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背后是谁
浛梅得她冒死一撞，心神也清醒过来，忙虚软着伸手去握蕙茹，出气倒比进气多的求道：“大姐且看在我的面儿上饶了她吧，今日若不是有她，姐姐恐是要见不到妹妹了……”
话未说尽，眼泪先流下来。也不拘拿手帕子了，握着蕙茹啪嗒啪嗒的直掉眼泪。
蕙茹看着心烦，侧身在塌上坐了，便由她握着手，芙蓉花颜冷峭如岭。她先是哼了一声，眉一皱，把手一抽，说道：“我倒是不知道这唐家宅子里鬼畜如此之多，单单我出去一趟，不是你要死就是她要亡。连玉儿也犯了病。敢情是我治理不当，害了你们一个个要死要活。”
柳碧听了便是一惊，后边儿编排好的话也忘了说，愕在当下。
拿手绢子擦了擦手背，苏蕙茹站起来，瞧也不瞧那主仆二人。对那赵长歧微一点头，歉然道：“今日多亏赵大夫，倘若无事，便随我到芜园稍事歇息，喝杯薄茶再走罢。”
“大姐！姐姐怎得就此要走了呢？妹妹我……”薛浛梅唇边一抖，竟癫痫着口吐白沫起来。
赵长歧立即上前，随手拿过一只石青色攒金线的引枕往她口中塞住，翻手利落自他随身所带的搭扣上抽出三支银针，只见银光闪现，针尖轻巧插落在几要穴处，薛浛梅手脚抽搐着抖了几抖，人便昏厥了过去。
苏蕙茹还未醒过神来，柳碧先一步跪趴在薛浛梅榻边，抓着她身上盖的一条秋香色穿花百蝶的大条褥就哭将起来。
苏蕙茹一时心烦起意挥手一巴掌，照着柳碧的脸打了下去：“混账东西！你的主子还没死，哭什么？没得晦气！”
吃了这一记痛，柳碧头发披散着，半边脸隐在发后，果然不敢再吭声，跪着往边上退了，缩到角落里。苏蕙茹便上前，在塌沿边坐下，握了薛浛梅的手，低声向赵长歧道：“赵大夫？”
赵长歧将银针一一收了，慢慢安插回褡裢上，回首对丹书招了招手。将一只烟青色半寸长的葫芦瓶递给她：“将瓶中药捣碎，以温羊奶服下。”
他起身，视线落在段衡白身上，段衡白立在一旁将所有光景皆收入眼中，已是心中有数。他眸光与赵长歧相接，含笑调转了开去。拱手向苏蕙茹告道：“我这位师兄素来寡言少语，大少奶奶只管照他的意思料理病人，倘若有什么，尽可来寻我二人。今日唐府既是事忙，我等也不久留。就此告辞。”
苏蕙茹此时的确心烦意乱，不能待客，便点头，让那丹书送段衡白两人出去。
绣线软帘子一落下来，室内只余榻旁一只攒金八宝香炉袅袅的散着香气，柳碧缩在角落里手脚都不知怎么放，低着头，大气亦不敢出。
蕙茹从那榻沿边上站了起来，抬手将腰前别着的一方双面锦绣帕子拿了下来，贴在唇边掖了掖。
柳碧一垂首，额头碰到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起来说话。”
蕙茹声音不高，却别有一番不容反驳的威严之色，那柳碧不敢不从，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直起身来，头仍旧低着不敢抬起半分。
“将今日之事给我一一交代清楚，有一句虚言，仔细你的皮。”
柳碧膝盖一软，才刚站起来，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大少奶奶息怒，奴婢不敢隐瞒。”她筛抖着身，战战兢兢道，“只是唯恐得罪了府里的奶奶，奴婢才不敢说。”
“唯恐谁？”蕙茹冷笑，“你若不说，便是得罪我。快说！”
柳碧因道：“今早用过早饭，奴婢本是陪着二少奶奶在那园子里走动着消食解闷，不想瞧见小少爷不知受了什么惊吓，一个劲儿往西房方向跑。二少奶奶心知小少爷是个有疾患的，放心不下，便与奴婢追过去。谁料到了西房三少奶奶就把我们二人给拦住了，无论如何不肯让我们进去找小少爷。二少奶奶脾气急，一时怒极，就说了三少奶奶是，是……”
她眼皮小心抬着，觑了座上人的脸色，才接道：“是乞丐婆子。”
略顿了一顿，她又说：“没想到，三少奶奶他们便动了手。二少奶奶向来深闺贵养，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摔得很是厉害，奴婢也青了好几块。回来后，二少奶奶就病倒了。”
苏蕙茹只管听着，眼睛扫了床上昏过去的薛浛梅，她唇角纹丝不动，也不知是什么意思。柳碧心中忐忑，只有那床上昏过去的薛浛梅，倒是个无关的了。
苏蕙茹也不再问，脸上颜色又未见，却先问外头的人：“丹书回来了？”
外头候着的小丫头子便回道：“丹书姐姐回了。”
帘子掀起，丹书走将进来，她掩袖抬手在苏蕙茹耳旁如此一说。蕙茹微颌首，示意要起身。丹书便弓腰屈身，将一只手递到蕙茹跟前。蕙茹将罗帕往下盖在她手背上，借力站起身来。
“大少奶奶……”
“告诉你的主子，此事且一且二不且三，她若再犯。我断不轻饶。”
柳碧不敢应声，赶忙跪伏在原地，低垂的眼却朝榻上张望。只那薛浛梅被赵长歧扎了几针昏睡穴，片刻之间哪里能醒？
苏蕙茹由那丹书扶着出来，秋冬交替之际，浛梅阁中已燃了炭，如此一走出来，倒叫人好一个激灵。丹书忙从身后跟的丫头手里拿过软毛大氅替苏蕙茹披上。一行人在玉合居楠木桥头站住，放眼望去，唐府之内，碧水如带，林山如画，桂殿琳宫，绰约巍峨。真如人似景中人，景似画中物。
蕙茹长长叹息：“丹书，你看这园里景致可好？”
丹书回道：“自然是好的。”
“好景又如何，总有那样这样的烦心事，叫人不胜其扰。”
丹书便道：“大少奶奶身体要紧。”
苏蕙茹冷哼：“我好得很！有人越是要不叫我安生，我偏就不如他的意！这个家是我当着，谁纵是不满不甘不愿，又能如何？也不过鬼脚暗里，使那么些个绊子，倒丢了爷们儿气性！”
丹书侍立在侧，一言不发，只听着苏蕙茹低斥。末了，苏蕙茹大约也是累乏，一行人自往芜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