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 我相信你

“哦——不要走！”

像沉没水中两分钟之久才浮出水面，张龙睁眼，张嘴，猛地吸了一口气醒来后，第一反应就是从地上弹跳而起，手爪伸出，想要抓住什么。然而，手心里除了空气，还是空气。

“呀！”意识到苏珊娜已经离开。他愤怒而不甘地挥舞了一拳。跪倒在地，拳头狠狠地拄在地上，因用力过猛，关节处的皮破开，流出血液。

“有人说，之所以愤怒是因为自己无能。这句话我以前一直鄙夷，现在品味起来……啧啧，有点味道了。”化身为人的幽冥抱拳盘腿坐在虚空中，头颅高抬着，认真地欣赏着头顶上的虚空裂纹。他没回头看张龙一眼。说话的语气是那么悠然自得。

“对，我是愤怒自己的无能。被困在这该死的地方，却逃不出去。简直猪狗不如。”张龙口没遮拦地咆哮。语气里饱含对幽冥的不满。

被指桑骂槐，幽冥没有愤怒，也没理会张龙，百无聊赖地哎呀一声，指着头顶的一处裂纹自顾自地说道：“真美！你看你看。那弧度，那纹路，啧啧，真像一朵花。还有那里，对对对，往右边一点，看到没，真像玉带河。哎呀，在这儿能欣赏到如此美景，也不枉费此生了。”

张龙皱眉，看向幽冥所指的方向，在他眼里，哪有什么花朵玉带河，有的只是一道道银色的裂缝，随机而紊乱，没半点美感可言。

“是了。被关押这么久。神智正常才怪呢。”张龙轻声嘀咕，断定幽冥似乎犯了病，该吃药了。起初，他为这一荒唐想法感到可笑，呵呵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忽地想起刘丽文来，脸上的笑立马消失，眼里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该吃药了”——不管是他还是刘丽文，都对彼此说过这句话，不是调侃，而是关怀。

“不，莫哭。眼泪不能解决问题，只有行动起来解决问题才能解决问题。”这句话不期然地浮现在他脑海，他记得，是刘丽文写在一本书的扉页上的。

“对不起。幽冥师傅。”张龙擦干眼泪，对着幽冥行了一礼，并道歉。而后不卑不亢地冲幽冥道，“望师傅指点弟子逃离这牢狱之地。弟子感恩戴德。”

“你真的很想离开这里？”幽冥叹息一声，终于扭头看向张龙。也被否认张龙对他师傅的叫法。

“是。”张龙点头，“弟子别的不想。只愿见爱人一面，确定她是否平安？若平安，弟子愿意被囚禁在此地终生。”

“牵挂吗？”幽冥喃喃自语，继而皱眉，问张龙，“如果你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牵挂对方，还有什么意义？”

“师傅！我还没有死，我还活着！”张龙坚定有力地回答，心头甚至有点生气。

张龙的回答让幽冥的心弦被触动一下，他身子颤抖，嘴唇微张，口里不断重复：“我还活着，牵挂不止。”曾几何时，伊莎贝拉说过类似的话。

“好，为师倾尽全力帮你。”幽冥眼里闪过坚毅的光点，语气一转，“但你得相信为师。否则，从既定的时间线来看，你和你的丽文只能再匆匆见一面，甚至连道别的机会都没有，你就会被虚空漩涡吞噬，而你的丽文则会被培养成通天木汁液的容器。你们注定要天人永隔。但如果你相信为师，肯按为师说的去做，或许还有机会再续姻缘。”

幽冥的话中透露的信息让张龙难以一下子消化。

“师傅，我不懂。我……”张龙不敢置信地盯着幽冥。他真的不明白幽冥为什么会那么笃定即将发生的一切。原本，在他的思维里，他觉得只要自己能够离开困住自己的异域空间，找到刘丽文，带着刘丽文离开，就可以万事大吉。但是现在幽冥所说的话，真的让他难以接受。

“哎！”幽冥叹息一声，又苦涩一笑，摇头解释道：“为师有多重领域，其中之一种名为时空巢穴，只要存在时间和空间的地方，为师的领域展开，便能够洞悉明白领域内所有生灵一生的轨迹。在见到你的第一眼时，为师就已经耗费了一点生命力了解过你的命运。”

“师傅的意思是……”张龙激动难平，再次回想起将才幽冥所说的结局，如果那是真的，那么，岂不是说，他和刘丽文在胡并开面前分别的时候，就已经是两人最后的诀别。

“原本确实是我将才说的那样。但是……”幽冥点头，而后笑道，“不久前无意中听苏珊娜说起命和运的道理，在加上你这家伙的执着不屈，为师觉得，命或许可通过运来改变。”只是，改变过后，会产生新的时间线，人物的关系和命运也因而走向了另一种情形，结局不一定真的就会是喜剧，可能还是悲剧。这一点，幽冥可能是怕影响张龙的斗志和信心，没有说，却是多年以后，张龙自己领悟到的。

“只是需要付出很大的牺牲，要冒很大的风险。”说到这，幽冥面色凝重地道，“其中之一就是，相不相信。毕竟，那是未来还没发生的事情。悬而未决，玄之又玄。信，是一种风险，不信或许反倒没有风险。选择的时候，便是让命运走向不同方向的时候。”

解释过后，幽冥闭口不言，静静地等待着，让张龙自己去想清楚。岂料，张龙丝毫没有犹豫，直接跪拜在幽冥跟前，语气铿锵有力地道：“弟子相信师傅。”

幽冥真的被震动了，也被感动了。震动是赞叹张龙的智慧，毕竟，你信不信，选择不选择，历史的长河都在永不停歇地流淌，不论悲喜，该发生的总会发生，都需要勇敢面对。张龙竟然没有犹豫。是这个世界中他遇到的除吴天明之外的第二果决的人。

至于感动，那当然是因为被信任。虽然，自己的确通过时空巢穴看到了张龙的命运轨迹，但万一发生了什么转机，形势陡然好转呢？就像一个人原本穷得叮当响，买了一张彩票中了五百万一样。难说张龙就不会得到那张五百万的彩票。

会感动的另一方面实则是幽冥本人的私心作祟。他虽然手腕通天，但毕竟不是命运主宰，也有自己的命运轨迹，并看透了它。因此，他一直顺其自然，不抗不争，自己命运的轨迹也一直都符合自己在时空巢穴中看到的样子。直到今天听了苏珊娜的言论，再加上张龙的启发，他决心借助张龙这只蝴蝶（想到蝴蝶，想起苏珊娜称赞吴天明的话，幽冥不得不佩服吴天明的远见卓识）来实现改变自己命运轨迹的可能性。

现在，幽冥听了张龙的话。一巴掌拍在张龙肩膀上，豪迈地道：“好！为师定不辜负阿龙你的信任。”

说到这，他哈哈大笑，明悟了某种道理，做出选择后，他的心怀大畅，再次定定地看着张龙的双目：“你确定相信为师？”

张龙点头。

“很好！”幽冥赞叹一声，招手示意，“你附耳过来。”

张龙听话地将耳朵送至幽冥嘴边。不妨，幽冥哈哈哈狂笑，倏忽化为一道黑芒，从张龙的耳朵孔钻了进去。

“啊。”张龙身子一抖，浑身惊出冷汗，根本没有料到幽冥会来这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