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学校里(下)
梁兰看见那个人的时候,脸上的目光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在这四月春日里十一点钟的暖阳下,我站在她的轮椅旁,仿佛是迎来了一阵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
来者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休闲西装,头发细心打理过,三七分,乌黑整齐。脸上棱角分明,像是粗刻出来的石雕,光是看轮廓,就给人一种很正直的感觉。然而以貌取人是不对的。
“我听同学们说你回学校了,所以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那人的脸皮也是够厚,似完全没有注意到梁兰表情变化,径直走过来,把一只手搭在轮椅把上,又侧身对梁兰说:“师妹啊,你说你之前出院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我好去送送你啊,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是不是不信任我啊。”他说完看似不经意地把身体往我这边仄了一下,想把当前我这位轮椅掌控者排挤出去。
这时我注意到梁皱了一下眉头。
虽然我现在对梁兰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可是我知道这人肯定现在把我把我当成楼管大妈口中的情敌了,所以我知道我现在决不能退出阵地,这时作为一个男人应有的自尊。而且梁兰明显对着人不感冒,我也不怕得罪他,此时若是退缩,在梁兰眼中,我岂不是成了一个怂包。
于是我右手实力,把梁兰的轮椅往我这边歪了一下,那人手中还没捂热乎的轮椅把就又回到了我的手中。阵地失而复得,他明显看出了我的意图,落空的手在空中紧握了一下,脸上却是笑容不减,呵呵笑道:“你好,鄙姓王,王之涣,《中国哲学教育》的作者之一,还没请教?”
我一听他的自我介绍,心里顿时就不爽了,这是赤裸裸的自我炫耀啊。我象征性地和他握了手,一触即走,挠头说:“啊哈哈,鄙姓崔,没怎么读过书,更别提什么哲学了,不过阁下大名倒是久仰,‘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妇孺皆知啊,如雷贯耳啊。”
这段武侠式的对话让梁兰不禁莞尔。王之涣颇为尴尬地笑了笑。
他见此前的发问没有问出我和梁兰的关系,于是把战略转移到了梁兰身上,“师妹,这位是……?”
“朋友。”梁兰说话的同时,把右手放在轮椅的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于是我就推着轮椅向前继续。看的出来,梁兰不喜欢这位王之涣,至少现在不耐烦。
“噢,我还以为是你的学生呢,还奇怪他怎么没念过哲学。你的腿暂时怎么样啊?”他问候梁兰还不忘嘲讽我。我暗自腹诽,他吗的,念哲学的人就高人一等么?
“暂时还不能走。”梁兰回答。
“那你这次回来干嘛啊,是重新执教,还是回来看我的啊?”
我只是瞥了一眼王之涣这幅自恋嘴脸,不敢看太久,怕影响中午的食欲。这时梁兰又似不经意地敲了两下扶手,我知道她实在催促我推快些。
我加快脚步,说道:“你别多想,我们就回来拿点东西,但隔两天就走。”
“那你现在住哪儿?住在旅馆吗?你看你脚又不方便,我不到我那里住两天,我那儿宽敞,而且有电梯,上下也方便,怎么样?”
我抢着梁兰之前,“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好照顾别人女孩子饮食起居?”
王之涣楞了一下,他盯着我,嘴里说:“师妹,这些天是他在照顾你?”
梁兰斜了一眼王之涣,“小苏陪着我来的。”
王之涣如释重负,接着又是双眼一亮,“不如让小苏一起来吧,这样也方便照顾你。”
“不了,王叔慧明他们都在,住旅馆挺方便。”
王之涣听见王叔慧明这二人,没有再央求。他顿了顿脚步,然后又跟了上来。看他的意思,似乎是想跟着我们回旅馆。
我说:“你手里提着包,不用回办公室吗?”
“不用,今天的课时完了,我正准备下班呢。这正好要中午了,不如就请你们吃顿饭吧。”
王之涣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其实是想单独邀请梁兰,于是我等无关人员肯定不好开口拒绝,不然正中他下怀。而且出乎我的意料,梁兰并没有出口拒绝。
梁兰问王之涣:“图书馆的事情,学校现在处理得怎么样了?”
“大火只在二楼烧,三四楼的资料没有损毁,搬到别处去了。根据警方的要求,二楼虽然灭了火,却也没有把幸存的资料搬出来,一切都还保持着火灾后的原样。因为学校门口一直有人闹事,学校新调来的校长,这几天一直没看见人影,倒是副校长热情高涨,整天为了火灾的事情跑东跑西,学校的事情,虽然上面极力镇压,可仍是有记者偷偷混进来。”
这时我们又回到了图书馆前的地方,我远远就看见王坤霞在树下立着,看着路过的女孩们发呆。他也看见了我们,于是朝我们小跑过来,当他注意到我身后的王之涣,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
我说:“他们呢?”我指的是王叔和慧明和尚,在王之涣面前,我不好明说,毕竟现在图书馆是闲人免进的。
王坤霞随口答道:“他们快完了,我们可以先回去。”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王之涣的身上。王坤霞伸出右手,“鄙人王坤霞,不知道怎么称呼?”
王之涣眼光有些躲闪,“王,王之涣。”他似乎是不愿意和王坤霞握手,只是象征性地碰了一下,缩手很快,好像王坤霞的手是块烙铁。“我突然想起办公室还有点事没处理,先走了,再见。”王之涣突然告辞。
“哎?王教授,你不是要请我们吃饭吗?”
王之涣摆摆手,“不好意思,真的是临时有事,下次有机会再说吧,再见。”说完他头也不回匆匆往办公楼那边去了。
王坤霞望了一会儿王坤霞的背影,然后又转头看着轮椅上的梁兰,似乎在等她说什么。
“我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和以前不一样了。”梁兰说,“以前他是喜欢黏着我,可是不会像今天这样,说话的语气也是。”
“他的三魂被人抽走一魂,而且好像有什么东西控制他,让他本能地畏惧我。”
“如果真的有人在他身上动了手脚,那么目的肯定是我。”梁兰用手刮着轮椅的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