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拂面
“起来起来,赶紧都起来吧。本宫方才已问过养心殿的太医,小七已经脱离了危险,此刻不宜挪动,就留在暖阁里休息着。段衡白救了小七的性命,本宫谢谢你。有什么想要的,你只管说,本宫必定满足你。”
段衡白轻拍着膝盖上虚无缥缈的尘土,睇着霜浓也起了身才道:“多谢皇后赏赐,不过,草民尚未想到要什么。”
“喔?”李东儿仔仔细细看着底下男人的脸,据说他未曾拿下面具时就是一张引人瞩目的面孔,揭下面具之后更是配得上“倾国倾城”四个字。眼下她仔细看着他,果然是堪比女子的一张面孔。却又丝毫没有女子的柔媚之色,只见英武俊逸。
她起了身来,慢慢走下高座,抬手示意一旁的宦官:“赐座。”
宦官立拿了两张软椅过来,段衡白扶着夏霜浓在其中一张上坐了,他却仍旧站着。李东儿也不介意他的“抗旨不尊”,微微笑了,道:“今日宣两位过来,一是因小七的事要谢过两位,再有便是蕙茹的事。”
蕙茹?苏蕙茹?夏霜浓一惊,拧眉看向她去。
这个名字太久未听到,就好似马车前行时甩在身后的路途,夏霜浓几乎是要忘记了。
“蕙茹?可是唐府苏家的那个蕙茹?”
“正是。”
李东儿看着夏霜浓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丁点儿的情绪,霜浓皱着眉头,只觉出不安,伸手去握了段衡白垂在一侧手臂上的一只袖子。他低眼看了看她,眸中安静沉着如黑夜里的深海,他从来不在未了解全情的时候贸然掌握主动。她有些太冲动了。霜浓暗暗自责了一下,松开指尖,将自己的情绪慢慢整理。
“蕙茹是本宫的表妹。”
这个消息实在有些惊人。李东儿,当今的皇后居然是苏蕙茹的表姐?那她为何还要对唐家的产业虎视眈眈?皇后的表妹,这世上还有什么事她办不到的?她还想要到哪一个地步才觉满意?夏霜浓有些糊涂了。她在宫里待的时间也不算短,从来没有听说李东儿,李贵人有什么表妹。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她抿着唇不说话,眼皮压着偷偷瞧了一眼段衡白,他仍旧很镇定,模样也配合得刚刚好。微微露出三分惊讶,嘴角还带着一点点的笑,他点头,叫人不知其意:“原来家嫂是皇后的表妹,家兄确是捡了个宝贝。”
他顺着她的话往下延,却不多走一步,不多问一句。像是抛砖引玉,要让她自己将话都讲出来。李东儿皱了皱眉头,眼前这个人不若他的那一副好皮相,并不是好应付的人。
“蕙茹年纪还轻,做了些没分寸的事,却并非是她本性就坏。有道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段衡白,你如今亦是唐府的人,岂能不知家丑不可外扬这句话?”
“皇后的意思?”他已然嘴角微微翘着,一点儿颜色都不露。李东儿反倒是有一丝不耐显露出来,她将手里的帕子往掌心里揣了点儿,往上座走过去,返身坐了下来:“我的意思,你勿再追究储良镇的那几件案子,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何乐不为?”
“大事化小?人命关天的大事,这草民可化不了。”
在李东儿动怒之前,段衡白又说道:“况且草民既非状告人,又非审案官,实没有这样通天的本事。皇后娘娘恐需另请高明。”
说罢就将坐着的夏霜浓轻拉了起来,霜浓看他毫无惧色的模样,着实有点儿担心。和他对话的人是这个国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又传闻自皇后受玺以来,皇帝是多加疼爱,对皇后的话多有依从,连皇子公主们都要讨好她。段衡白这么拂她的意思,若是她恼起火来,他们两个人,哪里能和一个皇后抗衡?
夏霜浓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要不要停一下,段衡白低眉看她,眼底有一分笑意。李东儿的声音在后头响起:“你们两人给本宫站住!”
段衡白握紧了夏霜浓的手,果然停下来,回过身来微微笑着问:“皇后还有何吩咐?”
“段衡白,倘若你肯想法子将这件事压下去,本宫可以求皇上,替你二人完婚。”
“这倒真是个好主意。”段衡白抬手将霜浓额前的碎发往边上拨了拨,回首看着李东儿,“不过婚姻大事,还是草民自己做主的好,就不劳皇后费心了。”
“草民告退。”
拽着夏霜浓微微一躬身,他拉着她就往宫外走。脚下步子不小,又半分不停,霜浓被他拽得小小趔趄。幸好外头没有侍卫拦着,霜浓跟着他出了中宫大殿才一把攀住他的胳膊,微微喘着气道:“段衡白你疯了!那是皇后!”
“难道你愿意留在那里听她胡言乱语?”
她想了想,摇头。又拽了拽他的胳膊问:“苏蕙茹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好好的在储良镇吗?怎么好像她眼下在京城似的。”
“她是在京城。”
“啊?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似乎极难回答这个问题,隔了会儿才放下手来道:“一定要问?”
霜浓皱了下脸孔:“你说我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的。”
他叹了一声:“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恼:“那你说不说?”
段衡白正要回答,昭云殿的宫人找了过来。
“昭仪娘娘请两位入殿一聚。”
段衡白看了看天色,摇头:“今日恐怕是不到下钥时分不得出宫了。”
夏霜浓亦抬头看了看略微西沉的太阳,心里也沉甸甸的。
随那宫人进了昭云殿,殿里焚了香,味道浓郁摄人。
“娘娘。”
宫人道了一声,唐蕊正在换衣裳,听到声音抬了抬手,伺候更衣的两个宫女便都出去了。
夏霜浓正要跪下叩拜,段衡白笑道:“你就免了。”
说着,自己拂袖跪下来,拜道:“草民拜见昭仪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唐蕊抿唇微笑,眼睛从他身上流转到一旁尴尬的夏霜浓身上:“既然他要替你多跪会儿,就让他跪着,别起来了。”
虽已知晓唐蕊是他的堂姐,可是他这样不客气,总让夏霜浓惶惶,此时听到唐蕊说笑,霜浓亦不禁笑了:“好,让他跪着。”
段衡白睇着她摇了摇头,那模样真是三分宠溺,三分恋爱。看得夏霜浓脸一热,赶紧改口:“低头看着腰也酸,还是让他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