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送客
秋茗见得那两位离开,后脚就拿了食盒进来,想要问霜浓是回房去用,还是就在外间厅上。不想一进来看到霜浓木头人一般站着,脸白得吓人,眼睛直定定的。秋茗喊了她好几声也未理,忙放了食盒过去搡她,霜浓受了这重力一推,方回过神来。
好似魂灵回笼一般,她脸上有了神色,也没有别的话说,看了秋茗一眼,手在秋茗手臂上拍了拍,不知什么意思自己转身就掀帘出去了。
这边段衡白与赵长歧上了马,两人晃晃悠悠在路上行着。说是要去见柳掌柜,段衡白却骑着马,一径往城外来。
赵长歧随其后,勒着缰绳慢慢在他身后踱,并不说话。
来到临河而建的一幢茅屋前边儿的空地上。那茅屋一般腾空架在河沿边上,四周丘壑,不能近前,非得走过去一段,再过了那人工搭起的一段长桥才可到达。段衡白翻身下来。长歧也下得马来。两人一前一后,段衡白摇着扇子:“长歧,我敬那你为兄,且问你一句。这就算是下定主意了?”
赵长歧垂着手,慢悠悠的走:“你又何尝不是?”
段衡白笑了两声,微微摇头:“我只怕你我非一意,到时候为个小小女子争执,伤了多年兄弟情谊,岂不可惜?”
赵长歧忽然停下脚步来,对着段衡白说道:“三少,我已错过一回不得挽救。若她是,则我勉力‘偿还’,若她不是,在我看来,也无非是帮了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姑娘,有功无过。”
段衡白亦不禁严肃起来:“你又怎知她孤苦无依?她不简单。”
“可见你也是下定了主意。”赵长歧倒突然脸上颜色一松,对着段衡白望了几望,起步越过他往茅屋之处走。
段衡白无端心中一动,似被窥伺到不欲为人知之处。甚是不悦,又狡辩不得,只得提步跟了过去。
这茅屋之中所住无他人,只一年迈老妇并一妙龄少妇。妇人已身怀六甲,见着段、赵两人前往,很是畏缩。事事由老妇打点做主。段衡白三言两语,老妇即命人打点了马车,将少妇送与段衡白两人一同进城,前后不过一个时辰。
那早前与之约好在锦香楼会春堂等候的柳掌柜,一见到段衡白掀帘进来,先是不悦皱眉,待起身,正要以商会之长的身份将那段衡白的风头往下好好压一压。紧跟着便见到随在段衡白其后进来的少妇,登时膝盖发软脸色发青,一个站立不住,头磕到桌沿边上,幸好是有桌罩子护着,总没有磕出血来,却也立时青红高肿了一片。再没有将那段衡白压至脚下踩住的念头了,唯唯诺诺的让了座,也不消段衡白说,赶紧摆手请摇头,俱已妥协了。
将人给柳掌柜给留下,段衡白与赵长歧出得门来,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笑。
段衡白扇子绕在指间转动,满是遗憾可惜:“我倒是想看他垂死挣扎一番,不想这样就完了!无趣!”
赵长歧道:“他在城外养了小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仗着岳丈老儿的势坐到商会总管事之位,却嫌弃家中母老虎,偷摸寻欢,本也算不得把柄。差只差在,他竟将那妻室领来自幼养大的女儿给占了,撒弥天大谎金屋藏娇,就该他死无葬身之地。不过,”他莫测一笑,扇柄轻敲在手,“未是时候。”
“藏得再好,纸包不住火。”
“自然纸包不住火。”段衡白停下脚步,莫测高深的对着赵长歧笑笑,“在此之前,他再包不住,我也得助他一臂之力,到该纵火时再送他一程。”
赵长歧知他已有主意,未加置喙。
这一带正临着唐府的宅子,高高耸起的屋脊,亭台楼阁,只远窥一角,也足见峥嵘轩峻。虽严冬逼近,犹见院中林木繁茂。赵长歧抬头远远看了过去,未置一词,往段衡白看时,后者亦眸光深邃的往那一处看了看。无一句话说,段衡白忽然烦恨的别开眼,就此选了别的一条路走过去了。
此时园中亦是热闹。夏霜浓原想着叨扰了一个早上,总能睡个好好的午觉补上一补。谁晓得冬蝉与柳碧前后脚过来,立即就在她院子里拉开了架势。甚而发展到要拳脚相加。苏蕙茹还未回府,霜浓不欲与玉合居再起冲突,开始听到两人争吵,就遣了秋茗过去将两人一并打发走,她不便出面。谁想到秋茗竟是不能的!少不得挣扎着起来,披了大氅到外头一看,柳碧已经上了手,一把抓住冬蝉的头发,左右开弓,扇了冬蝉两个嘴巴。冬蝉往西房过来是为早间苏蕙茹去竹园见唐立本的缘故,过来通个消息,因而未有带唐立仁遣了给她的丫头,西房这一个个又都投鼠忌器,只敢干巴巴的在边上言语劝着,谁敢真上前去动手劝开?夏霜浓出来一看,真是一股气涌到心口上,血气翻涌得喉口腥甜。
秋茗正要上前劝去,一见霜浓出来,忙上前来想要扶她。霜浓哪里还能要她搀扶?气得无可无不可,三两步从石阶上下去,抬手一巴掌就将柳碧给扇得半个脸更是肿上起肿。
柳碧莫来由受到这样的袭击,一气反过来立刻就要还手讨要回来,见到夏霜浓的脸,一只手高举在半空,未落得下去。霜浓就昂首挺胸的往她面前更进了一步,道:“好大的胆子!狗东西!你当你是什么?竟跑到我这里来撒野!你倒当真是个好的,替主子丢人丢到我的院子里来了!”
“三少奶奶,她是为那薛浛梅探你的虚实而来……”
“住嘴!”一声喝断冬蝉,夏霜浓向前亦是狠瞪着她,“你是什么身份?二少奶奶的名讳也是你能大呼小叫的?怪得要掌嘴!”
冬蝉本红肿的脸登时煞白。一句话说不出来。
“你们要打要骂,都出了我这院子!玉合居也好,竹园也罢,你们有什么好歹,一干不与我相关!休要在我西房里无法无天!”
霜浓转身冲着秋茗就道:“送客!”
气冲冲往里一走,将两个人都扫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