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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阿凤就是朕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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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果然慧眼识英,”慕容寒枝赞叹一句,“奴婢也是这样觉得,本来奴婢是应该多多探听一些皇上的事,以便向太后禀报的。可皇上却出乎奴婢意料的精明,这些日子奴婢虽已尽量小心,但还是免不了有丝丝缕缕的细微之处惹皇上疑虑,所以——”

“哦?”太后倒是没想到个中还有此曲折,眼睛亮了亮,约略明白了些什么,“你的意思是,想借此来证明对皇上的忠心?”

“太后圣明,”不说是,也不是不是,慕容寒枝笑得很是纯真,“奴婢是个笨人,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用笨方法,奴婢就是想着,要是奴婢舍命救皇上,皇上必定会相信奴婢不会背叛皇上,对奴婢越加信任了,奴婢行起事来,不是也方便吗?”

而事实上,那时候就算刺客一击未能得手,也还是有机会再刺第二剑的,可就算再想端木扶摇死也好,那一瞬间慕容寒枝居然狠不起心肠,眼看着端木扶摇死在她面前,所以她才以指尖所藏银针刺中刺客腿上穴道,令他暂时身体麻痹,救下端木扶摇一命。现在想想,那时候做出这般举动,根本就没有考虑太多,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罢了。

原来如此。她这一番说辞下来,太后心中怒气顿消,不禁佩服起慕容寒枝的勇气来,“阿凤,你有心了。不过,纵使你想取得皇上信任,也该有个考量,像你这般不顾性命替皇上挡剑,万一真个丢了性命,岂非不值。”

“是,奴婢以后会小心。”慕容寒枝心下松一口气,乖巧地答应一声,“对了,太后,郇妃娘娘还好吗,这几日奴婢怕是不能过去,太后就叮嘱郇妃,不可大动,要安心静养。”

“哀家知道,”太后点点头,她也是生养过之人,有些事情还是明白的,不过,她如今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阿凤,如今皇上自是格外信任你,那这以后的事——”

“太后以为如何?”不等太后问出来,慕容寒枝先问回去,不然每次坏主意都是她出,将来万一有什么事,太后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她岂非百口莫辩。

如今她与太后虽是联手,她对太后是不是真心,太后就算不得而知,但基于女人先天的猜忌之心,太后必定也不是完全地信任她,只是在利用她而已。慕容寒枝自己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她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太后,以杀端木扶摇为妹妹报仇。所以,她两个暗地里彼此防备,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哀家老了,脑子不灵光,能想出什么来,”太后以锦帕轻拭唇角,避重就轻,“唉!皇上若是体恤哀家对望川国江山一片回护之心,就不该如此待哀家,哀家这心里的苦,谁会明白.”话至此,她大概又想起枉死的皇儿,眼中已掉下泪来。

“太后莫要伤心,皇上总会明白的,”慕容寒枝咬了咬嘴唇,伤口疼得厉害,她实在没有力气跟太后周旋,却又不得不强撑着,“太后英明睿智,辅佐两代君王,自是功在社稷。不过奴婢倒是觉得……皇上如今只是少年心性,身边没个体己人,自不免焦躁了些。”

体己人?太后一愣,枉慕容寒枝动不动就夸她聪明,怎么她总是不能明白这小婢女说话的意思,还要她提点一二?“阿凤的意思是——”

“据奴婢所知,望川国礼仪之中,男子十五岁即可行成人之礼,娶妻生子了吧?”笨。慕容寒枝暗暗不屑,面上却恭敬得很,“皇上年已十五,也该给他找个帎边人了,有皇后娘娘在他身边时时提点,皇上想必也会高兴得紧。”

太后恍然,“你是这般意思啊,倒是这么回事,不过,这皇后……”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她根本没打算让端木扶摇在皇位上做多久,自然也没替他打算未来,如今一听这话,颇有些不以为然,“皇上性子孤僻,难以相处,什么样的女子做得这个皇后?”

慕容寒枝淡然一笑,目中别有深意,“这个就要由太后劳心费神了,皇上之前独居十五年,宫内宫外的人自然是不熟悉,什么样的女子能够母仪天下,还得太后张罗着,是吗?”

