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受罚
五皇子吓了一跳，本想争辩几句，看到娘亲的脸色，知道她是真怒了，就什么都没敢说，双膝一屈，乖乖跪在她面前。
“清歌，取藤鞭来！”杨淑妃脸色已开始发青，气得直咬牙，平时她就算再气，也从不舍得动五皇子一根手指头，这会儿连藤鞭都要，看来是铁了心要五皇子应下亲事来。
慕容寒枝一惊，本能地要上前相劝，想了想却又收回脚来：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个外人，是没资格在杨淑妃面前说话的。何况她若是随便伸手，杨淑妃一定会怀疑什么的。
五皇子脸色一变，绝未想到娘亲要对他动家法，但他只是直挺挺跪着，既不认错，也不求饶。
不多时，清歌已拿了一条黑色藤鞭走过来，站到五皇子身后去，看她一脸为难之色，也知道这五皇子不是谁都能打得的。可杨淑妃吩咐下来，她亦不能不听，回头五皇子若是吃了苦头，还不知道要怎么样气她呢。
“孤竹无越，你忤逆本宫，认不认罪？”杨淑妃微低下眼来看他，眼里有隐隐的心痛。俗语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何况这个宝贝儿的身体才刚刚好，她是一百万个不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的。
可桑望月跟五皇子的婚事牵连甚广，甚至关系到他们母子今后在宫中的地位，怎能轻易更改？
五皇子梗着脖子，面无惧色，“娘亲息怒，儿臣一直拿望月当亲妹妹，对她实无男女之情，所以儿臣不想害了望月妹妹一生，请娘亲明察。”
“你——”杨淑妃勃然大怒，狠狠一挥衣袖，“好，很好！孤竹无越，你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就不听本宫的话了，是不是？！好，看来本宫是一直太娇惯你，你都忘了自己是谁了，清歌，打！”
一声令下，清歌只能遵从，轻轻说一句，“五皇子，奴婢得罪了”，跟着扬手就是一鞭，“啪”一声轻响，抽打在五皇子背上。因时令正值初春，他穿了薄棉服，再加上清歌根本没敢使力，所以这一下不会让他感到疼痛。
“清歌，你想哄本宫是不是？”杨淑妃又不是笨蛋，岂会看不出，“来呀，把孤竹无越的衣服脱掉！”
什么？！
五皇子和慕容寒枝同时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杨淑妃居然会如此狠心，难道她非要把五皇子打个皮开肉绽不可吗？
门口的两名侍卫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上去。要知道皇上可是很疼爱这个皇子，万一出点什么事，他们谁担当得起责任。
“怎么，要本宫亲自动手吗？”杨淑妃冷着脸，看样子就是动真格的，到了这份上，仍不见她有心软的样子。
两名侍卫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奴才不敢，娘娘饶命！”
杨淑妃倒没怒，只是白着脸冷笑，“你们还真有胆子！寒枝，你去。”
慕容寒枝脑子里“嗡”的一声，差点一跤坐倒：要她亲自脱下五皇子的衣服，看着他挨打——而且还是为了她？！
天哪，这样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做得出来？！“淑妃娘娘，奴婢、奴婢……五皇子他、他——”
“怎么，你也不肯听本宫的话？”杨淑妃冷眼看着她惨白的脸，不过除了怒，倒并没别的意思，“你们一个一个都不听本宫的话，由着孤竹无越胡闹，是不是？！”
