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无名女尸
秋茗掀帘子进来:“冬蝉回竹园去了。”
霜浓点头:“她倒知道我的意思。玉合居的主人是什么样儿的?出了这么大的冲突,也只有二少能保着她。”
秋茗道:“冬蝉托奴婢多谢三少奶奶。”
“谢也不必了,她往后无需多做那无用的事,便是帮了我。”
“冬蝉自己也知道冲动,早间见到大少奶奶往竹园里去找二少爷,觑了空就过来探望,唯恐大少奶奶迁怒于您。”
“她的好意我自然也是晓得的,可是,秋茗,”夏霜浓叹息,“你在这里这么久,难道不比我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争来斗去,永没有完结的时候。我自不去惹是生非,然而也不至于坐以待毙任人宰割。冬蝉她如今处境看似得二少宠爱,实在是众人眼中之钉,多少双眼睛看着她出岔子,她不知道谨言慎行,还来替我出头,岂不知‘自保’二字?”
秋茗倒了杯热茶递到霜浓手边:“三少奶奶知道她的心是好的,往后我必告诫她。”
霜浓点头,将那茶推到一边,示意她出去,她要躺一躺。秋茗收拾了被铺,拿下床边帘子:“晚些时候需得再将赵大夫开的那药趁热喝上一剂,以防心悸血凝,蚀骨焚心。到时,奴婢再来叫您?”
“好。”
秋茗关门出去。窗户的屉子也都叫她放了下来,房间里暗蒙蒙的,一扇冰蚕绣屏挡在眼前,那屏上唯古松峭壁,映在她瞳仁深处,恍恍惚惚里,就见段衡白突然出现,眼中带诮的问:三妹可是在唤三弟“哥哥”?
一时惊得满身冷汗,忙要脱口否认,那段衡白又忽的不见了,转立到她身后来,贴在她耳朵边低如蛇信道:三妹城府当真藏得深,我竟不知道你还有那样的显赫。
夏霜浓跟着要转身和他对峙,匆匆一别头,身子往前一冲,却跌了个空。头昏脑胀之间,夏霜浓望望顶上床帐如常,方醒悟过来,刚才是错梦一场。
再看窗外,虽窗屉未起,可也瞧得出天色已昏。这一觉倒不知道睡了几个时辰,秋茗还未曾来喊她。霜浓自思不能再睡,掀开被子想要起来。忽然心口猛的一痛,像是几十把刀子一齐猛力狠扎下去。痛得她似心口都被剖开了,手脚立刻冰凉起来,呼吸亦窒得脸庞发紫。
当是时,秋茗开了门进来,一见霜浓如此模样,忙将手上的一碗药端过来,勉强扶了霜浓喝下,须臾,总算见霜浓好转一些。她拿了漱口的茶水过来。
“奴婢遵照赵大夫的嘱咐,算着时辰,恰好是这会儿过来喊您。三少奶奶觉得好些?”
霜浓靠在床头边上,歇着气,话亦说不上来,只点了头。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问:“赵大夫还说了些什么?”
“除一日三次汤药之外,还配了方子让奴婢去外头药房里照着抓药,给三少奶奶准备泡澡的药材。另外有几个方子是要制成药丸子的,赵大夫说他下次过来会带了来,暂且不必准备。”
“方子呢?”
秋茗见问,忙应了一声,出去将赵长歧留下的药方拿进来。夏霜浓就着烛火,一行一行看了,心中又是惊又是奇。惊的是赵长歧竟懂得克制双生蛊的法子,要知道,当初阿爹和三哥哥是花了多少人力物力才从苗疆深山老林里寻着一位高人得了那方子;奇的是,他虽药方配制大致相同,却还加了几位常见的药材,叫药方看起来与寻常伤风体虚等症状所服药剂相同之状,不过外行瞧着,单单是金贵了一些罢了。
“这方子可曾给旁人见过?”
“赵大夫叮嘱,叫奴婢如非必要,无需出示他人。若大少奶奶那房要着瞧瞧,才叫拿出去。因此,一直在奴婢手里收着,还未见着旁人。”
霜浓点头,将药方递还给她。夏霜浓满腹疑问,又觉放心,疑的是她与赵长歧私交不深,如何他三番两次相助?而他这样费心帮她隐瞒,可见他对她的照顾并非作假,她即便无可奈何之下被段衡白挟持,也未见得孤立无援。
正当夏霜浓犹疑不定,夏月慌慌张张敲门进来,一张俏脸吓得煞白。见着霜浓连跪拜之礼都忘了,只吞吞吐吐道:“三,三少奶奶,西北角上的井里,有,有死人!”
秋茗一听,立呵斥:“胡言乱语!西房怎会有死人!”
“是,是真的!春桃姐姐看见的,那,那人都泡得发白了,脸都瞧不清楚!”
秋茗回头看夏霜浓,亦是惊骇的。霜浓深吸了口气,对秋茗道:“扶我过去看看!”
秋茗便赶忙上前,搀扶了霜浓,随夏月过去。
原来在西房西北角上有一口水井,本是用来浇灌唐立年他亲手种植的一些植物,可自打他得了怪病,不得见人之后,那一整座绿植也都渐渐荒废了。这口井亦派不上用场,久而久之,如那琉璃暖房一样,荒废了去。
未走近,便闻得一股恶臭,虽是将近寒冬腊月,亦不减半分。跟在夏霜浓身旁的夏月当下便忍不住呕吐出来。霜浓推了秋茗,道:“带她下去。”
秋茗便扶了夏月往那井台下走。
春桃走近前来,刚要行礼,霜浓摆手道:“不拘这些虚礼,快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来!”
春桃便道:“院子里原还有一口井,可今儿不知怎么了,厨房里的嬷嬷吃了那井里的水,一连跑了好几趟茅厕。奴婢想着,恐怕是哪个丫头淘气,丢了什么东西进去,便去院子外头井里打的水。可院子里那几盆花花草草的,就想偷懒,用一用这口井,免得姐妹们辛苦去担水回来。谁晓得……”
春桃不说,霜浓点头。视线落在那尸首上。
“可有人认得这是谁?”
指了指丢在地上泡烂的尸首,霜浓忍得满腹翻江倒海。那尸首面目不清,衣裳却还完好,像是昨儿才掉进去般,簇新簇新,便是那头上未掉的钗环也亮得很。她直觉哪里不对,转首问春桃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