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代劳
“你倒聪明，说出这样的话来，以为我必不能拒绝你的毛遂自荐？”
段衡白背手，将那卷轴放在身后，一双幽深的眼睛略带笑意的望着他。何光脸上一红，跪了下来：“少爷给小的这把剑，而不是给小的银两，可见少爷没有把小的当成那些贪图蝇头小利的人看。何光虽然没什么大的本事，可是何光有忠肝义胆！好比那赤兔马，忠肝义胆，一辈子只认得一个主人！”
段衡白更笑：“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人皆以为布亡之后，赤兔归于关公，你却知道赤兔并非归从关公，而是随主消弭不见。有点意思。”
何光赶紧再接再厉道：“小的的父亲一直和小的说，旁人说什么不可全听，自己能明辨对错才最可贵。小的认定段少爷是个好主人！”
“偏听则信，兼听则明。你父亲却不然。”
段衡白脸上的笑缓了一些，他看着何光问：“你的父亲可在储量镇上住着？”
何光脸上一暗，低了头：“小的十岁那年家中大火，小的的父亲将小的藏在枯井内，小的才死里逃生躲过一劫。”
段衡白若有所感的紧抿着薄唇未说话。他指了指他的那把佩剑：“此乃京中名师铁北南所铸，你既佩了它，行为做事必要与之匹配。”
“是！小的明白！”
段衡白往前走，他忽然领会过来段衡白话中的意思，一下子站了起来，在段衡白背后起立挺胸，昂首正气的吼了一声。段衡白脚下步子停了停，回头看他，他还昂着下巴，挺着胸脯，一副立刻要去替他打仗的模样。段衡白微微笑着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两步，他将背在身后的手抬了起来，手中卷轴送到了何光面前：“这东西需要一个人的手印与落款，你若能办到，我就收了你当我近身护卫。”
他一听，先是一喜，视线落在那副卷轴上。段衡白看出他的心思，将卷轴慢慢打开：“无关性命，不碍他人尊荣。不过是份生意上的过渡文书，你可以看看。”
何光忙忙摆手：“杀人放火的事情我不做！如果是这个，我能办到！”
“当真能办到？”段衡白眼角上挑，似藏了些什么在里面，他警告他，“若是办不到，可别再对我死缠烂打。”
“若是办不到，我就一辈子窝在这个小小衙门里当衙役！”
他说着，将卷轴抽走，开了门就往里走。段衡白望着那扇小小的铁门，竟有些如释重负。他返身往回走，终究没有再走一步进去。
何光拿着卷轴兴冲冲的往铁笼子里走。这个牢房只关了夏霜浓一个人，文书要谁的手印，谁的落款，还需要猜吗？
他来到牢门前面，夏霜浓端端正正的坐在石床上，从高墙上的小小窗户里透了一缕光下来，正好就落在她低垂的长长睫毛上，何光一时发愣，手上的钥匙没能顺利送到锁眼里去，“叮呤当啷”落到地上。那静坐不动的人儿听到声响抬头往他这儿看过来，何光尴尬的咧嘴一笑。他弯腰把钥匙捡起来，开了门进去。
“又要吃药吗，小何？”
霜浓莹白的脸上没有血色，可她眉眼柔和，说话声音也是温温暖暖的，让何光听着就觉春柳拂面似的。他咧着嘴笑，进来与夏霜浓说道：“三少奶奶看着还不错，比前一日好得太多了。”
霜浓知道那天是他先发现了她倒在血泊里，更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可使她及时得救，留下这条命来。她站起来，朝着何光微微屈膝，福了一福：“霜浓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何光见状忙上前拦住她，脸上微微一红，连连摆手：“小的也是听从段少爷的吩咐照看三少奶奶而已，要说谢，三少奶奶还得去谢段少爷。”
夏霜浓眸光被她卷翘的睫毛挡住了，也瞧不出她什么神色，何光只觉得她好像听到他这么说不是很高兴。可要说不高兴，那也说不上来。
她嘴唇微微动着，何光就听到她以非常微小的声音喃喃着：“是，是该谢谢他。”
何光就势把段衡白给他的那份卷轴拿了出来：“三少奶奶要是觉得段少爷的确该谢，就替小的把段少爷给的这份东西给办了吧！”
说时已经将卷轴打开，送到了夏霜浓面前。他吊着眼皮子偷偷瞧了瞧她的神情，并没有从她脸上看到什么表情。她好像忽然的变得特别镇定，特别冷静，又特别安静，叫人觉出些不对劲儿来，可要说哪里不对劲。何光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夏霜浓迟迟不接，何光又往前走了一点儿，低低喊了一声：“三少奶奶？”
连喊了三五声，那夏霜浓好像才回过神来，睫毛轻颤，缓缓的抬起眼来，烟雾朦胧的望着眼前的何光。何光想啊，这一样都是女人，怎么他见过的女人就没有这样如梦似幻，亦真亦假的楚楚佳人呢？那一双眼睛，光光那一双眼睛，差点儿就把他的魂儿给伤得七零八碎。都说一个人的眼睛最能看到一个人的心，他就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失望、难受、痛苦、无奈和了然。他甚至都想要把卷轴倒过来仔细瞧上一遍了，到底那上面写了些什么，会让唐三奶奶看了一回就似心魂俱伤般的失魂落魄。
他抖了下手，正想把卷轴收回来，就听到夏霜浓还是那样低低缓缓的问他：“你有笔和朱砂吗？”
何光愁了，段衡白给他给得匆忙，他哪里就会备了笔和朱砂来？正要摇头说没有，想着说不如明日再来也是一样。就见夏霜浓静思了一回，将宽大衣袖里放着的一只胭脂盒拿了出来。何光认得那个胭脂盒，那是秋茗春桃两个小丫鬟拖他带给夏霜浓的胭脂盒。
夏霜浓用指甲轻轻沾了一点儿胭脂，先是在文书上写了自己的名姓，又蘸了一大块，食指用力的按了上去。那触目惊心的颜色，真是和那天她手掌上的血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