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乱点鸳鸯谱
“知道啦，知道啦！”慕容寒叶一迭声地答应，看样子就没往心里去，“姐姐，五皇子的病好了吗？你天天给他治病，一定很累吧，瞧你，乱成这个样子。”
慕容寒枝脸上笑容一僵，颇有些心虚地推开了寒叶，强笑道，“是、是啊，我刚给五皇子施完针，身上很脏，我、我先去沐浴，让云儿姐姐陪你玩。”话落也不等慕容寒叶回话，她回头就往内室跑。
还好这个妹妹年纪小，不曾经过人事，更从来不怀疑姐姐的为人，不然她哪还有脸见妹妹。
“嘻嘻！”慕容寒叶掩着嘴笑，“姐姐一直都很爱干净的，为五皇子弄成这样，她一定喜欢五皇子啦！”
这孩子，真是人小鬼大，以为她不懂，原来是个鬼灵精。
萧云儿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她的嘴，“寒叶，这话不可以乱说，会给你姐姐惹来大祸的，知不知道？！”
慕容寒叶被她的样子给吓到，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好不委屈，用力扳下她的手来，“为什么啊？姐姐不可以喜欢五皇子吗？”在她看来，世事就是如此简单的吧，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来的大祸？
萧云儿登时有些头疼，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个吗……总之你要真为你姐姐想，这样的话就不可以随便说，尤其在皇上和杨淑妃面前，知不知道？”
慕容寒叶好不无辜，想了想，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
天才刚刚黑下来，慕容寒枝就进了五皇子房中，不多时，两人从轻声交谈转为细语呢喃，而后便静了下来，只传来悉悉簌簌声，少倾也没了动静。
房内没有点蜡烛，光线昏暗得恰到好处，地上扔满男人女人的衣物，一直绵延到床前去，垂在床边的纱帐无风自动，帐中人显然极尽享受。
“慕容姐姐，我喜欢你，我绝不负你！”
少年的誓言轻柔如风，却也缥缈如风，他自是知道对慕容寒枝一片真心，怎奈宫门深似海，他就算再得杨淑妃和皇上宠爱，又哪里做得了自己的主！
慕容寒枝只有苦笑，但愿他不负她所望。
等两个人心满意足地穿好衣服，坐在房中说话时，萧云儿才敲门进来，对慕容寒枝潮红未退的脸只当没看到，恭身道，“五皇子，姑娘，淑妃娘娘传来话，说是皇上龙体欠安，要姑娘去为皇上把脉。”
我？慕容寒枝一愕然，有点回不过来神，“皇上的病不是一向由御医诊治，唤我去做甚？”
不等萧云儿开口，五皇子已抢着笑道，“那还用说？自然是因为慕容姐姐你治好了我的病，所以父皇母妃都相信你，不相信御医们啦！”
萧云儿抿唇一乐，自然不好接这个话。
慕容寒枝心下隐隐明白了什么，却迟疑着不肯起身，“这个怕是不太好吧，我医术浅薄……”
谁料她话还未说完，五皇子拉了她的手就走，边走边叫，“哎呀！慕容姐姐你就别谦虚啦，若你的医术叫浅薄，他们简直就是废物了嘛！”
萧云儿摇头笑了笑，跟在后面侍侯着，看来五皇子对姑娘的心意已相当明显，也应该不会负了姑娘。只是皇上和杨淑妃那一关，只怕没那么容易过。
等他三个前后出了嘉元宫的门，那些个在门外侍侯着的侍卫宫女们彼此交换个眼神，脸上的鄙夷之色相当明显。
本来慕容寒枝平白（真的是平白吗）得了杨淑妃和五皇子的感恩，将她奉若上宾，他们就够气、够妒忌的了，如今倒好，慕容寒枝甚至成了五皇子的枕边人，叫他们怎么甘心？
看来，还得不着痕迹地让主子知道这件事，看看这个小妖女是不是能一直得意下去！
孤竹烈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但一时半会的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杨淑妃之所以借着这个机会让五皇子和慕容寒枝一起过来，是因为桑望月进宫来了。她就是想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五皇子和桑望月的婚事定下来，也省得慕容寒枝心存妄念。
他二人去到之时，桑望月正安静而乖巧地坐着，陪杨淑妃说话。她相貌虽非绝美，也是清秀之姿，肤色白晳，眼神端庄，气质沉静，称得上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子。一转眸间瞥见正进来的修长身影，她未语脸先红，低下头去。
“儿臣参母妃。”
“奴婢见过淑妃娘娘。”
五皇子和慕容寒枝一起跪倒行礼，都没有注意到室内多了个人，倒是杨淑妃喜滋滋地挥手，“不必多礼，起来吧，越儿，你瞧瞧这是谁来了？”
五皇子一时也没想到别处去，起身一看，立刻就笑了出来，“原来望月妹妹，好久不见啦，你变漂亮了呢！”