“哦?”太后至此才彻底明白慕容寒枝的意思,突然就来了兴致,“你觉得此法可行?”真要说起能够与皇上朝夕相处、知道他一举一动的人,莫过于皇后无疑。而皇后人选自然是她这个太后说了算,那她只要从自己人当中挑个合适的女子,封为皇后,不就等于控制了皇上的一举一动吗?

“奴婢只是就事论事,若太后觉得不妥,便当奴婢没有说过。”

“嗯……”太后沉吟着,突地想起一事,“也不是不妥,只是阿凤你也知道,皇上对哀家诸多不满,哀家的话,他只怕听不进。”

慕容寒枝笑笑,微微动了下身子,以缓解伤口处的疼痛,“为皇上立后本就是必须之事,想来朝臣们也会赞同,太后依礼仪之法行事,皇上若是不尊,便是他的过错,历朝历代对于不尊礼法之仪的君王,该当如何待之?”

如何待之?若是为君者不尊礼法,势必遭到朝臣们的不满和谴责,若是犯了众怒,就算是皇上,只怕也会不好过。特别是对于端木扶摇这样孤立无援、根基未稳的皇上来说,更是要命。

明白了,这法子绝妙之极。太后登时心花怒放,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阿凤,你真是个通透人,哀家本该将你留在身边才是。那,哀家便去张罗,你好生休息,知道吧?”

“恭送太后。”

等太后出去,慕容寒枝阴狠一笑,“留我在身边,你一定会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慕容寒枝向太后建议替端木扶摇选后之事,她事先并没有说,看样子也并未打算提前让他知道,也不知她是如何想的。躺在床上,尽管疲累之极,但伤口处一阵一阵的刺痛让她难以成眠,她睁大着眼睛想心事,越见烦躁。

那时候眼见刺客一剑刺向端木扶摇后心,她的确是本能地就替他承受了下来,而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在那一刻,什么仇恨,什么妹妹,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去想,也没有想过,若是真的就这么死了,她会不会不甘,会不会后悔!

“不,我不是心软,绝对不是!”感觉到心底的异样和心神的动摇,她无力地攥拳,拼命警醒自己,“我只是为了骗得他信任,绝不是舍不得他死,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狠狠骂了自己几句,她才觉得心里好过些了,才要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门外响起端木扶摇小心翼翼的声音,“凤姑娘可曾醒来?”看来他记挂着慕容寒枝的伤势,下朝之后就匆匆赶了来,气息都有些不稳。

宫女也压低了声音答,“回皇上,凤姑娘醒来过一次,要秋婵替她煎药去了,这会子应该睡了吧。”

“嗯,”端木扶摇似乎放了心,姐姐能够自己开药方,那就说明她身子还好。“那朕就不打扰她了——有没有什么人来过?”

“回皇上话,太后来看过凤姑娘。”

太后?果然是。端木扶摇冷笑一声,他就知道事情闹得这么大,太后必定坐不住,要来找姐姐问个清楚明白。其实,他心里根本就有个疑惑,他昨晚去御花园散步,只是临时起意,如果不是有人一直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找到了下手机会。

而放眼整个皇宫,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的,非太后莫属,她不是把姐姐安排在自己身边,以监视他的一切吗,昨晚的事,说不定就是太后一手谋划的,只是他没有证据而已。

不过,这也不全是祸事,至少他已知道,太后对他没有半点情意,既然动了杀心,那不达目的就必定不会罢休,他日后还要小心行事,别给她再下手的机会才行。

“知道了,等下凤姑娘若是醒了,就知会朕一声。”

“是,皇上。”

停了停,才响起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端木扶摇应该已经去远,慕容寒枝睁开眼睛,吃力地坐起来,眼神复杂。

说起来太后真是个急性子,又或者她是想尽早知道端木扶摇的底线在哪里,回自己宫中稍做歇息之后,她便派人将端木扶摇叫来,说是有要事相商。

因为预料到端木扶摇没那么容易答应她所安排的事,她同时命人去请左相姚承望,护国将军吕子怀等数名心腹,自然是要一同向端木扶摇施压,让他服软。

依着端木扶摇的本意,他是不愿意去的,可太后毕竟是太后,又不是逼着他去杀人放火,她要召见他,他哪有理由拒绝。可没有姐姐陪在身边,他心里又没有底,怕自己一时冲动起来,会把太后给惹火,局面就没办法收拾了。

磨蹭来磨蹭去,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前来传诏的内侍急得不住擦冷汗,却不敢出声催促,心道祖宗哎,您别这么拗行不行,太后那儿可还候着呢,这您要让太后不痛快了,太后岂会让咱们痛快?