“奴婢——”慕容寒枝满头冷汗涔涔而下，双腿不住打着哆嗦，眼看着就要瘫倒在地。
五皇子狠狠咬唇，眼里闪着晶莹的光，“娘亲别为难他们，儿臣自己动手就是。”话落他三下两下扯落腰带，一把拉住衣襟两边，狠狠用力，身上的棉服就脱了下去，露出只着内服的精瘦上身来。
“五皇子？！”慕容寒枝低声惊呼，却半步都不敢上前去。他们都看得出来，杨淑妃这回是气得狠了，他们若是胡乱替人求情，说不定会令五皇子受到更大的苦楚。
“你倒是敢做敢当，”杨淑妃冷笑，复又抬头看向清歌，“清歌，你给本宫听好了，本宫要你责打孤竹无越，是惩罚他对本宫的忤逆，本宫要他鞭鞭见血，若是做不到，他该受的苦，你代他受过，明白了？”
清歌的脸色已开始发紫，惊恐莫名，“是、是，娘娘。”她哆嗦着，虽不忍心害五皇子受苦，却更不敢激怒杨淑妃，只好抡圆了胳膊，狠狠打下去。
“啪”一声响，五皇子背上已了着了一鞭，就见他身子猛地僵了僵，原本紧握的双拳不自觉地松开了些，少顷就有鲜血自鞭痕处慢慢渗出——清歌这一鞭，还真是够狠。
“孤竹无越，你认不认错？”杨淑妃拢在袖中的手早已掐破了掌心，却仍强迫自己要坚持下去，否则这个孩子只怕会越来越不听她的话。
五皇子咬着牙，颤声道，“儿臣、没有错，儿臣……不想害到别人！”
“好！”杨淑妃嘶声叫，“清歌，打！”
清歌亦咬着牙，不敢怠慢，手起鞭落，就听“啪啪”之声不绝于耳，十几鞭下去，五皇子背上已尽是纵横交错的鞭痕，鲜血慢慢染红了他的单衣，破裂处露出他流着鲜血的背来，好不凄惨。
可这平日里看起来只会玩闹、担不了任何责任的五皇子这时候却比任何人要硬气，他不但不求饶，甚至连一声呻吟都没有，就只是咬紧牙关，死死承受下来。
两名侍卫和清歌脸上都露出不忍之色，想要替他求情，又不敢，几番挣扎之下，他们身上的衣服也给冷汗湿透了。
慕容寒枝死死咬着唇，直到嘴里传来血腥味儿，眼看着五皇子已是摇摇欲倒，她终于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淑妃娘娘息怒，再打下去，五皇子会没命的！”其实没那么夸张，只不过在她眼里，五皇子已成了一个血人，她受不了了。
众人一见她跪下，也纷纷开口，“淑妃娘娘息怒，五皇子知道错了！”
“求娘娘开恩，饶过五皇子！”
看来这五皇子平日里很得人缘，不然他们几个也不会冒死替他求情了。
杨淑妃其实一点都不比他们好过，眼看着五皇子的脸越来越白，她都快要哭出来，闻言也正好松口，强自镇定地道，“孤竹无越，你可知错了？”
鞭子一停，火辣辣的疼痛立刻扑天盖地而来，那种疼是无法承受的，五皇子还未及开口，眼前只一黑，已向前倒去。
“五皇子？！”慕容寒枝嘶声叫，扑过去正好接住了他，见他牙关紧咬，双眸紧闭，已昏死过去，“淑妃娘娘，五皇子昏倒了！”
杨淑妃身子一软，也瘫在榻上：天哪，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五皇子房里此刻一片寂静，除了萧云儿进进出出而又轻手轻脚地忙着以外，其他人都被遣到门外去侯着，因为五皇子伤得太重，整个后背都流满了鲜血，慕容寒枝不想更多的人看到他这狼狈而又痛苦的样子。
到了这个时候，杨淑妃还是绝对信任慕容寒枝的，因而对于她的决定，也就没什么异议。这会儿她正昏昏沉沉地躺在自己房中，估计一时半会的也起不来身了吧。
“云儿，拿纱布，快些！”慕容寒枝两只手都已经染满了血，额两侧的发也已被汗水打湿，眼神却仍是冷静的，虽心痛，但没乱了方寸。
萧云儿答应一声，递过一块干净的纱布，慕容寒枝就着水轻轻擦着五皇子背上的血迹，一条一条吓人的伤口就呈现出来。
