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危机
“不行！”莫拉终究下定了决心：“你这完全是在冒险！一旦弗朗哥死了，弗朗哥手下的嫡系将领不会为弗朗哥报仇么？长枪的，卡洛斯派，阿方索派，军队里的那些将军谁压得住？如果又引发一轮新的内战你能保证我们一定能赢么？简直是胡闹！”
莫拉呵斥了维森特几句，但盯着维森特那双如老鹰一般敏锐的眼睛说着说着莫拉竟自己没了底气起来，当说完最后一句话，他干脆一甩手不看维森特的眼睛自己走了。
深夜，莫拉罕见地没有去玛门家。大约是考虑到时局的动乱，他选择呆在更加安全，守卫更加森严的博得利伍德路三十七号。博得利伍德路三十七号是传统的政府要员住宅之一，无论是房间的样式还是岗哨的布置都十分妥帖。
莫拉今天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他今天经过了太多的事情，他开始重新思考自己究竟做得对不对。武力镇压，局部战争，政变，这些词一个个地在他的脑中徘徊，但他却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是正确的。他不知道究竟哪一条路才能让自己真正心安理得。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汽车轮胎碾压地面的声音从窗口传了进来。那个声音越来越近，接着，汽车在楼下停了下来。接着楼下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声音。
莫拉整理了一下衣服，坐在了书桌后面等着人前来报告。过了一会儿，莫拉的卫队队长推开了房门：“总理阁下，鲁伊斯小姐和阿古拉说有要事要见您。”
“阿古拉？”莫拉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想到了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马德里黑帮头子。他为什么还和玛门又来往呢？他来这儿干什么呢？这两个问题忽然在莫拉心中冒了出来。
在莫拉同意了之后，玛门和阿古拉很快就出现在了莫拉的书房门口。首先进来的实穿着黑色长裙的玛门。她的头上戴了一定有着黑色轻纱的圆顶帽，看起来透出些小心翼翼的轻佻。她走进房间之后就径直走到了莫拉的身边。
紧接着走进来的就是那个颇有西班牙古代骑士风范的阿古拉。这个男人走进房间后首先朝着莫拉鞠了一躬。这一躬弯足了九十度，非常标准，倒是让他在莫拉心中的形象忽然变好起来。莫拉点点头，然后和玛门拥抱了一下，才问他们：“你们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
阿古拉点点头说：“总理阁下，根据我所得到的消息，明天晚上那些游行示威者将会有一次大的动作。”
“什么大动作？”
“长枪党的老把戏，他们又要冲击他们政敌的家了。”玛门在旁边接了话。
莫拉定定神说：“我这儿守卫非常森严，他们应该不至于敢直接冲击总理的家吧？你的消息是哪儿来的？可靠么？”
阿古拉低头说：“非常可靠，因为他们正在同我们交涉，希望这件事由我们黑帮出面组织，避免长枪党落下嫌疑。”
莫拉扬扬眉头，立刻对门口的警卫叫道：“去叫维森特立马过来一趟。”
命令很快传达了下去，楼下一阵骚动之后又恢复了安静。黑夜依然一片漆黑，在这片黑暗中莫拉似乎感觉到了那些迅速移动着的黑影。玛门和阿古拉在莫拉耳边劝告这莫拉快一点离开马德里，躲到军队中去，而莫拉却在犹豫不决。
莫拉当然知道他的嫡系部队，马埃斯特雷军团或者北方集团军是全西班牙最安全的地方，但是他也知道如果他现在擅自离开马德里那么只会给政敌留下口实。身为总理，在没有任何公务的情况下离开首都，这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严重来说甚至可能导致整个国家的新一轮冲突。
因而它现在根本无从下决定，他决定等等他的智囊，听听他的智囊怎么说。
时间在黑暗中轻轻地滑过，就在那秒针滴滴答答的声音之中，博得利伍德路三十七号的楼下终于又一次响起了汽车的轰鸣声。
接着，一阵急速而稳健的脚步声从木质楼梯上传来。这脚步声铿锵有力，声音清亮，一听就知道只有军靴才能踩出这种声音。维森特虽然兼任总理办公室主任，但他并没有卸下他在总参谋部的职务。因此，他从来不像马塔一样穿西装，而是每天坚持军装。
转眼，那身军装就走进了莫拉的办公室：“总理阁下，出什么事了？”
莫拉说：“据说明天晚上，长枪党准备动手直接攻击我。”
维森特扬了扬眉毛，这似乎已经是他古井无波的脸上少有的表情了：“消息来源可靠么？”
莫拉指了指阿古拉：“你认识这位阿古拉先生吧，这是他全力担保的情报，必然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维森特点点头然后坚定地说：“总理阁下，无论别人说什么，您一定不能离开马德里！”
“他再不离开马德里就连命都没了！”玛门听了维森特的话着急了。
“玛门，你先别说话。”莫拉朝玛门摆了摆手，然后重新看向维森特，他要看看维森特究竟有什么高论。
维森特点点头：“马德里现在根本就是西班牙的政治中心，一旦您离开了马德里就意味着您远离了政治中心。无论您的军队多么强大，能强过弗朗哥元首的军队么？您逃了，那么就意味着您离开您的阵地了。现在整个政府机构都在马德里，您一个人离开刚好就符合内政大臣暂代总理职务这个条款的情况。到时候，苏涅尔就可以立即作为代理总理，这种情况一旦发生您的政治声誉都握在他的手里了。您的军队也不可能进行军事政变，那时候您真是无法翻身啊。我必须诚实地告诉您，您离开马德里的时候就是您政治生命结束之时。”
“但是你要怎么应付接下来的攻击呢？我们帮会已经决定接受苏涅尔那边的提议了。他们今晚就会把武器移交给我们，明天晚上抗议人群游行的时候，我们就会趁乱对您的住宅展开攻击。这已经是我们确定下来的程序了。”阿古拉冷静地说。
“你那边答应了苏涅尔，这边又来向我们报信。好一个两边不得罪，阿古拉先生，您的算盘可打得真精啊。”维森特冷笑了一声。
阿古拉也没有生气，反而不卑不亢地说：“我是个商人，我做的都是要吃枪子儿的事儿。我不可能和官方对抗的，维森特先生您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莫拉听着他们互相埋怨只觉得脑袋愈发混乱了，他的整个身子都陷进了那个宽大的真皮座椅中，颇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阿古拉先生，谢谢您的消息，如果这次我能化险为夷，我一定忘不了您的恩情。玛门，你先送阿古拉先生下楼。”
当玛门和阿古拉离开房间后，维森特立刻开口道：“总理阁下，现在还不是全无办法。现在我们依然还有办法的！我们今天晚上立刻下达密令给西葡边境的北方集团军，让他们在明天晚上借口进攻葡萄牙。那个时候，您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以总参谋长的身份亲赴前线，让苏涅尔他们扑一个空。在这种大事之后，政府可以立即采取戒严。再加上对葡萄牙战争，这场抗议活动肯定能立即结束。苏涅尔在做出这种事之后，想来弗朗哥也不会愿意留下他的！”
维森特提供的全新提案又一次摆在了莫拉面前，莫拉发现自己面前的选择真的不多了。他深刻地知道，现在的情形已经不再是是否合乎道德了，现在的情形已经发展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斗争了，赌注越来越大，莫拉选择的手指也越来越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