好在过了一会,端木扶摇终于冷冷起身,“摆驾。”

得嘞,谢皇上天恩。内侍天下大赦般恭身让出去,高兴得差点哭出来,“皇上启驾!”

因为耽搁了这许久,端木扶摇去到太后寝宫时,那几名朝臣已经到了,个个坐得端正,一脸为国为民样,让人挑不出一点不是来。

看到端木扶摇进来,他们几个起身行礼,“叩见皇上。”

“免,”端木扶摇简单扔下一个字,转头对太后行礼,“参见太后。”这“儿臣”两个字,他是能免则免。

太后倒也不恼,反正也习惯了他对自己的不冷不热,挥了挥手,“皇上,坐下说话吧。”待到端木扶摇坐定,她咳嗽一声,正色开口,“皇上,哀家方才同几位大臣商议,是时候为皇上行成人之礼了,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只为这个吗?端木扶摇轻扬了眉,一脸无所谓样,“太后觉得好就成了。”

这什么态度?太后一见他这样子,立刻就来了气,但考虑到说不定更让他火大的事还在后面,便勉强压抑着,“皇上莫要小看此事,只要行过成人之礼,一切便要依礼而办.”

“那就依礼而办吧,”端木扶摇起身,既然只是为这事,那他没有意见,也不想继续面对这些无聊的人,“儿臣没有意见。”说完他抖一抖衣袖就往外走,当这里是藏污纳垢的所在一样,半刻也呆不得。

结果他才走到门口,太后不无讽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么说,关于替皇上选后之事,也由哀家说了算,皇上都没有意见?”

什么?端木扶摇一怔,猛地回过身来,“你——”

“皇上,”浓眉大眼、身形魁梧的护国将军吕子怀看不下去了,沉声开口,“太后与皇上商议立后之事,自是为皇上着想,皇上怎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才不要立后!”端木扶摇这时候才醒过神,情急之下都忘了不该在他们面前如此失态,“我、朕一个人惯了的,不要什么皇后,你们别管朕的事!”

“皇上!”太后怒气冲冲地看着他,狠狠一拍椅子扶手,“你别这般孩子心性,你已长大成人,也登基为君,很多事就不能由着性子来!哀家要你立后,也是为江山社稷着想,难道还能有什么私心不成?!”

你没私心?哈哈!端木扶摇暗里怪笑两声,你要我立后,还不是想多个在我身边监视我的人,当我不知道吗?太后,你自以为聪明,可我也不是笨蛋!

“朕没有由着性子来,”之后语焉不祥,端木扶摇拖长了音,目光一一扫过他们几个脸上,无声地威胁够了,这才定下心神,“朕刚刚才登基,不必急着立后,过一阵子再说。”

“不行!”太后神态坚决,但并不显得多么着急,她本来就是做好了两重打算,要么选个自己人过去,要么逼得端木扶摇失礼,两者哪一样都行,“此事既已同几位大人提起,便尽快定下来,不能再拖,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后位一直空着,于民心也是不稳,皇上不会视望川国江山如同儿戏吧?”

