，我向您保证这次游行无损于我们政府同葡萄牙政府精诚合作的决心！”
结束了这个日程之后的莫拉终于能够回家了。
这时候的天色已经黑了，有钱人家里已经开始了灯红酒绿的生活，西班牙人的夜生活也才刚开始。那些灯火酒绿的酒吧、夜总会永远不缺顾客。
甚至连聚集在太阳门广场的民众也已经散去了，只留下了一地的写着口号的传单、横幅。
莫拉回家时，楼上的灯已经黑了。但当莫拉走到二楼时，他看到了跪在耶稣像前面的玛门。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玛门身边就着地板坐了下来。玛门仍在闭着双眼虔诚地祈祷着。这一刻她褪去了她所有的性感、美艳、聪慧、狡诈，只剩下了满脸的虔诚。在玛门的正前方是一个供奉这耶稣的神龛，那是漆着漆的木制神龛，里面的耶稣像是陶瓷的。耶稣的面容十分慈祥，两只眼睛慈悲地看向世界，双手平摊自然前伸，一副接受全世界信徒景仰的镇定姿态。
莫拉紧紧地盯着那樽耶稣像看了好久，甚至都产生了一丝顶礼膜拜的冲动，直到玛门把他唤回。
“你在祈祷什么？”莫拉看着玛门的脸庞。
玛门朝着他笑着，脸上依然带着虔诚。玛门虽然在举止上常常偏离天主教的教规，但自幼的家教依然让她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天主教徒。
“你有为我祈祷吗？”莫拉继续问道。
“有啊，我也在为西班牙祈祷。”
为西班牙祈祷。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刺了莫拉一下。是啊，西班牙究竟要驶向何方啊？
四下里一片安静，莫拉用指甲盖轻轻敲击地板的声音也能依稀听到，莫拉说：“你在担心我么？”
“是啊，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普通的游行抗议了……”
玛门的声音变小了，莫拉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究竟应该安慰她一切仍在自己掌握中呢还是告诉她情况并没到最坏？以玛门的聪明，莫拉不觉得第一个谎言能有任何作用，而自己说出第二句话却让他自己有点难以接受。最终，整间屋子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