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苏老爷
苏蕙茹扶着额头靠在软垫上，面色憔悴：“麽麽将我一手带大。是因我才入的唐府，受的那些罪，我没能让她安享天年，还……你无论如何要替我找到她，办理好她的后事。”
“是，奴婢一定办好。”
丹书垂目应着，脸上没有分毫的表情。
苏蕙茹休息了会儿，马车晃得她胃里翻搅不堪。她睁开眼睛，问丹书要茶喝。见丹书低眉垂目，始终不敢抬头看她，不禁想到方才的话是否太过严厉。便将茶杯递还给她道：“丹书，你、红衣和麽麽都是我一起带到唐府的人。红衣遭人蛊惑，与我渐生间隙，如今我亦不敢用她，她更不敢与我亲近，而麽麽……吴麽麽又……我身边只剩了你。我的气恼难过也只能在你面前发泄，我未将你当成外人，你可知道？”
丹书低着头道：“奴婢知道。此事是奴婢办得不好，大少奶奶理该生气的。”
“我也知道这事原不该怪你，只是……我自幼没有娘亲，入宫时年纪也小，是吴麽麽一直陪着我。她待我好比自己的女儿，现在她因我不得善终。我哪里是怪你？我是怪自己。”
她说着眼圈儿红了，丹书忙拿了帕子给她：“奴婢明白，大少奶奶别再伤心了。等等还要去见老爷。”
说到她的父亲，苏蕙茹闭着眼睛抿紧了嘴唇。父亲，她已有三年不曾见过她的父亲。
马车回到唐府，苏福早就在芜园的东边暖阁里等着。下人上来说了，苏蕙茹咬住牙齿咽下一股气，扶着丹书往里走，连一口茶水也不曾喝。
走到里间，就见一个头发花白，胡须理得整齐的魁梧老头儿站在暖阁的当口，一见到苏蕙茹进来，那滚圆的，铜铃一样的眼睛倏然就张大了。丹书还来不及跪下给他磕头，那老头儿行路如有风，几步就走到苏蕙茹面前，照着她的脸孔就挥下去一巴掌。把当下的所有人都给打得愣在了那里。
苏蕙茹睁着眼睛怔怔的望着他，眼睛里除了冷，还是冷冰冰的寒冷。
丹书赶紧拿帕子盖在苏蕙茹的脸上，扭头冲着后面跟着的几个丫头喝道：“看什么看！还不给我下去！”
那些丫头下人都呆住了，失了魂一般。被丹书这么一喊，哪里还敢待着？都忙不迭跑了下去。
丹书“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哭道：“老爷，小姐这是犯了什么事，劳得您动这样的肝火？就算不顾忌小姐如今的身份，也顾忌老爷的脸面啊！”
说着深深拜下去。
那苏福脸色沉得入冰山上的千年冰雪，一脚踹在丹书腹上，将丹书踹出去了丈儿远。丹书撞到一边的花架上，将那花架撞得摇摇欲坠，一盆开得正好的腊梅跌下来，瓷瓶摔得粉碎。
苏蕙茹似被冻住了一般，一动也不动，声音冷冰的开口道：“丹书你也出去。没有我吩咐，谁都不准进来。”
丹书滚爬着到她脚步还要起来，苏蕙茹便喝了起来：“出去！”
“小姐……”
丹书捂着腹部，嘴角亦淌了血，弯着腰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苏蕙茹看着眼前这个雄鹰一样眼睛的男人，这个雄鹰瞪视着敌人一样瞪视着她的男人，她心里的恨一下子涌了出来。
“父亲。”
她开口喊他，每一个字都像刀尖戳在她心口上。没错，这个人是她的父亲，这个暴虐的，没有人性的男人是她的父亲。将她害到这步田地，将她变成一个连自己也憎恶的始作俑者，是她的父亲。她恨他，更恨自己。
掐进了收在袖子里的双手，她把丹书给她的文书拿出来，送到他面前：“这是唐府银库使用权的转让文书，只需再让唐立本做了担保，到时便不会有人再站出来反对。”
苏福冷眼扫了那只小小的锦盒，抬手挥落在地：“我让你做事，没让你给我惹事！你今天去牢房做了什么？”
苏蕙茹咬着牙逼自己冷静：“做父亲要我做的事。”
“我要你拿下唐府的银库，没让你去找一个烫手的山芋来坏事！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他胸脯起伏，一掌拍在桌案张，那茶杯亦被震得“哐当哐当”的乱想。
苏蕙茹问：“她是谁？不过是我找来开银库的一把‘钥匙’，有什么碰不得？”
“无知！”
苏福摆手：“银库到手便好，你不得再去动她！”
“不行！”
蕙茹冷硬起来：“我要看着她死！”
“她死不了。”苏福打开锦盒，看到上头的手掌印，气火也收下去一些，“她的事，你不得再插手。”
“为什么死不了？明日就是她行刑之日，是她的死期！我会亲眼看着她被砍头！我要看着她死无全尸！我要她挫骨扬灰以泄我心头只恨！”
她狠起来，咬着牙一字一字喊出来。
苏福瞪着她的眼睛便锐利起来：“我说不准插手就不准插手！你想死就再碰她一根汗毛试试看！”
“爹！你为什么要阻拦？你知不知道她杀了谁？她杀了吴麽麽！一手带大我的吴麽麽！”
苏蕙茹高声喊着，隐忍多时的眼泪一下子滑了出来。苏福仍旧没有丝毫的动容，他想不起来吴麽麽是谁，他眼睛镇定严厉的像是一把刀，一把插在人心脏的刀。他阖上锦盒：“不过是个下人，你要记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区区一个奴才，你要是舍不得，再找一个！”
“爹！”
她早就料到他不过是这样的反应，可她料不到他为什么阻止她为吴麽麽报仇，为什么替一个都不曾见过面的女人说话。
苏福已无耐性，拿起了锦盒，他郑重严厉的警告她：“不许再去找那个女人的麻烦！你不想着自己的脑袋，也顾着刚才那个丫头的小命！要是因为你的鲁莽坏了我的大事，我饶不了你！”
说着将苏蕙茹一把搡到边上，自己大步走了出去。丹书一见他出去，忙着进来，却见苏蕙茹无端端的往后倒退了几步，直朝地上跌过去，丹书赶紧上前扶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