端木扶摇怒极,却又不好公然发作,何况他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很多事情都没有经历过,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几位大臣更是面面相觑,摆明了站在太后一边,此种情形之下,越发显得他身子单薄,宽大的龙袍掩盖不住他从骨子里发出的颤抖,望之令人疼惜——当然,会疼惜他的人并不在跟前。

又隔了一会,不见端木扶摇有回应,太后不禁大为得意,“皇上不说话,便是同意了?那哀家就着令他们去办了,众位大人家中族上也有好些个知书达理的好女子,到时候就看皇上中意哪个了。”

我?端木扶摇不知想到了什么,突地灵犀一点,恢复了面色,悠悠然施礼,“是,太后,儿臣告退。”

嗯?态度变这么快,什么意思?看着他不紧不慢出去,太后和几位大臣你瞪我,我瞪你,齐齐坠入五里雾中。

立后的事经太后传下懿旨之后,便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慕容寒枝虽在养伤,却也听到了风声,而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如此重大的事(至少在看她看来是攸关端木扶摇生死的大事),端木扶摇居然没有来找她商议,真是怪事。

“难道他已不再信任我?”一个人坐在桌边,慕容寒枝轻抚着好了大半的伤口,心下甚是忐忑,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还是怎么的,若端木扶摇真的不再接近她、不再信任她,她还有什么机会可以替妹妹报仇?

不过,她这次倒是杞人忧天了,没等她真的忧心出什么事来,端木扶摇就悄悄过来看她。这两天他都没打扰到慕容寒枝,每次来都只是隔着窗户看一看,见她睡得安稳,这才放心。

今日他一过来,见慕容寒枝起来,不禁一愣,“姐姐,你怎么起来了?”

总算没有异样。慕容寒枝松了一口气,笑道,“我也躺了两天了,再不起来,这身子该软了。”

“你伤得太重了,流了那么多血,不好好休息怎么行。”端木扶摇很不放心的样子,上下下下打量她,见她除了脸色还是有些不大自然之外,其他还好。其实,他还真就看不出慕容寒枝什么时候的脸容是正常的,因为她将自己扮成丑样,脸上是涂了药的,遮去了原本的肤色。

“我没事了,”看他神色如常,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聪慧如慕容寒枝,一时也琢磨不透他到底怎么想的,沉吟了一下,便决定直接问,“扶摇,我听说太后要为你立后,可是真的吗?”

“是真的,”端木扶摇点了点头,很轻松的样子,“选就选吧,太后一番美意,我怎忍心辜负。”

嗯?慕容寒枝大为诧异,都有些转不过来弯儿,“你真这么想?”

“哈哈,”端木扶摇心情大好,因为姐姐少有被他戏弄到的时候,他不禁裂开嘴直乐,“当然是假的!只不过太后都这般说了,而且于情于礼都说得过去,我也没法拒绝。”

被摆了一道,可恶!慕容寒枝又气又羞,原本想赌气不理他,但这种时候也顾不上计较这些,皱眉道,“那太后所选之人,必定是她布在皇上身边的眼线,皇上日后岂非更要处处受制于她?”

她还真是两面三刀呢,对太后一番说辞,对端木扶摇又是极尽维护,也不怕太后和端木扶摇两下里一对质,掀她好大一个跟头,这辈子都没办法翻身。

“那倒未必,”端木扶摇一笑,眼神睿智,再看向慕容寒枝时,更是多了某种不明的含义,“太后已言明,皇后人选要看我中意哪个,既然是我中意的人,必然是向着我的,是吗?”

“是吗?”慕容寒枝呆了呆,本能地问了一句,突然觉得心底有种隐隐的失落:原来端木扶摇已经懂得如何在夹缝中挣扎求生,也知道想要跟太后一伙斗,光靠一张嘴是不会赢的,最重要是沉得住气,以不变应万变。也就是说,他不再需要她的帮助,她成了可有可无的人吗?

“姐姐?”见她瞬间失神,端木扶摇收敛了笑容,“怎么了?伤口又疼了吗?”

“没有,”慕容寒枝深吸一口气,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皇上不用担心我,还是去准备立后之事吧,此等大事非同儿戏,皇上千万想好了,别自个儿堵死自个儿的退路。”

对于她话中的警告或者讽刺之意,端木扶摇不知是没听出来,还是故做不懂,挨近了两步,孩子似的笑,“姐姐,你会一直帮我的吧?”

嗯?慕容寒枝一怔,“什么?哦,你说这个,那是自然,我说过的,你是我认的弟弟,我自然会一直帮你。”直到我替妹妹报仇的那一刻。

“那,”端木扶摇目光闪烁,显然有什么打算,“无论我选谁做皇后,你都会支持我,不会反对,是不是?”

