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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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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末,本该霜降,今年冬天似乎比往年来的要早,立冬还差五天,西风便已裹着雪花纷纷扬扬。时下采茶季节已过,会稽直通神都的茶马古道上行人并不多见,直至脚步从泥泞的土路踏上坚实的青石板路,路上足迹才渐渐变得稠密,神都巍峨的城楼遥遥在望。

从会稽郡城到神都一千八百里山路,眼下即将走完,枫袖心情也十分愉悦,踢了踢同行的老实:“神都果然气派,青石板路一直铺到城外三十里。三十里外城楼,衣冷寒霜沾袖,古道西风瘦狗,雨雪难留,此路甚是好走,好诗、好诗!老实,你觉得呢?”

老狗老实早已习惯他神神叨叨信口胡诌,对他称呼自己“土狗、瘦狗”之类的字样已经免疫,翻翻白眼“嗷呜”一声便不再理会他。枫袖有种媚眼抛给瞎子看的郁闷,赶忙又加了一句“进城咱们吃肉!”。老实这才抖擞抖擞精神,扬起狗头摇着尾巴,赞许地看他一眼,似在言孺子可教。

枫袖加快脚步,三十里路不过一个时辰。途中行人渐多,大都背着行囊文士打扮,想来都是提前到来准备参加开春会试的学生。盛国疆域万里,天下分三十六郡,多是山路险阻,路途遥远的学生夏季就须出发,秋末初冬抵达神都,晚了的话遇到大雪封山,只能等到三年之后。

神都不知比会稽郡城繁华多少倍,景门大道两侧酒楼客栈林立,秀美挺拔的冷楠树绵延直至皇宫。“哇!冷楠树啊,一株树苗就价值三百两,这一路上少说种着两千颗,还都是成材,最起码也值二百万两,神都就是有钱!”枫袖一副土包子嘴脸让老实生出“不如归去”的想法,要不是会稽郡离得实在太远,它早就撇下枫袖让他自生自灭。

“老实啊!我看咱也别参加什么会试了,干脆将这冷楠砍几颗卖掉,足够我们衣食无忧。”对于这个颇具建设性的建议,老实的反应是撇过狗头,翻起白眼,非常人性化地阐述着:“我不认识这个白痴!”

枫袖表现的足够白痴,所以免不了有人把他当成白痴:“这是哪里来的乡巴佬,居然不知道砍伐景门冷楠是杀头的大罪。”

枫袖很纠结地看着面前姿态轻蔑摇着折扇冷笑的书生,他不是纠结砍几棵树会不会被砍头,而是对方的穿着确实显得他很乡巴佬,并且对方个子比他高半头,这样让他眼神中的不屑一顾会变得很真实。所以,枫袖很不客气地问:“你谁啊?”

书生很倨傲地拱拱手:“王知章,在神都薄有才名。”

枫袖没有听到那句经常挂在嘴边的“在下”,更别说听过王知章这么号人物,所以王知章也没有从枫袖口中听到经常别人恭维的“久仰”,耳朵毕竟不是眼睛,眼睛闭上不能视物,耳朵没法闭上,王知章也只能被动听到那两个字:

“白痴!”

王知章脸上挂不住了:“你说谁是白痴?你才是白痴。”

枫袖歪歪脑袋,问道:“白痴骂谁?”

王知章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白痴骂你!”,说完才反应过来,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老实的嘴巴咧的老大,但笑不出来,只能“哈赤哈赤”耷拉着长舌头喘气,枫袖终于从嘴巴上占了点便宜,甩给王知章不屑一顾的后脑勺:

“你妈有先见之明,给你取名智障还真应景,大冬天摇把扇子,病的不轻,老实,咱们走,欺负弱智胜之不武。”

王知章差点一口血吐到折扇上,怒喝一声:“站住!”

枫袖转过身来,很无辜地问:“还有事儿吗?”

“骂了人就想走,没门。”

“那你想怎么样,想打架?省省力气吧,你打不过我。”枫袖表情还是那么无邪。

王知章是个书生,动动嘴还行,手上功夫除了用到绮春园的姑娘身上,连菜刀都提不起来,眼前的乡巴佬虽然个子不高但很精壮,浑身上下绷着一股劲,况且他旁边还有一条狗,王知章迅速分析局势,得出结论就是,战力二比一,打架真打不过,但又没有其他说辞,憋出句:“士可杀不可辱!”

“有病!”

王知章终于想起那句话怎么说得:“你给我等着。”

就连老实的狗脸上都写满嘲弄,在会稽郡的时候,很多人都让枫袖等着,结果就是没等到,枫袖经常委屈地说,他们都是坏人,不守承诺。

……

国子监的位置很好找,枫袖走到报考处时,还有五六人在排队,盛国三十六郡,每三年各郡乡试录取前一百名参加三月会试,除了神都和周边几个郡城的考生,其余人等多数都在这个时候赶来神都,故而国子监报考处在这两个月异常忙碌,当然绮春园那样的风月场所生意也就特别火爆。

排队的人聚在一起寒暄,见枫袖进来,都拱拱手以示礼貌。其中一人,约莫三十来岁,笑呵呵地打招呼:

“小兄弟也是来准备明年会试?”