其实，情况远没有杨淑妃想像得那样严重，清歌在打人时虽用了全力，但她毕竟是女孩子，力道有限，因而五皇子这背上虽然布满伤口，但都不深，经慕容寒枝上药之后，血已经止住。只不过这伤口总要几天才能复原，这番疼痛五皇子是受定了。
“姑娘，五皇子不会有事吧？”萧云儿到现在还觉得心跳不安，她说什么都没想到，杨淑妃居然会如此狠心，把五皇子打成这样。
慕容寒枝摇摇头，并不开口，她嗓子正哽得难受，怕是一开口，泪就掉下来。
萧云儿轻轻咬唇，“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起来那会儿她是跟着慕容寒枝和五皇子去了正阳殿的，结果不大会功夫，五皇子就气冲冲地出来，慕容寒枝吩咐她先回嘉元宫来侯着。刚刚她并不杨淑妃房中，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慕容寒枝手上一停，跟着又忙活起来，“淑妃娘娘要五皇子娶桑姑娘，五皇子不肯。”
萧云儿微一怔，继而明白过来，“五皇子他……是想跟姑娘在一起吗？”
“云儿，你觉得可能吗？”慕容寒枝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泪已潸然而落，“我什么都给不了他，只会给他带来伤害，我是不是不配跟他在一起？！”
若是照此下去，她完全可以相像得到，五皇子会为了她吃尽苦头，而杨淑妃一旦得知五皇子是为她，别说是她，就连弟妹一起，恐怕都会性命不保！
早知道如此，当初她真不该对五皇子交付真心，害他至斯！
萧云儿淡然一笑，暗道自己所料不差，“姑娘何必说种话，喜欢一个人，总没有错。”
慕容寒枝苦笑摇头，“不，云儿，你没爱过，根本不会明白，喜欢一个人，有时候真的是错的。”就像是她一样，从一开始给五皇子治病，就是错的，一直错到现在！
萧云儿一下没了话，慕容寒枝也不再多说，房里就只剩下五皇子昏迷中偶尔发出的一两声呻吟。
那旁屋子里，杨淑妃正两眼含泪、脸色煞白地等着慕容寒枝的消息，那会儿她只顾着生气，命清歌狠狠责打五皇子，可现在只要一想起他满身鲜血的样子来，她的心就一阵一阵揪着疼，快要受不住了！
“清歌？”她几乎是呻吟着叫，“寒枝过来了吗？”
清歌颤颤巍巍地站在墙角，大气都不敢喘，闻言赶紧陪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答道，“回娘娘话，还没有。”五皇子被打得那么重，估计一时半会慕容寒枝是过不来的吧，清歌暗里苦笑，一点都不比杨淑妃好过。
“哦。”杨淑妃失望地应了一声，有心过去看看，又怕自己受不得那样的刺激，要真看到五皇子的惨样儿，她还不得昏过去啊。
“娘娘，不如奴婢去看看，再来告诉娘娘一声？”清歌都快被这压抑的气氛给憋死了，找个借口出去透透气再说。
杨淑妃沉默了一下，到底敌不过想要看一看孩子的煎熬，挣扎着起身，“本宫还是亲自去看看的好，越儿这孩子，一向倔强，这回一定恨死本宫了！”
清歌暗暗叫苦，万一杨淑妃看到五皇子受不得苦，再把气撒到她身上怎么办？可主子都发了话，她不听也得听，只能上前扶起杨淑妃，“是，娘娘小心。”
这嘉元宫说大不大，说小也真不小，平时杨淑妃都是住在前院，而五皇子则住在后院，需要绕过一排厢房。这一主一仆才走到墙根处，就听到屋后栏杆那里有两个小宫女正站着说话，“秋儿姐姐，五皇子可没事了吗？”
被唤作秋儿的小宫女“嗯”了一声，“应该是没事了吧，慕容姑娘一直在五皇子房中，还不曾出来呢，不过我瞧着萧云儿脸色好些了，想来五皇子没什么大碍了。”
这些小宫女，年纪不大，个个都会看人脸色行事。萧云儿原先跟她们一样，只不过是地位低下的宫女，可自打她得了慕容寒枝另眼相看之后，她们对她也都偏看一眼了。
