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学校里(上)
“送我回一下职工宿舍。”梁兰揉揉自己的没心,现在的阳光有些晃眼,我看看手机,已经十点半了。
“呃,不会旅馆了吗。”
“不忙,我去宿舍拿点东西。”
“往哪边走?”
“职工宿舍在那边。”她抬手指了指。
“你在大学任教几年了?”我一边推着轮椅一边问,我很好奇。
“四五年了吧。”她回答。????????
我心算小苏说她现在二十三岁,那就是刚成年就开始工作了。“那你现在什么职称?”
“教授。”
“哦。”
梁兰听到我只是“哦”,就转过头问:“你不像其他人一样惊讶么,至少假装一下吧?”
“其实我心里挺惊讶的。”不过我想这对你来说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所以我只好假装不惊讶了。”
不知道她是觉得我这句话很有趣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翘了翘嘴角,转头看前面说:“就是前面一楼,你推我进去的时候轻点,不到把楼管室里面的人注意到。”
“为什么?”
“你不用知道。”
我尽量放轻脚步,推着梁兰走进大门。我感觉到梁兰的呼吸都变轻了。我第一次见她这么郑重其事。
十点多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我的影子从楼管室的窗口晃过,终究被里面的人注意到了。
一位带着老花镜的大妈忽然从窗口伸出头来,“哎哟,这不是梁教授吗?你恢复得怎么样啊?啊,还是不能走路啊?阿方从老家给我带了两只腊猪蹄,一会儿我给你一只回去补补啊。”????????“不了不了,我只是回来拿点东西就走,还要在旅馆里待几天呢,带上东西挺不方便的。阿方哥给你的一片心意,我怎么好意思拿呢。”
“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一个人有吃不完,是不是……”
这时梁兰说起话来,好像变了一个人,和那大妈拉起了家常,屡屡想要结束话题,却又被那楼管大妈打太极似得接了过来又推了回去。两人你来我往说了不知有多少个回合,弄得等在一旁我无聊且又心焦。
说了好久,大妈才注意到梁兰背后推轮椅的我。
“哎呀,这帅哥是谁啊?”也不知道她是在问梁兰还是在问我。
出于礼貌,我回答:“噢,我是梁兰的医生。”我觉的这样说,还是比较恰当。没想到梁兰皱了一下眉头。
这位大妈嗅觉敏锐而且过分,她看了看我,又瞧了瞧梁兰,从我恰当的话语中萃取出了另一种意思,“医生还随身带着啊,我看小伙子人才不错,和梁教授很般配。”说完她自以为是的点点头,又要对我再次进行评价。大概梁兰也觉得有些尴尬了,这次直接拦腰斩断了大妈的兴致,出口告辞。我充分体会了大妈凌厉的口齿,连忙做了个再见的手势,推着梁兰逃也似的离开。大妈有些悻悻地把头缩回窗口,忽然又伸出头喊道:“小伙子诶,要努力啊,梁教授在学校的追求者可是很多的哟……”
我假装没听见,干笑了两声。
梁兰从她的包里掏出钥匙,示意让我去开门。
“好在是住在一楼,不然我还要背你上去。”我打开门。
梁兰发怔地看了房间一会儿,突然说道:“当初来学校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向校方申请了尽量低的楼层。”
我忽然明白了她的一些无奈。
“你放开吧,我自己走。”
我帮轮椅放开,她自己掌握。
我有些惊讶于她的房间的风格布置,整个房间充斥着旧时代的味道:屋内的桌子,梳妆台以及床全是用的老式的红漆木,屋内的装饰有中式的,也有欧式的,看那样子也全是做旧的工艺品,最引我注目的是屋里的海报,奥黛丽·赫本和伊丽莎白?泰勒,还有一张发黄的印着旗袍女人的海报,上面还有月份,时间是1951年3月;我把目光随着梁兰移动,最后落在了她的梳妆台上。梳妆镜前立着一个巴掌大的老式相框,里面夹了一张发黄的相片:相片里是一位穿着碎花旗袍的窈窕女子,约约莫二三十岁,头发比肩,而且是烫过的,颇有老上海周旋的味道,她倚着身后的一辆轿车。
梁兰对着镜子照了照,正要去开抽屉,我问:“这照片是时候照的啊?”
“你问这个?”梁兰握着她修长的头发看着我,”大概是五十年代左右吧。”
“她是谁啊。”
“我啊。”她笑着。
“啊?”我看着照片里的脸,试着对比,条件反射似得去相信她的话。
“骗你的,她是原来房间的主人,也是我的老师。”
“我以为你真的长生不老呢。如果是五十年代照的,那你的老师现在应该很老了吧。”
“她去世好些年了。”她埋着头。
我不慎把话题引入了歧途,房间里,我们两人一时沉默。
梁兰拉开梳妆台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圆形铁盒子来,盒盖上印着两个穿旗袍的女人,写着上海雪花膏。竟然是一盒雪花膏!
梁兰拧开盖子,发现这一盒快要见底了,又在抽屉里找了一下,摇一摇,拧开看,是没用过的。她用手在里面轻轻点了一点,然后在自己的手上抹匀了。然后我的鼻间就传来一阵淡淡的清香,这就是梁兰身上那种惯有的香味。
梁兰把盒子放进自己的手提包里。
“你回来就是为了拿这个?”
“这个东西万阳镇没有卖的。”
“这雪花膏难道也是你的老师给你推荐的?”
“是啊,她是一个很怀旧的人。而且,我觉得这个效果不错。”
我看看时间,“十一点了,我们回旅馆吧,也好听听王叔他们在图书馆查到了什么没有。”
我推着梁兰刚出了宿舍楼的大门,一个大概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满面笑容地朝我们走来。
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梁兰,等我问梁兰他是谁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后面推轮椅的我。他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快,却又马上恢复了常态。不过还是被我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