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释怀
赛华佗眼睛飘了他一眼,摇着脑袋说:“我不在这里,我在哪里?”
说着从他身前走过去跑到段衡白面前,小孩儿似的告状:“你总算回来了!臭丫头不肯喝药!”
段衡白便把手中的夜明珠交到赛华佗的手上,自己往前,开动了一扇石门,他一闪而入,赛华佗也跟了进去,赵长岐见状也忙得跟了进去。里面是另一番境界,真是要什么有什么。比寻常女子的闺房更添富丽。两边墙上的夜明珠就有一二十颗,再加上那墙壁上的雕刻画面,一看便知道都是出自名家的手笔。赵长岐随他们走了有一个儿,还没见着人,刚想问霜浓人在哪里,就听到低低缓缓的一声:“人呢?我想要见的人呢?”
赵长岐忙的走过去。隔着薄纱,看到后头若隐若现的人影,他心跳得飞快。这些天真若死水微澜,此刻方知惊涛骇浪。他过去,段衡白站在他身侧,赵长岐站住了脚,看了段衡白一眼,才侧过脸去,对着薄纱后头的人颤声低问:“霜浓?可真是你?”
那人影便动了一下,慢慢站起来。段衡白掀起帘子,到后头去扶了她,轻纱缓缓收起,赵长岐见到阔别多日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好好儿的,不禁紧皱了眉头,唯恐自己太过激动,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他走到夏霜浓面前,上上下下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敢肯定,她是真的醒过来了,是真的过生生站在了他的面前。赵长岐憋着的一口气从胸口长长吐了出去。他将眼睛放在段衡白身上,说道:“三少,多亏了你!”
段衡白放出一声轻笑,并不在意他的这句饱含感激的话,反问:“不觉得我此举自私害人?”
赵长岐脸上一白:“我仍旧不认同你。”
段衡白还要再说,霜浓开口道:“我想喝药了。”
赛华佗跳出来:“早让你喝你不喝,又浪费一碗药!你知道这药可是赛爷爷的好徒儿……”
“赛华佗,”段衡白打断了他的嚷嚷,沉声道,“与我一同去拿药。”
“拿什么拿?你自己一个人就成了!”
他被段衡白拽走,口中被塞了偌大的一颗夜明珠。
赵长岐看着面前安静的女子,恍惚里像是见到了玉致。一样的轻蹙峨眉,一样的目光如水,同是一张桃花般娇怯的容颜,却都含着别样的坚毅。
“你看到了什么?”
她出声,赵长岐方察觉自己的失态,回神低垂下眼皮。夏霜浓看到他的模样,目光下意识落到他的腰间,不禁一怔。急问:“你的玉佩?”
赵长岐随她往自己腰上一看,道:“早不该留着,送予他人了。”
“谁?”
赵长岐摇头:“若不是有那五彩丝绦,你的母亲也不会遭人非议。我早不该留着。”
“可你又知不知道,为什么母亲情愿独居孤零,也不肯和我的父亲说清楚?或是只需将脏水往你身上泼,她仍旧是江王爷宠爱的王妃?”
赵长岐看着她,模样痛苦。霜浓却笑了:“你不知道。”她说:“不是因为母亲还对你有所眷恋,她不过是不肯给自己心底的记忆难堪。而你,居然任意处置了她送你的那一件意义非凡的东西。”
她深深吸着一口气,良久才说:“你不配拥有,丢了也好,送人也罢。你本来就不该有那东西。”
赵长岐心口一块漏洞被蚂蚁啃食着,他没有解释。也不必要解释,好比她所说,他和玉致一样,不肯给他们的过去难堪,同样,也不肯与他人分享他们彼时的感情,那是一份只属于他们的珍藏,即便对方是她的女儿,他也不会与她分享。像有什么长久无法解开的结,这一刹那突然疏通了一般,赵长岐只觉突然一松,看眼前夏霜浓的脸也明朗起来。
“随你怎么去想,这是你母亲送予我的信物,便是我的东西。我愿怎么处置,是我的事。”
他态度忽然强硬起来,不似之前,总透着几分讨好与抱歉。霜浓略微诧异的看了看他。赵长岐未避开她的视线。
“那是你的事,你说得对。”
将露在袖子外的手缩了回去,她点头。她一直对母亲曾有过那样一个情人而耿耿于怀。因为那个人,她的父母不和,因为母亲心里的那个人,她的年幼时光几乎都只是跟着喜儿姑姑。不过,如他所说,那是他们的事,长辈的事,本轮不到她来置喙的。这也是为什么她即便介意,不能释怀,却也未曾与赵长岐正面对峙,撕破脸皮,闹得难看的缘故。
而现在,她还有一件事要请求他。
“你和我父母的事,是你们的事,确实不该我来说什么。”
赵长岐没应。
霜浓又说:“我只说眼前的。”
赵长岐便问:“你总不肯见我,今日突然要求相见,可是为了三少?”
夏霜浓点头:“刚才,想必你心里也有疑惑的。”
她低下了头,良久才说:“其实我对于你们来说是累赘。”
“不单单是你们……”
她低垂的灰暗眸子里闪过忧色,又说:“要不是因为我,许是王府还能有个男丁维系血脉。喜儿姑姑为了救我,未肯回去救我的弟弟。说来,我身上的人命,也背了不少的。”
她以异常平静无波的语调说出来,让赵长岐生出担心。他说:“很多东西怪不到谁的身上,命中注定会发生的,再阻止,再强人所难,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对,命中注定的,怎么好强人所难?”
她恍惚似的附和了一句。赵长岐问:“你不是有事要嘱咐我?”
“哪有什么事?”她又笑起来,笑得恍惚,摇头,耳垂上碧绿的玉石随之晃动,“不过是想要请你多照看下君卿。”
她把手伸出来,那芊芊玉质的手腕上有一只镯子,凤凰于飞,精美无伦。将她手臂上一条长长的红线映得格外清晰。
赵长岐索眉一惊:“这是……”
“不晓得你们把它叫什么,我管它叫索命红线。”
“霜浓!”
赵长岐紧往前一步,霜浓却将袖子放下来,手臂垂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