枫袖寻思这货一大把年纪还来报名,想来也是屡试不中,这种人要么就是脑洞开到别的地方去的怪才,要么就是读书太笨,这大叔面相圆滑,怎么看也不像世外高人奇才怪杰,但无论读书再怎么笨,考场经验和门道积累了不少。枫袖堆起笑容,深躬施礼:

“小弟第一次来神都,有很多东西不知道,还望兄台提点一二。”

大叔脸上笑意更浓:“提点二字愧不敢当,在下陈平,河东郡乡试三十七名。”

枫袖回道:“小弟枫袖,十八岁,会稽郡人士,乡试名次不提也罢。”

陈平安慰道:“未及弱冠之年,便能摘乡试百名榜,果真少年有为。我看老弟身无长物,便知你是第一次参加会试。”

“我还带了一条狗,在门外候着!”

陈平:“……,我是说,你没带银子。”

“报名不是只收五十文钱?”

陈平叹道:“本来盛国律法规定是这样,但被有些权贵硬生生加了初试一环,其实哪是什么考试,变着法收银子呗。”

“不给银子是不是不能参加会试?”

“倒也不是,根据给的银子多少来定座次,三百两为上等,有独居小屋,茅房炭炉俱全,还供三餐;一百两为中等,仅得一屋;五十两为下等,国子监堂八百人同试;十两为末等,堂外仅有一芦棚挡雨,不避风寒。”

枫袖想了想道:“芦棚也不错哇!”

“你想想,明年三月春寒料峭,磨开的墨半个时辰就又冻住,还怎么答卷。会试可是要三天三夜,芦棚之内连觉都没法睡,当年就因为会试的时候冻死几个、饿死几个、累死几个,才建了国子监堂。”

枫袖搔搔脑门:“按陈大哥的意思,这会试最起码也要交五十两喽!”

陈平摇摇头:“不止五十两啊,国子监堂只能容纳八百人,算上上中两等,也就千余人,会试可是有三千多人,十年寒窗全在今朝,谁不想豁出家当去拼一把,堂内位次就变得奇货可居。”

枫袖凑近,小声问道:“陈大哥准备了多少银两?”

前面排队的几人已进内堂初试,陈平伸出一根手指头。

枫袖脑门见汗:“一百两?”

陈平点点头:“还不知道能不能争到下等。”

内堂传来召唤,着陈平和枫袖进去。“老弟,相见是缘,初试完请你去石花巷吃火锅。”

初试考官是个胖子,眼睛耷拉着,对考生正眼都不瞧一下,问了几个童生都会的问题,陈平对答如流,笑嘻嘻地地上银子,考官掂掂分量,这才满意地把陈平资料填到卷宗上,末了在会试入场牌子上写出下等评价,陈平松了口气,先枫袖一步出去。

枫袖递上郡试文凭,考官看都不看,扔到一旁,问道:“你看过哪些书籍?”

“盛国志、紫府探幽、迦叶止观、格物论、司天占星通论、礼记、律历记、神农医典、六道追溯……”枫袖一气背出十几部书名,却见考官伸出手来。

枫袖掏出五十文钱放到他手里,考官习惯性地掂掂,随即一愣,终于正眼瞧着枫袖,慢条斯理道:“你说你熟读礼记,可知面圣礼节?”

“知道,二拜六叩首。”

“示范一遍。”考官表情在枫袖看来很欠,如果老实在这里,不介意咬下他一块肥肉。

枫袖问道:“敢问大人官居几品?”

“从八品”

枫袖肃然道:“盛国礼律,有功名者可见七品官员不行跪礼,我是会稽郡试第一,已有功名在身,况且行的是天子礼,你这八品小官受得起吗?”

考官大怒,主考会试这么多年,遇到的刺头不少,但像枫袖这样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还是第一次见:“信不信我让你滚出考场。”

“我既然缴了五十文钱报考费,你便无权阻我进考场。”

考官嘿嘿冷笑,脸上肥肉一抖一抖,那是给气的:“小子你有种!”在牌子上写出大大的“劣”字,丢给枫袖:“你可以滚了!”

枫袖高高兴兴地拿了牌子出门去,正好碰到等待他的陈平。陈平拉着他就跑:“芦棚就芦棚吧,就当是积累经验,反正你还年轻,走,我带你去石花巷吃火锅。”

枫袖将牌子递到陈平眼前,脸红道:“不是芦棚!”

陈平看着那个劣等,久久无语:“你连十两银子都舍不得给啊?”

“因为我看他不爽,对了,这劣等是什么待遇?”

“三千六百士子每年总会有不少人来不了,末等座次时有空缺,但劣等这样的评价已经有多少年没出现过。劣等就是连芦棚都没有,光天化日,一桌一椅。”

陈平真想说:“再穷不能穷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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