听他提及这个,慕容寒枝就是觉得没来由地不舒服,眼神也冷了下去,“那是皇上和太后决定的事,与我何干?”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而且还是雪池国公主陪嫁的侍女,原本就与望川国没有任何关系,能决定什么事?

“姐姐别说这种话,”端木扶摇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很无辜的样子,“我知道姐姐是一心护我,只要姐姐肯跟我一起,我就不怕负天下人,到选后那一日,你陪着我,好不好?”

那种场面,光是用想的也知道多么的剑拔弩张,慕容寒枝原本想拒绝,但看着端木扶摇如迷途羔羊一般无辜的眼神,她就算再恨,也狠不起这个心肠,到底还是咬牙点头,“好。”

端木扶摇登时松了一口气,眯着眼睛笑起来。

事实上,端木扶摇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慕容寒枝并不知道,这是她跟他认识以来,第一次揣测不透这个少年君王的心意,不由她不在烦躁之余,也觉得怅然若失:都说天威难测,枉她一直以为端木扶摇心地纯净,不同于那些戾气太重的王者,却原来他们到底是一路人,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过得几日,太后把为端木扶摇选皇后的事张罗得差不多,从各地报上来的美貌女子当中挑选了二十名形貌才艺绝佳者送进皇宫,只等皇后大选那一刻的到来。当然,这一切做的都只是表面功夫而已,太后早已暗中谋划好一切,不管端木扶摇到时候选中哪一个,都将为她所用。

十月二十这天,天气很好,太阳不凉不热地挂在天上,不时有习习凉风吹来,让人倍感舒爽惬意。为示绝对问心无愧,选后就定在承恩殿进行。各部的人也都已到齐,太后穿一身暗色宫装,灰白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神情严肃,真像那么回事儿。

不多时,礼官一声通传,“皇上驾到!”

随着话声,着明黄龙袍的端木扶摇踏着轻快的步子出来,看上去心情不错,伤势渐好的慕容寒枝则跟在他身后,站在了一旁。这些日子一直在养伤,虽说扶摇从不吝惜给她送去各种补品,可她一向吃得少,加上此次伤得也重,这身子还是眼看着瘦了些,眼神也颇为疲惫。

“罢了,都起来吧,”端木扶摇一抬手,前襟一撩坐了下去,继而转向太后,“母后这些日子一直替儿臣张罗,儿臣甚是过意不去。”

啊哟,怎的一上来就如此客气,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因为太过想不到,太后眼角跳了跳,极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皇上说哪里话来,这后宫之事哀家自是应该多操些心,以便皇上全身心处理国事。如此,皇上对于选后之事,也无甚意见了吧?”

说起来真是奇怪,那天一开始说到立后,端木扶摇的态度明明很是强硬,摆明了是抵死不从,怎么突然之间就转变了态度,而且无比地温顺、无比地听话,她真是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有了什么法子来对付她——反正太后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他是真的改变了心性,愿意听她的话。

“自然是没有,”端木扶摇笑意盈盈,可他越是这样,太后一伙心里就越是七上八下,总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不过,太后不是说过,这皇后由谁来做,总要儿臣自己中意,是不是?”

“呃,”太后缓过一口气,一时也没察觉到不妥,僵硬着脖子点了点头,“那是当然,这皇后是要给皇上做贴心人,自然要皇上中意才行。”说着话,她有意无意看了慕容寒枝一眼,意即这皇上是不是脑子坏掉了,突然变这么好商量。

慕容寒枝面无表情,没什么特别表示,看来端木扶摇接下来到底会选谁做皇后,她也不知。

“既如此,那就开始吧。”端木扶摇眼中笑意更深,把这一帮想要作弄他的人作弄到不知所为,这感觉真是太痛快了!“太后的意思怎样?”