这要说起来，他两个还真就很久不见了，至少从五皇子得病，桑望月就再也没见过他。如今一见心上人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整个人越发显得丰神俊郎、玉树临风，她的脸就更红了，“越、越哥哥。”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更是不安地扭着的衣角，样子蛮可爱的。
慕容寒枝在听到“望月妹妹”这四个字的一瞬间，血色从她脸上退了个干干净净，脑子里更是阵阵晕眩，几乎站立不稳：原来、原来这就是望月姑娘，是杨淑妃替五皇子看中的人！
就算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是五皇子唯一喜欢的人，将来就算再好，她也不可能成为五皇子妃，可当这人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她的心还是一阵尖锐的疼痛，直要让她喘不过气来！
这个望月姑娘跟五皇子还真是般配呢。
“嗯，”五皇子根本没看到慕容寒枝的异样，还兴致勃勃地拉过她的手来，“慕容姐姐，我帮你介绍，这个是我表妹，叫桑望月，害羞着呢，哈哈哈！”
他这一说不要紧，桑望月的脸简直成了紫色，哭又不是，笑又不是，只能跺着脚，扭着身子不依，“越哥哥，你、你笑话人家！”
对于慕容寒枝的反应，杨淑妃自然是看得真切，却并不点破，只是淡然一笑，招呼道，“寒枝，越儿，过来这边坐。寒枝，本宫上次跟你说起过，也着礼官看过了，下个月初八就是皇道吉日，你看越儿的身子能完全好起来吗？”
慕容寒枝一惊，猛抬头看她，脸色已煞白：淑妃娘娘的意思是……
五皇子也听了个一头雾水，“娘亲，你说什么皇道吉日啊？是望月妹妹要嫁人了吗？”看来他对桑望月真的只是当妹妹看，否则也不会直到了这个份上，还不知道杨淑妃的意思。
话又说回来，这个杨淑妃也真是的，既然是儿子的婚姻大事，她总该先跟五皇子打个招呼吧，这样突然地说出来，也不怕闹出事来。
“是啊，”杨淑妃打趣地捏了他圆润的鼻头一下，“你的望月妹妹就要嫁人啦，怎么，你不高兴吗？”
“儿臣当然高兴！”五皇子眯起眼睛笑，很好奇的样子，“娘亲，望月妹妹要嫁给谁，快说快说！”从小到大，他都是跟桑望月玩在一起，彼此之间感情很要好，只是后来彼此长大了，为了避嫌，才不经常见面的。桑望月要嫁的人，他当然要见上一见，免得委屈了他这个妹子。
一听这话，桑望月又是羞又是气，眼泪都要流下来，“越哥哥，你、你好讨厌。”都什么时候啦，还拿人家当小孩子，说这种玩笑话，人家要生气的！
杨淑妃也“扑哧”一声笑出来，故做不知，“你这个孩子呀，就知道玩闹，我若将望月许了别人，你能愿意？”
慕容寒枝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已一片苍茫：真的是他们两个要成亲了，而她只能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永远都不要痴心妄想嫁给五皇子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
“什么？”五皇子茫然地看着杨淑妃，又看了一眼含羞带喜的桑望月，“娘亲是说―――”望月要嫁的人是他？不会吧，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就是啊，”杨淑妃爱怜地摸着他的脸，那上面的疤痕已经不是很明显，快要完全好起来了吧，“你跟望月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这么多年，是时候把婚事给办了，也了了我这做娘亲的一桩心事。”
五皇子终于听明白了一点什么了，可他第一反应不是喜，不是怒，而是突然就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娘亲，你、你真会说玩笑话！”
听他这一说，房内这三个女人反应是一样，全都呆了，怔怔瞧着他眼泪都笑了出来：杨淑妃所说的可是他的婚姻大事，能开玩笑的吗？
“母妃，你、你是不是看儿臣病了这么久，所以才要哄儿臣开心呀？哈哈哈！”五皇子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完全没看到桑望月已经又是惊讶又是伤心地掉下泪来。
“够了！”杨淑妃气得脸色发青，厉声叱道，“越儿，本宫是跟我说正事，谁跟你玩笑，你本宫闭嘴！”
五皇子大概是没料到杨淑妃会突然骂人，吓得他一个激灵，突然就没了声，可这一下收声太快，他嗓子里一哽，跟着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五皇子莫急，当心身子！”慕容寒枝赶紧轻轻拍打着他的背，替他顺气，眸子里也不自禁地露出欣喜之色来：原来五皇子根本无意于桑姑娘吗？那真是太好了！
杨淑妃看了他两个一眼，脸上的寒气更重，语气也冰冷下去，“越儿，你给本宫听清楚，你跟望月的婚事是本宫早就跟望月的母亲商量好的，等你病好了，你两个就成亲，这些天你哪也不要去，安心养病吧。”
