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隐姓埋名，亦可谓死
皇甫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赵长岐：“打什么赌？”
“打赌三皇子是否会让他的宝贝妹妹牵涉进这场肮脏的博弈之中。”
皇甫承显然有些不快，他说道：“即便是他肯，我也不会让我的妹妹陷入那无法摆脱的局面里去。”
“由不得你了殿下。”段衡白说道，“自你们出生之日起，你们就处在无法摆脱的困局里。能够逃脱的是幸运者，不能逃脱的是宿命。而如今，我要和你堵的是，小七姑娘的命运，是被宿命摆布，还是有幸运引路。”
皇甫承阖上眼睛，忽然笑了，他睁开眼看着段衡白，后者目光镇定淡然，他摇头：“有时，真是不想跟你谈这些。你总是将话说得太残酷。”
段衡白也笑：“现实更残酷。”
赵长岐忽然问道：“不知殿下府上可有养血仙草？三少失血过多，有此仙草于他身体恢复有益，在下想替师弟熬上一些。”
“有，你从这里走出去，找古池拿去，他就在外头守着。”
赵长岐谢过，与段衡白叮嘱几句，先就离开了。
段衡白望着皇甫承看他离开的背影，说道：“师兄是个简单的人。”
“是个不愿卷进我们这种宿命悲惨中的人。”
段衡白沉默，凝着赵长岐的影子，未置一词。
赵长岐离开，皇甫承能够更随意的与段衡白交谈。
两人说了一些有关赵长岐的事，就往正事上走，谈到段衡白昨晚的发现。
“果然是一场阴谋。”皇甫承露出笑，也不知是什么情绪，像是高兴，像是遗憾，像是悲伤难过，也像是无可奈何。段衡白无法来安慰他，只得说道：“据我的猜测，皇上应该也知道这件事绝非简单的天象示灾。”
“父皇虽会按时听取钦天监的奏章，也会做一些应时的祭祀。却从没有只凭钦天监的预言就妄下论断的时候。我当时也曾找过父皇，可是无用，我终究保不住江王爷。”
“恕在下大胆，”段衡白问，“江王爷私通国外一事，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私通外国？”皇甫承听了这话不禁一笑，“朝堂之上任何人都有可能私通外国，唯独江王爷绝无可能私通外国。”
他将腰上的一块玉佩拿下来，段衡白看到，眼中不禁一亮，微微皱了眉头，他将情绪掩下，自看着皇甫承。
皇甫承拿着手上那枚青龙云纹的岫玉说道：“衡白可识得这是何物？”
段衡白眼中一闪，反问：“这是何物？”
皇甫承起身说道：“这是本太子所有之物，青龙。”
段衡白问：“莫非就是传闻中，可号令天下的青龙玉？”
他微微笑着点头：“皇上将此物赐给殿下，可见殿下深得圣心。”
皇甫承摇头：“这块玉佩并非父皇赐予我，而是我的母后交给我的遗物。她在世上只我一个亲人。帝皇之家，外人看着富贵风光，只有深处其中的人才知道，什么叫朝不保夕，什么叫兄弟阋墙，手足相残，这块青龙玉是我的母后交予我，嘱咐我，若到危急时刻就拿出此玉，说是父皇会念在旧情之上放我一条性命。”
“不知当年殿下可是因此才仅是落得府中思过的惩罚？”
皇甫承摇头：“父皇对我母后恋恋不忘，我还是能够得我母后庇佑的。”
皇甫承向来都是满不在乎，悠然自得的模样，即便是关押在府中不得见外人，也从没有传出过他有怎样消极的情绪。只是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苦笑和灰败，都是让段衡白能够清楚收入眼帘的。帝皇之家，帝皇之家最苦。
段衡白道：“皇上是个重情义的人。”
“只是再重情义的人，也有不得不舍弃的人与情，为大局筹谋。尤其是一国之君。他的心中，自然江山社稷方为首，如此才是明君。”
“衡白，”皇甫承听他说着，不禁长长的叹息，“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干脆拱手相让那张宝座，一切也就能够停止了。”
“不会再死更多人，也不会再有忠臣良将蒙冤九泉。”
“江王爷是真正的忠臣啊！衡白，你大概不会知道，这块玉佩除了可以号召天下之外其他的用处。也不会知道他所能代表的究竟是什么。”
段衡白不言语，只听着他说。皇甫承今日特别感慨，他说道：“天下方定之时，太祖皇帝曾命督造司寻四玉石，分刻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神兽于上，家宴时，留岫玉所刻的青龙，其他三枚分赠给同打天下的三名大将，分封异姓王爷。以表天下为四人共打之天下，亦是四人共享之天下。后太祖早逝，彼时太子年幼，为防外戚专权，后宫弄权，特下御旨，请三位王爷辅政，倘若太子成年后不能匡扶朝政，爱民如子，则四玉出，天下可改。故而世人皆只知道玉佩可号召天下，却不知道这玉佩是我朝忠臣良将的最好证明。不是什么人都会拥有这样一块玉佩。”
段衡白眸中阴暗不定，他面容沉静。只是一只手在他别着香包玉佩的一侧轻轻按了按。皇甫承还在说：“你身上所中的蛊毒，原来是以控制人的心神所制。这世上除了蛊毒这样神奇之物外，亦有你我所不知的神奇之法。这块玉佩当年是染了几位战死沙场王爷的鲜血再回到我太祖皇帝手上。太祖皇帝为使太子顾念三位王爷恩德，便将此物放在太子身旁，不想太子原无可奈何之症，因此便就好了。只是当时天下初定，百废待兴，宫中又忽传时疫，太子尚未复原，再又复病。此番便是玉佩亦也无法。”
“此后太祖也曾将玉佩赠予他人，分封异姓王，不想出了三王之乱。再后来，太子重病，太祖抱恙，无奈之下，太祖皇帝千挑万选，再度选中了几位臣子，要他们签下生死状，以全家性命作为效忠朝廷的保证。”
段衡白见他说到此处不再往下讲，等了会儿才道:“不知如今三位辅佐太宗皇帝的异姓王后人何在？”
皇甫承摇头:“太宗皇帝病愈，又取得了关外大捷之后，这三位王爷就在一夕之间失去踪迹，包括那三枚玉佩。”
段衡白冷笑:“让我来替殿下继续说这个故事。”
他亦起身，看着远处景色如画，说道:“太宗亲政，又接连取得大战胜利，江山已稳，社稷即定。后宫更有喜报，临危受命的三位王爷便到了不该再留的地步。杀，则触怒百姓，有失天颜；不杀，则君心不定，宝座不稳。故而唯有秘密处决一路可走。”
“这一点我可以保证，那三人绝非死在皇族之手。”
“隐姓埋名，亦可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