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心狠手辣
趁着天黑前回了储良镇,赵长歧已在寻芳客栈的天字一号楼准备了晚膳等他们。闷闷吃了,夏霜浓进了她的房间去歇息。赵长歧便与段衡白要了一壶酒,在临窗的榻上坐下来,拢了火炉,你一杯我一杯喝了大半个时辰,直到许莲敲门进来,才将这沉默打破了。
“喝酒怎么能没有下酒小菜?罗冬冬那狗东西真是怠慢人,早知道我便送来了。”
她将一碟子辣炒鸡丁、一碟子秘制茄鲞、一碟子糖醋花生摆到榻上的小方桌上,盈盈笑着立在一旁。段衡白便将酒杯放下,微微含笑望着她:“我看你的样子不单单是过来送下酒小菜的。”
许莲便抿唇笑了,走过去将桌上的菜又一一摆放回漆盒里,睨了两人说道:“喝酒自然要有酒有菜。更有一样,躲在这暖气融融的屋子里喝味道淡极的清酒,怎及得上到那清冷好景的室外去品醇香得味的美酒?随我来吧,难得赵先生赏脸过来,我自不能亏待了两位。”
段衡白欣然起身,觑了静默不动的赵长歧一眼,道:“长歧莫不是要拂了老板娘的面子?”
赵长歧眼无波痕的瞧了瞧他,起身对许莲一躬:“那就叨扰了。”
两人转而随许莲来到客栈的顶楼,露天的一方小小空间,可见满天星辰,更有空气冷冽。然四周以鲛峭纱围挡,既可见景又得饮酒之境,也不会叫人冷得失去了喝酒的兴致。的确是个匠心独运、颇让人中意的去处。
许莲早让人准备了桌椅软榻,更添一七弦琴助兴。她先坐下弹了一曲,段衡白与赵长歧薄饮三杯,她方起身过来,拿了自己的那杯,掩袖微微一抬首,饮尽了杯中好酒。
段衡白就道:“莲儿好酒量。只如此对待一杯上品佳酿,未免可惜。”
许莲袖手而坐,秀眉轻扬:“喔?段郎可品出这是什么酒?”
段衡白饮而不语,笑望了赵长歧。只见长歧脸上微有异色,擒着白玉夜光杯拧眉沉思。许莲就道:“赵先生?”
赵长歧闻得有人唤,眉间微动,转首看她的一瞬,眼中情绪翻然如浪。倒把许莲一惊。她笑了,轻道:“看来,我这是在赵先生面前班门弄斧了。这桃花酿赵先生必是早已品过了。”
赵长歧只不语,又倒了一杯默默的往唇边碰。神情有些异常。许莲往段衡白身上瞧。段衡白摇头,边酌边吟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许莲如何聪明的人物,立即猜到此酒与段衡白托她替赵长歧找的那位女子有关。她轻点了一点头,自去替赵长歧斟酒,边说道:“这人除非跳脱三界去,还真没有我许莲寻不着的。赵先生暂且宽心,我既是答应了段郎,没有食言的理。原是想过两日告诉你,今儿趁着酒兴我也当一回鲁莽,这桃花酿是我照着从江南一商人手上买下来的底方子自己制的。”
她话未说完,就见赵长歧转眼望着了她。许莲笑着点头:“青梅,三分未开的桃花,初冬第一场雪,再放上两瓣茉莉与那雪水独放一日。米要用粒粒晶莹红粳米。封坛后埋于土下三尺,三年之后才可开坛。”
赵长歧眼色更紧,似下一刻就要起身掐住她的咽喉。许莲却默了下来:“线索到这里便断了。那商人两年前买得宅子,却并未见过宅子的主人。听闻那夏家老爷身染重病,去世前将女儿嫁给了一位故人之子,夏家千金带着一众奴仆随新姑爷去了京城,宅子便留给了老管家。两年前老管家辞世,他的儿子见夏家十余年无人过问宅院便壮胆将夏宅独占,转手卖了远走高飞去了。”
段衡白问:“可查出老管家的儿子去了在哪里?”
许莲摇头:“追到沿海处,有人说见着他两年前出海,再未回来。夏家所余,仅管家与其子在江南。”
“莲儿你所酿到底欠缺,”段衡白笑道,“封坛三年,你这可有三日?”
许莲眼见赵长歧生起希望又生生湮灭,只一杯一杯喝着酒,面上无恙,却不知其心究竟如何。她心中感叹,本不该将此残消漏息告知他,不过是因她一点私心,只得借他伤情旧事一行了。替他斟满了酒杯,她转而对着段衡白,顺着他道:“我这酒必然是不足三年的。可我总算是酿得有模有样。只此一件,你也该夸我一夸。”
段衡白睨了赵长歧:“品酒之事,你亦算行家,怎么样?她有几分可评的?”
长歧面目无情:“桃花林中桃花酿,换得一世桃花伴。”
段衡白知他又独自跌落在往事里,暂且拉他不出了。便有些无奈的夹了一粒花生嚼着。对面许莲眼观耳闻,她笑:“本想讨得你们欢喜,不想竟错了。我这酒酿得确实不好。不知今儿来那位夏姑娘是否与夏家有关,我倒好与她讨教讨教,如何酿好这桃花酒。”
段衡白闻言,眼眸往她身上一看,煞是清明,他笑了笑,将一杯酒都饮了。对面赵长歧亦闻得她所言,与他对面一视。起身道:“赵某不胜酒力,失陪。”
撂下酒杯即去。显而易见的不快。
段衡白待那赵长歧一去,脸上仍旧噙着笑,眼却立刻的沉了。他把酒杯推到了一边,凝神眼冷唇勾的对着许莲道:“今日之事,你确然过了。”
许莲也不惧被他瞧出她的心思,坦然受之:“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早便知晓的。我不在乎你与其他女人怎样,在我这里,还由不得你的小白兔来占了地儿。你要养,趁早离我远了去养,否则休怪我心狠手辣!”
段衡白也不在意她的威胁,只“哧啦”一下打开了折扇,慢摇了两记。仰天慢慢笑道:“我道今日是怎么了,一个个皆来威胁我。怕是我平素太好说话的缘故。”
说话间眼眸一利,扇尖倏然朝许莲横刺过去,抵在她颈间脉上。扇页锋利似有寒光,只毫厘就可叫那涌动在血管里的热液喷溅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