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横生枝节
一时几个人都感慨万千，纷纷说着感叹的话。苏蕙茹在旁悄悄的松了口气，果然还是得要唐立本开口的。他开口一句，胜得上她说上千句百句。即便她在这两三年里做得出色，叫个个都称颂，唐立本，也只有唐立本这个唯一的唐家男丁能够轻易得到认可。而她，也不过是众人眼里的居心叵测之人罢了。
无碍，她本就有叵测的居心。且她把这居心已放到了唯一的唐家男人身上。往后不单单是这唐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那开遍了整个皇朝的铺子，那藏在银库里富可敌国的财富，皆是她的！连身旁的这个男人，亦是她的！
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像一个极大的皮球，将她心口的位置胀得满满的，满满的！满得她险些透不过起来！这么多年的委屈与不甘，隐忍与按捺，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地满足。她侧首看着与那几位虚与委蛇的唐立本，恰好他于空隙之中透过来一瞥，苏蕙茹不禁冲着他微微的笑了。好似第一次她见到他，含羞带怯的，微微的笑了。
不料唐立本只将眼光在她身上停了一瞬，立刻又转开了去。
那感觉好似她手中正握着一个吹得鼓鼓的皮球，她很喜欢，很高兴，满心欢喜，抱着要去给最要好的那一个看。谁想到对方不但不屑于瞧，更拿出一根利针来，在皮球上狠狠的戳了下去。“嗤“，那皮球只发出一声嗤笑般的声音，从她手里一跃而出，蹿逃了她再找不到的地方去。
苏蕙茹脸上的笑僵在那里，手里的帕子都变得沉重无比。而后，她听到唐立本在问老头儿们方才所提的三件事。她呆呆的立着，本该上前再添一把柴，竭力将此事促成的。可她此刻却有一种恍惚感，连这样一件要紧的事也是懒懒的，她甚至不想再留在这里，想即可就抽身而去。
这叫她想起父亲告诉她，她要嫁的人是唐府的大公子，而不是她一直以为的，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那个时候，心里的空，心里的慌，心里的恨。
“大少奶奶以为如何？”
她耳朵边有人在唤她，一声“大少奶奶”，将前尘往事打得粉碎，她似已病入膏肓的赌徒，一听到那摇色子的声音已控制不住自己投钱下注。苏蕙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立即脸带微笑，盈盈应对眼前的人。她半垂了首，将帕子按在眼角边道：“方才不禁想起夫君，一时走了神，几位世伯说了什么？”
她神色动作当真是思念回忆之态度。唐立本觑着眼望着她。苏蕙茹将个侧脸对着他，不敢去瞧他那眼睛里的讽刺。
夫君？她那个死了好几年的夫君。她连他的样子都记不清楚了，哪里来的想念？成亲当晚起他们就分床睡，到他死，他们都未行周公之礼。所谓的相敬如“冰”，他们之间如是。那个唐立仁，一心只有他的亡妻，却为了家族的利益，为了兄弟的前程，委屈自己娶了她这个前宰相之女，当真是个大无畏之人。
苏蕙茹心中冷笑，也就将情绪冷静下来。方才唤她的老者就道：“一晃眼，大少爷过世也好几年，想当初他突然暴毙，我们几个人一路从京城急驰回来。散了老骨头又哪里在意？只想着能够送送我们自小看着长大的侄儿最后一程。”
苏蕙茹装模作样的陪着滴下几滴泪来，安慰道：“世伯也勿再伤心，逝者已矣，我们总想起他们便伤心，叫他们知道了，也是要不安心的。”
那老者点头，略有些哽咽着说道：“方才我们与二少爷商量，三少爷的房中人，无论如何是休不得的，若说是为唐府的名声，更加休不得。她与叫人劫去的二少奶奶必定都是有冤屈的，等最近这些事忙下来，或能够上京，我们几个老骨头也要上京一趟，一要谈一谈唐大将军的下落，二必要将那雷琦生好好整治一番。不能叫他仗势欺人到如斯地步！”
“可三妹妹已是化为尘土，即便上京也……”
“这件事是你处理得不当！早先与我等说明，我几人又如何会坐视不理到如今的田地？可既然是无可挽回，那也不必再追究前事。但唐府的脸面不能就这么被丢光了！”
苏蕙茹喏喏：“世伯说得是，此事的确是我处理不当。往后，还是得要世伯提点。三妹妹的冤屈，我便是想尽法子，也要助着还她清白。稍后我会休书一份于我爹爹，请他找往昔同僚帮帮忙，定要找到二妹妹的下落。”
她说时，不经意往唐立本身上一看，正好瞧见其中一位老头儿在拍着他的肩膀宽慰他，他则稍稍点头，眼皮掀着，往她这儿看，苏蕙茹心中一怔，忙垂下眼去。
“再有，那银库。我们几人亦是没有办法说什么的，这本就是你们唐府之内的事，府中如今也只余下二少爷一人，三少爷的遗孀又遭了不测，理应还是该由二少爷处置。只是有一件事你们必定要答应我们。立庙宇，保三少爷享万人香火这一件你们必要做好之后才能动那银库里的财物。切不可违逆了你们父亲的心意。此为孝道，亦是你们兄弟，叔嫂的情义。”
苏蕙茹点头：“这是自然。唐三少活着时我尽心尽力，及后他未留下子嗣，遗孀我又未能保全，这一件事情我是定要替他做得妥妥当当，体体面面的。”
“好，这两件事你们都能够答应，我们也没有别的要求了。至于二少爷同往京城护送描金绣，这本来也是好事一件，到时你们与段衡白好好商量，予他些别的好处，得他首肯，不伤及情分，两方欢喜。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苏蕙茹未想到他们一开始那样激烈的反对，一旦唐立本开了口，事事就都可成了。心里自然是有些不满不甘的，可也庆幸她料得他们是这样的心思，略略微笑着，半屈膝跪下，就给几个老头儿行了礼道：“蕙茹年轻，行事到底还稚嫩鲁莽，今次多得几位世伯提点，蕙茹在此谢过几位世伯。只是这几件事几位世伯眼下首肯，到时不免还有有心人胡乱嚼舌根。蕙茹斗胆，请几位世伯在此书札上写下名姓，到时也能堵那悠悠之口。”
唐立本也道：“年轻之人行事维艰，我又曾是荒唐之人，大嫂是女流之辈，如此也为方便行事。”
那几个老头儿商量了一阵，最长的那位抚须点头，正要接过丹书递来的笔落下名去，只听得两声冷笑，有人从那祠堂门前的柏树上一跃而下，抚扇拍掌，笑声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