“怎样?”太后本能地重复一遍,接着回神,“啊,自然是、是让她们都上来,皇上您慢慢儿挑。”

“不用了,”端木扶摇突地提高了音量,双手一撑龙案,站了起来,眼神炯然,“朕早就已经挑好了,”他回过身,牵起慕容寒枝的右手,神情无比温柔,“阿凤就是朕一直想要立的皇后,是朕中意的人,太后想必不会反对吧?”

承恩殿上瞬间陷入死一样的寂静之中。

这一瞬间,慕容寒枝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僵硬了全身,愕然抬头看着一脸笑意的端木扶摇,根本不知该如何反应!他的话她听得很清楚,但却绝没有想到,他会为了对付太后,而这样作弄自己!

“皇上!”短暂的震惊过后,她回过神,眼里已有了怒意,用力挣脱自己的手,“皇上怎能开这种玩笑,今日是为皇上选后,事关重大!”

可恶的端木扶摇,难道不知道她的身份和他自己的身份之间有多大差距吗,何况他又不是不知道,她对他并无男女之情,更甚者,她是一直想要杀他的,他怎么这样?

“正是!”差点被气死、噎死的太后总算缓过一口气,强忍着要一个巴掌扇到端木扶摇脸上的冲动,脸色已铁青,“哀家替皇上张罗选后,自是为皇上着想,皇上怎能如此不识好歹,拿国之大事开玩笑?”

“谁说朕在开玩笑?”掌心空落落的感觉让端木扶摇的心也跟着一沉,但他神情却是冷然的,缓缓转身看着太后,“太后不是说过,皇后人选必是儿臣中意的人,儿臣就是中意阿凤,不行吗?”

“当然不行!”太后就算涵养再好,如此情景之下也再按捺不住,拍案而起,“立后是何等大事,岂能容你如此儿戏!皇后要母仪天下——”

“阿凤哪里不够母仪天下?”端木扶摇眼神锐利,竟是半步不让,“她医术超绝,宅心仁厚,更曾救治过先皇和儿臣,为保先皇一点血脉,如今她竭尽心力看顾郇妃,她做的事,试问太后找来的那些女人,谁做得到?”

太后登时语塞,同时也暗暗心惊,原来阿凤替郇妃保胎的事,皇上竟然知道吗,他一直不问不说,是等着在今日还她一个哑口无言:好深的心机,好毒的口舌!

太后这一答不出话来,左相姚承望沉不住气了,越众而出,向上行礼道,“皇上太后请息怒,凤姑娘自是于先皇和皇上有大恩,然国之皇后并非着意于此,何况凤姑娘精于医道,治病救人原是本份,与她是否有资格做皇后,并无关联,皇上请三思。”

这帮人为了她吵成一团,互不相让,慕容寒枝反倒安静下去,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争,眼神很奇怪,不知在想些什么。她也绝没想到端木扶摇为了摆脱太后控制,居然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去,她原是想好好跟他算一算账的,但现在看来,有些事情好像在不知不觉当中向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端木扶摇这回的自作聪明,反倒要成全她了。

“朕早就三思过了,”端木扶摇似笑非笑,那样子哪有半点认真,分明就是故意跟他们做对,“朕一直对阿凤甚是喜爱,如今有劳太后替朕操劳,成全了朕的一番心意,朕高兴得很。”

你倒是高兴了,也不看看太后都快被给你气死了!合着她让下面的人准备了这么久,挑出二十个无双的美人,你连一眼都没看,就自个儿选了个丑女做皇后,还真是有出息,这都算什么事儿。

太后咬牙瞪眼,突地想起什么,狠狠看向慕容寒枝,“凤姑娘,不知你意下如何?”凤不栖,你别忘了,你可是听命于哀家的,立后这等大事你也敢掺和进来,事先还不跟哀家禀报,你是想死吗,还是以为哀家仰仗你甚多,不敢把你怎么样?

我?慕容寒枝恭敬地低头,屈膝跪了下去,神色惶恐之至,“太后息怒,奴婢罪该万死!奴婢不知皇上盛意拳拳,但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绝不敢有非份之想,还请太后让皇上收回成命,不要折煞了奴婢!”

