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叵测居心
苏蕙茹忙笑着道：“这件事固然还是要与段公子商量的，只是我瞧着二少爷近来身体越发的不错，也是想让他早点儿上手，到时候我们唐府后继有人，世伯们也能够稍事歇息，缓一缓肩上的担子。”
唐立本面色不很好看，他由着苏蕙茹说，自立在一旁像是被苏蕙茹拉来帮衬的一尊泥塑似的。蕙茹有些恼恨的暗暗望了望他，他只当没有瞧见，依然我行我素。
苏蕙茹只得自己在那儿与几个老东西周旋：“再者，我们也并没有就不照着规矩来，这生意场上凡事也讲究‘规矩’两个字。何况几位老世伯也说了，段衡白段公子是个诚心实意的，想来他不会以吃亏不吃亏来衡量这一桩生意。”
“这话就说得不对了。”略显得年轻些的一个老头儿站过来，“虽说他人是实诚，但做生意的，有几个会不计较得失？世侄女此次怎的这般鲁莽？我们一向不过问府上的事，正是相信世侄女能够处理妥当，这几年看来，确实也不错。难道竟是我们看错了？”
这老头儿的话一时说得过了，苏蕙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不好发作，便咬着下唇不吭声。站在一旁的唐立本好像看戏似的，虽说两个人是一道过来的，可他愣是看着她吃瘪也不肯多说一句话，就那么站在旁边瞧着。苏蕙茹心里又是堵又是恨，暗下里将缠在指间的一块帕子都要绞裂了。还是那个年纪最大的老者瞧出些尴尬来，便又指了另外两件事道：“这银库本是唐兄留给三少爷，当时也说明，倘若三少爷无后，若有妇，则交由他房中的妇人掌管，免她孀妇一人遭人欺辱，若是三少爷的未亡人改嫁，则拿出一份替三少爷立了庙宇享万人香火，余下的仍旧是留给他的未亡人。如今你二人竟是想要大开银库之门，说什么救急，却是怎么回事？”
苏蕙茹正要解释，另一位又说：“还有这一件，怎么好端端的就要将唐三少的新妇扫地出门？她那一桩案子，我们也是有耳闻的，我们只当你是个明白人，更能够摆布得了雷琦生那个眼中生钱的贪官，没想到你竟是个没用的！还被他牵了鼻子走！”
“几位世伯，你们先别着急，听我一件一件与你们解释。”
苏蕙茹本是想让唐立本来糊弄了这几个糊涂老儿，到时候也算师出有名，免了镇子上那些自以为是的名流仕绅乱嚼舌根，没想到这几个老头儿竟是发起难来！她心中一边烦恼着，一边又烦恨着。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唐立本答应她前来，却是给她使绊子来的，她以为他之前答应得好好的，便是往后有什么不会帮她，这一件事不管怎样都是要帮她的，哪里想到……
她压着心头那簇火，满面堆着得体的笑说道：“因描绣并非只次一批两批，公主出嫁，又是嫁到边塞异国去的，到时候肯定不仅仅是我们这送过去的一批绣品。为防着万一，免得到了节骨眼上手忙脚乱，这才想要开了银库拿些银子暂且先用着，到时候朝廷的赏赐一下来，何尝不能够还上银库的钱呢？至于那份休书，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难道我就是心怀叵测，一心想着要将三妹妹赶出家门去的？可她犯了事被判了死刑，今儿都要行刑了，我们还能够留着这样一个人在府里吗？各位世伯都是知道我一向为人的，如果能够救，我又怎么会不救？到今为止，蕙茹也是为府上名声着想，才不得已而为之啊！”
她说得情真意切，句句都委婉有理，倒让几个老头儿一时也陷入了沉思里，暂且答不上话来。苏蕙茹眼瞧着似将局面扳回一些，忙搡了搡身旁的唐立本。
唐立本觑着眼看了看她，那眼里的颜色当真叫人难堪。苏蕙茹眼梢余光才与他相接，就飞快的调转了开去。那眼里的耻笑、鄙夷、不屑，比她父亲给她的那一耳光更叫她脸颊发热发烫。可她没有办法，她有什么办法？人一旦已经在悬崖边上了，就只能一鼓作气的往前走，否则，不单单是连命都留不住，更叫人唾弃，看不起！她情愿赌那悬崖底下有碧绿的湖水，有长长青藤，或许还有一方石台。总之，她不会落进万丈深渊，她定能够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深吸口气，说道：“这三件事我也是与二少爷商量了多次才向几位世伯提出。我们到底年轻，二少爷前些年身子一直不大好，生意上的事也不大接手，如今好转起来，我们也是想早日让唐府能够繁盛如往昔。因此一时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请几位世伯不吝提点，就是我们的万幸了。”
她态度谦恭，模样又是大方得体的。话里话外都是一心为唐府。几位老头儿方才瞧见书札时生起的一桩桩一件件的疑问与不满也在渐渐的摇摆消弭。
她不住的暗下里在他边上瞧他一眼，睇他一次，明明心中急不可耐，却又兀自克制着不肯太过为难他。她实在并非怎样逼迫他，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唐立本深深的喟叹，既是纵容了多次，又何必在乎这一次？他终于躬身向前说道：“前几年是我昏聩了。父兄皆仙游，三弟又缠绵病榻，我不思振作，反而一心只想避开这些。没想到最终还是没能够留下三弟。如今又累及三弟的遗孀，是我的罪过。眼下，我只想亡羊补牢，希望还不是太晚。唐府经我父兄到我手上，我定不能让它就此败了。”
唐立本一心歌舞声乐，纸醉金迷，在这几个世伯眼里早已经是将他视作无药可救之辈。如今突然说出要振作的话，不仅让这几个时时感叹唐府落入外姓人之手的老者觉分外讶异，更觉前路有望。
那最年长的一位老人便抖着手，颤颤巍巍扶在唐立本肩膀上：“立本啊，你可是真的觉悟过来了？你父亲当时便时常与我们几人提及，要是你能够振作起来，这唐府必定有望啊！”
“是啊！原想着三少爷的病能够好转起来，没想到冲喜之后反倒猝然而亡。我们几人虽说是不管你们府上事宜，心底里有多着急多痛心，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明的？”
“正是正是！二少你若能够独当一面，我们几个也可以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