她知道慕容寒枝已经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一时也没想到别处去，更没想到她跟五皇子已是暗渡陈仓，否则哪里还坐得住。？！
“不行！”五皇子急了，想也不想就大叫，“娘亲，你怎么、怎么乱点鸳鸯谱？！儿臣只当望月是妹妹，对她从来没有男女情爱，母妃不是一直知道的吗？”
枉他还以为母妃了解他的心事呢，原来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桑望月一听他这无情无意的话，哪里还坐得住，连礼数都顾不得了，猛一下起身，哭着跑出去。
“望月！”杨淑妃一个没拉住她，不禁又气又担心，匆匆骂一句，“越儿，你敢忤逆母妃，看母妃怎么罚你！”话落她也追了出去，怕桑望月一个想不开出了事，她可怎么对姐姐交代。
“儿臣有喜欢的人啦！”五皇子气不过，对着她的背影大叫，“儿臣喜欢——唔！”话没说出来，已被人一把捂住了嘴。
慕容寒枝吓得花容失色，一个劲儿哀求，“五皇子千万不要说！若是被淑妃娘娘知道我们的事，奴婢就死定了！”
五皇子呆呆看着她惨白的脸，身子一下就软了下去：原来他再得父皇母妃宠爱，也没办法要一个自己喜欢、而他们不喜欢的女人吗？
那这个皇子当来还有什么意思？
——
“气死了气死了！”五皇子一路疾奔，一边狂挥着衣袖，把花园中的鲜花扫得一片狼籍，“娘亲怎么会这样想的，气死我了！”
他真是不明白，娘亲什么时候开始认为，他会跟望月妹妹成亲的？他其实不止一次跟娘亲说过，他只拿她当妹妹的呀！
慕容寒枝静静跟在他身后，脸色是异乎寻常的白，眼中却隐隐透着一种类似绝处逢生的希望光芒，奔在她前面的五皇子背影更是清晰了又模糊，让她有种晕眩的感觉。
“慕容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发泄了好一通之后，五皇子的心情似乎好些了，这才注意到慕容寒枝一直都没有动静，不禁停步回身来看也。
慕容寒枝怔了怔，勉强笑道，“五皇子要我说什么？”是要劝你娶了桑姑娘，还是要你跟淑妃娘娘抗争到底？
五皇子咬了咬嘴唇，一步一步走了回来，“慕容姐姐，你生气了是不是？你气我要娶别的女人，不肯立你做我的皇妃，是不是？”
慕容寒枝的心“咚”一跳，脸色早变了，慌乱地看一下四周，还好没有旁人在，“五皇子，我不是说过要你别把我们的事说出去吗，万一淑妃娘娘―――”
“可我要再不说，娘亲就要我娶别人啦！”五皇子也恼了，气急败坏地大声叫，“我说不同意，娘亲一定会问我理由，我要怎么说？！”
慕容寒枝惨白了脸色，心头几番挣扎之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圈儿一红，眼泪已落了下来。未曾与五皇子相识之前，她原本那么冰冷、那么坚强，就算父亲兵败被杀，她自己在浣衣局受尽苦楚，也从来不曾掉过半滴眼泪。
可现在呢，只要五皇子一说要离开她的话，她就会觉得慌乱，觉得无所依靠，眼泪在不知不觉间就会落下来。是她变得软弱了吗，还是这皇宫让她渐渐迷失，再也找不回当初的自己？
“哎呀！”见她落泪，五皇子慌了，手忙脚乱地帮她擦拭，“慕容姐姐，我不是要凶你，我只是、只是……哎呀你别哭啦，我心里好难受！”
怎奈慕容寒枝这一下悲从中来，这泪哪那么容易止住，兀自哭泣个没完，眼泪也是越流越多。
五皇子没办法了，只好头一低，双唇亲在慕容寒枝脸上，把那正滚落下来的泪吻去。
慕容寒枝吃了一惊，摆着头躲避，“不要！”这里可是御花园，不时有侍卫经过，这要给人看到，那还了得。“
五皇子哪里肯让她逃，手臂一伸，已圈住了她纤细的腰身，双唇不住落到她脸上去，小鸡啄米一样地亲吻着她的脸，把那些泪珠儿都吞了去，“别哭啦，慕容姐姐，你再哭，我就只好继续亲啦。”
“不要啦！”慕容寒枝到底还是破啼为笑，一边躲闪着，一边喘着气，“五皇子，给人看见不好，快停、停下！”话是这么说，但她并没有用多少力气挣扎，显然五皇子对她的心意，让她多少安心了些。
五皇子这才放下心来，稍稍松开一点，“慕容姐姐，你没事了吗？”
慕容寒枝轻轻推开他，叹息一声，笑容渐去，“五皇子，不是我要惹你心烦，实在是我们的事真的非同小可，淑妃娘娘又一心让你和桑姑娘成亲，你若这时候说出来，我、我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那我们现在不说，要等到何时？”五皇子皱起眉来，很烦躁的样子，“难道要等到母妃非要我娶望月妹妹那一天吗？”
慕容寒枝一呆，一颗心直往下沉，不知道要沉到哪里去。
等他两个一前一后回到嘉元宫时，杨淑妃已沉着脸等候多时，她那时候追着桑望月出去，也没多少话好说，就是嘱咐她要安心等待，她一定会让五皇子娶她为妃就是。一见到五皇子的面，杨淑妃气不到一打来，狠狠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孤竹无越，给我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