还是那么会说话,她这样表面上是在推辞,实际上则是把难题抛给了太后,意即我是违抗不了圣命的,你若有本事就让皇上改变心意,否则你冲我发火有什么用。

太后气得脸都没了人样,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没想到谋划了这么久,事情居然出现如此戏剧性的变化,实在叫她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应对。“你、皇上不可……”

“皇上,”姚承望也是大感头疼,可他站出来一回,总得有所交代,不然那帮朝臣正像看笑话一样看着他,他也没办法下这个台面,“皇后是六宫之主,母仪天下,更要陪同皇上接见各国使臣来客,代表的就是我朝风仪,且不说凤姑娘并非望川国中人,若是选她为后,我朝子民必定人心难平,再说,凤姑娘这样貌——”

他算是把话说到家了,后面的话虽未出口,大家却都是明白的:就凤不栖长成这个丑样,也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就算皇后不是非要倾国倾城的美人,但至少应该相貌端庄,气质过人吧,就她?

“原来姚相惯会以貌取人吗,”端木扶摇目光一冷,口气嘲讽,“阿凤自从到我望川国皇宫,一向与人为善,深得人心,不信姚相可以去这宫中问一问,哪一个不对阿凤赞誉有加!至于样貌,”他回头看了慕容寒枝一眼,淡然一笑,“生成这般模样,也省得日后落个媚惑君王、红颜祸水的骂名,太后岂非更放心吗?”

群臣齐齐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之余,不禁又觉得好笑:这个皇上原来是这般心性吗,还以为他自小受尽欺凌冷落,只知道愤世嫉俗呢,却没想到他连玩笑话都会说。

慕容寒枝愕然抬头看他,忍不住地想要笑,但知道此种情景之下她若是笑出来,太后可就绝不会放过她,只能用力憋着,都有些透不过气来,“皇上!”

端木扶摇冲她孩子似的挤了下眼睛,再抬头时,越发神采飞扬,“太后,诸位大人既不再言语,便是不反对了?”

“哀家当然反对!”太后急了,怕他一开口就将此事决定下来似的,“皇上没有听到姚大人的话吗,凤姑娘虽然良善,但这样子怎么能行!”

“那太后就不曾听到儿臣的话吗?”端木扶摇眼神更冷,如冰剑一样直刺过去,太后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儿臣要的是个体己人,不是倾国倾城的摆设,太后若是硬要反对,儿臣也可以不要阿凤做皇后,但这选后之事,就此做罢,太后以为如何?”

威胁哀家?太后气得胸膛不住起伏,这强撑着的风仪也快要溃不成军,要再没个结果,她不敢保证自己不会一剑结果了凤不栖那个贱人!她“唰”一抬手,指向慕容寒枝,厉声道,“贱人,你说,是不是你蛊惑皇上,是不是?”

她早该想到,端木扶摇态度上突然有那么大转变,必是有什么原因,而凤不栖有多聪明,她更比任何人都清楚,怎么就忽略了这一点,忘了这种女人根本靠不住,居然还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这不是自掘坟墓是什么?

听出她话里强烈的杀机,慕容寒枝心下已有了计较,不但不再装着依附于她,反而抬头看她,“太后息怒,奴婢没有蛊惑皇上,是皇上自己决定的,事先奴婢并不知情。”这一点她倒是没有说谎,只是太后万万不会信就是了。

果然,太后惨白着脸冷笑一声,牙齿都咬得咯咯响,顾不上这是在大殿之上,群臣面前,起身上前两步,几乎要凑到慕容寒枝面前去,“你还敢说这话来哄骗哀家?好,就算这是皇上自己的主意,可哀家也不会任由他胡闹,就你这不入眼的样子,做梦!”

不入眼?好,你们既然一个一个都这么说,就是逼我做到最绝,我成全你们!慕容寒枝突然地冷笑,眼神瞬间折射出迫人的光华,不经太后同意,居然慢慢站了起来,“太后不同意我做皇后,就是嫌弃我这张脸吗?好,我给你一个交代。”

话落她不顾端木扶摇茫然的反应,从袖中抽出一方锦帕,就着龙案上的茶水湿了,一点一点擦拭起脸上的妆容来。

随着那暗色妆容慢慢逝去,她傲人无双的脸渐渐显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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