“唉！”先前的宫女突然叹了一口气，“秋儿姐姐，你说这好端端的，娘娘怎会打了五皇子？之前娘娘可是舍不得动五皇子一根手指头的。”
“这个吗，我也不清楚，”秋儿沉吟了一下，突然怪笑道，“映儿，你要想知道啊，最好是去问慕容姑娘，她跟五皇子那般好，有什么不知道？”
“嘘！”映儿想是吓了一跳，赶紧压低了声音，“秋儿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知不知道？！慕容姑娘是给五皇子瞧病的，你要胡说八道，当心娘娘拔了你的舌头！”
杨淑妃脸色陡然冰冷下去，转过墙角，两外小宫女显然吃了一惊，赶紧跪下行礼，“奴婢参见淑妃娘娘！”
惨了惨了！不知道娘娘有没有听到她们刚才的谈话，会不会怪罪她们！不过仔细想想，她们好像也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吧？
杨淑妃冷冷看了她们一眼，淡然道，“古来宫中是非多，有些事本宫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意多生事端，你两个要还想在嘉元宫当差，就多做事，少说话，知道吗？”在这宫中，她算得上是赏罚分明的主了，宫女们若是跟了她，还是最好的。
“是，淑妃娘娘！”秋儿映儿赶紧磕头，起身匆匆离去了。
杨淑妃目光闪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呼出一口气，“清歌，本宫不过去了，你去传话给寒枝，叫她过来见本宫。”
“是，娘娘。”清歌赶紧松手，看着她慢慢走回去，这才快步往五皇子房中去。
——
清歌去到五皇子房中时，他还没有醒，慕容寒枝坐在他床边，脸容有些憔悴，眸子更是暗淡无光，那毫不掩饰的心疼令清歌的心跳了跳，跟着就暗里冷笑：看来秋儿映儿那两个丫头说的话，并不全是空穴来风，这贱婢跟五皇子之间怕是真的有了私情了。
萧云儿听到动静，转身迎了出来，“清歌，是娘娘唤姑娘过去吗？”她两个在这宫中是最得宠的两个丫头，只不过一个内敛、一个张扬罢了。
因为心里有了想法，清歌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就越发让人看着不舒服，“正是娘娘要召慕容寒枝过去说话，叫她快些，娘娘正等着呢。”
萧云儿微一皱眉，凭直觉她也知道事情不对劲，但又不好多说，回身叫，“姑娘？”
“我听到了，”慕容寒枝缓缓起身，面无表情，“云儿，你在这里守着五皇子，别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萧云儿应了一声，慕容寒枝又弯下腰帮五皇子掖了掖被角，看他趴在床上的样子实在是累人，她喉咙里哽了哽，扭身走了出去。
清歌冷笑两声，随后跟上。
杨淑妃静静站在桌前，两只手拢在袖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容寒枝轻轻走近，低头施礼，“娘娘唤奴婢来，有何吩咐？”
杨淑妃只是看着她低垂地眼睑，并不作声。
没有事吗？还是有什么事不好说？慕容寒枝心里打个突，有股凉意从脊背升起，她隐隐意识到什么，脸色已开始发青。
“寒枝，越儿的伤，怎么样？”好在杨淑妃终于开口，声音却干涩得很，听得人很不舒服。
慕容寒枝轻轻呼出一口气，强自镇定，“回娘娘话，五皇子身上伤痕虽多，但只在皮肉，奴婢已替他上好了药，血也止了，过个十天八天，就会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