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疯狂的计划

当莫拉走出弗朗哥的书房大厅后，候在外面的维森特紧紧地跟了上去：“总理阁下，会谈还算顺利么？”

“十分顺利，但是关于有限战争的计划可以暂时停下了。弗朗哥元首阁下认为这个计划危险太大，过于冒险。”

维森特的声音依旧没有变化：“那么如果情况变糟，我们需要采取什么措施呢？”

莫拉叹了口气，在弗朗哥偌大的花园中又走了几步才用一种十分凝重的口吻说：“弗朗哥元首阁下已经下达命令，调动摩纳哥军团前来马德里，以备事态失控。”说实话，打莫拉内心里，他是认定武力镇压游行示威是错误的。他清楚民众虽然常常短视而缺乏主见，但终究而言，他们也只是无辜的人而已，甚至他们放弃工作放弃经济收入而参加游行可以说出发点是非常好的，如果仅仅因为他们与自己的意见不同就强制剥夺他们的生命——莫拉实在无法欺骗自己的良心。

但现在形势如此，莫拉在弗朗哥的决定面前根本无从抵抗，也只能认同其选择。

“总理阁下，武力镇压对于您在民间的声望将会产生致命性的打击。镇压平民这种反人类的罪名是谁都承受不起的，一旦留下这种把柄，那么您这一辈子都无法摆脱了啊！”

维森特说的莫拉又怎么不知道呢，在重生前，他还是平民时，在与朋友言谈间，提到如斯大林等苏联或其他国家领袖人们常常称为屠夫。或许这些人都为自己国家做过不少贡献，但在反人类三个字上，他们的性质和希特勒并没什么区别，但他又能做什么呢？他恼火地转过身来瞪着维森特：“弗朗哥已经下令了，难道你要我去当着他的面指着他的鼻子……骂么？”

莫拉的话突然停下来不是因为他忘词或者别的原因，而是因为他竟然看到了一个直视着他，眼光里已经没有丝毫尊敬之意的维森特。维森特穿着一身浅绿色的标准军装，在帽檐投下的阴影里，他的褐色眼珠竟然闪现出了咄咄逼人的目光。他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了一步，让自己的目光变得更加直接：“总理阁下，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告诉您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当这次武力镇压结束以后，媒体会受到管制，而流言则在民众中蔓延。您会成为恶魔屠夫杀人魔的最新代名词。您会继续春风得意几个月，但在这段时间里您的军队将领都将逐渐被弗朗哥的嫡系将领替换，等民间对您的怨恨达到某个临界点时弗朗哥会毫无悬念地把您扔掉。如果您的运气好，或许你不会上审判席，而只是被送到某个小国去安度余生。在你剩下的日子里你的人生将成为某个倒霉特工监视屏上的画面以及每个西班牙人诅咒的对象，当你逐渐从人们记忆中遗忘，连政府都把特工撤走之后，某天你将因为被某个狂热分子谋杀而忽然占据晚间新闻三十秒。这将会唤醒人们的记忆，他们会拍手称快，然后为你的简介写上如暴政的实施者之类的名词作为最终评定，而你通过的那些法案只会在历史的废纸篓里被人遗忘而已。”

维森特如连珠炮一样的话语如同一颗颗飞速的子弹，噼里啪啦地打了莫拉一个猝不及防。莫拉的脸色变得苍白而没有血色，只剩嘴唇颤抖着半张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模样。

维森特略微抬了抬头，眼角向下以一副俯视的眼神盯着莫拉：“总理阁下，我想我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了。”

维森特说完以后莫拉反应了半晌：“那……那我能做什么呢！”维森特描述的凄凉晚景终究让莫拉畏惧了，他并不是有多大的野心或者抱负。但无论一个多么卑微胆怯的人一旦他们已经习惯受到所有人吹捧，享受过了千呼万唤的感觉，那么他们从直觉上都无法接受这种巨大的落差和被人遗忘的空虚感。

人们常常会忘记自己是为什么而活着，尤其是一些过惯了卑微生活的人，在生活的压力下他们常常让自己变成一颗零件，不再去思考。当他们一旦变得万众瞩目，他们不可避免地会被那些明晃晃的镁光灯给闪花双眼，然后潜意识地紧紧抓住这些闪光灯，这些他过去生命中从未有过的辉煌。这不是不理智，也不是不聪明，而是一个缺少自我认知和自我生命信心者的必然反应。因为他们从没想过人生的意义何在，他们做事都是因为家庭社会都这么做或者家庭社会需要他们这么做，也就是常常说的人伦道德。这些朴素的经验积累教会了他们最简单的生活法则而不需要他们在一天的劳累之后还费尽心思去思考衡量某一件事是否符合他的人生价值。但一旦他们享受到了巨大的权利和前所未有的关注，他们开始意识到并不是每一件事都可以用简单的人伦道德去衡量了，或者说此时他们所接触到的人事物已经超出了他们过往生命中所接受的人伦道德的指导范围了，这时他们开始被逼迫着去思考，被逼迫着寻找某一条新的准绳来为他们的行为划定边界。而这个时候，从未思考过人生价值道德准绳的他们就会自然而然地把提供给他们最大便利和前所未有体验的东西作为准绳。

莫拉也不例外，他聪明而有责任心，但这与他过往缺乏思考的人生并不冲突。在这个时候，它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最终直觉让他感觉他应该抓住这份权利——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想清楚他究竟需要这些权利与影响力来做什么。

见到莫拉终于上钩，维森特说道：“总理阁下，别忘了您是国防军总参谋。这是仅次于军队领袖的位置，您完全有办法让摩纳哥军团晚一点到马德里。只要我们晚一点提供他们油料，这支部队就需要花五天才能到达马德里周围。而在那之前，您的马埃斯特雷军团能比他们提前一天赶到马德里。”

“嘛埃斯特雷军团？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到达马德里？他们不是步兵兵团么？”

“在这个月早期我向您建议进行的军事演习的部队里就有马埃斯特雷军团。他们正在前往萨拉曼卡进行军事演习的途中。现在离马德里非常近，您只需要一个命令就能把他们调到马德里。”

听了维森特的话莫拉吓了一大跳，他连忙往周围看了看。弗朗哥守卫森严的城堡和列队整齐的卫兵在莫拉和维森特的远处，而莫拉和维森特周围则是一大片平整的草地，再没有第三个人可能听到他们的谈话了。莫拉确定了这一点之后才压低声音说：“你这是要搞政变么？”

“西班牙不能再这么乱下去了！现在FET内部党派林立，互相掣肘，如果不整理党派那么西班牙只会被欧洲列强越拉越远，为了西班牙，总理阁下，请您果断采取措施吧！”维森特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莫拉，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但这时莫拉却冷静了。因为他想到了那个深不见底的弗朗哥。弗朗哥自从就任国家元首之后一直十分小心，无论首都在哪儿，他都住在军营或者距离城市有一段距离的庄园城堡之中，甚至连他的佣人都是他从非洲带来的一百来位佣人。莫拉清楚弗朗哥担心的是遭到暗杀或者政变，因此才住在具有一定防御性的城堡之中。以弗朗哥的狡诈，莫拉担心这个政变真的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一举斩杀他么？

莫拉心里一点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