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没事找事

入监队的改造生活很紧张，常让人感觉没有一点空闲时间。从早忙到晚，完全像部队一样的军事化管理，做什么事都像打仗一样。早上六点起床铃响，出操；六点二十分洗漱、整理内务；六点三十分吃早餐；七点打扫责任区卫生、晾晒衣物或上厕所等；七点二十分集合等候点名，点名后或出工学习劳动技能、或队列训练、或参加“三课”学习；中午十二点开饭，饭后可以抽一支烟，十二点三十分集合点名；出工的排队出工，留监操练和学习的可以回监舍午休，下午两点三十分继续操练或“三课”学习；出工的下午五点四十分收工回监区，六点集合点名开饭；饭后可以进行短暂的娱乐活动，或组织几个人打篮球、或在吸烟区抽烟、或一群老乡围坐一起吹牛聊天侃大山、或一个人独自觅地看书（都在警官的监管下进行）；七点集中操场（雨天在教室）看电视新闻联播；七点三十分集合点名，听警官讲解一天的改造情况、当前改造形势分析，强调监规纪律，指出内务卫生差距等等，讲评的问题直接与服刑人员的改造生活息息相关，几乎天天如此。要不然就是布置监狱近期开展的教育活动，讲解活动的目的、意义和要求，安排布置开展活动由服刑人员完成的各类事项；大约八点钟，各小组按期进行队列操练，或围圈分小组讨论学习，或在教室里学唱监歌、背监规；八点四十分下课铃响后，可以自由活动一下，或看一会儿电视，或抽一支烟（别小看这时抽一支烟，等一下进监舍后，就不允许抽烟了，烟瘾大的，你就难熬漫漫长夜了）；九点钟监舍开门，可以回房洗澡、洗衣物。要快！人多也不能等，十多个人挤在一起洗澡，就二十五分钟时间，点名睡觉后不允许洗澡、洗衣物。这时，你就是一身臭汗、一身臭衣服，也没有人可怜你，谁敢让你违规洗澡，你只好带着臭汗去见周公了；九点二十五分警官到各监舍点名；九点三十分熄灯睡觉，睡觉也有监规规定，不准两人合睡一床、不准合衣睡觉、不准蒙头睡觉、不准看书写字、不准说话、不准串换铺位等等。躺在床上才是你一天中最自由的时间，人虽不能乱走乱动，但你的思绪可以飞到九霄云外，想什么都可以。星期日入监队大多数是休息时间，很少出工，如遇上赶货期，那对不起，全部出工。特殊情况下，也有星期日进行队列操练，一般都在季度验收前夕或是新入监服刑人员学习期满临近下队验收之前。星期日休息时间没有太多的要求，只要不违反监规纪律，保持良好的秩序，整理好内务卫生和把环境卫生打扫干净，就可以进行文体娱乐活动（强化学习者，继续蹲在学习区强化学习），打篮球、打乒乓球、打扑克、下棋、看电视、看书、吹牛打屁等，全部都在警官的直管视线之内。

早餐后，离出工还有十分钟时间，不少服刑人员围蹲在吸烟区吸烟。李清树、于西望、夏海涛围在一起，边抽烟边无聊地谈着天南地北的奇闻怪事。忽闻旁边一圈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叹：“哇噻，斌哥你好厉害呀，为了信誉你连10万元都不看一眼，太让人敬佩了。”

“是啊，我这个人就是讲信誉。”孙文斌无不洋洋得意地吹嘘自己：“如果现在让我再面对那单生意，我一定还是这样做，我不会让10万元把我的信誉给毁了，这就是我孙文斌闯荡江湖的信条。”

旁边一名新犯插话道：“斌哥，虽说10万不算什么大数，但对你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孙文斌也有些后悔道：“不是说想帮就能帮的，有些事情必须先想好后果与利益。我是答应帮忙，可要货老板要求同卖方老板见面，我可不能让他们见面，他们一见面，我这个二道贩子就没利可图了。要货老板是答应见到货后，立即给我10万元，可我能让他们见面吗？不能，这可是我捞钱的门道，他们都认识了，我以后还混个屁呀，你们说是不是？除非他给我一、两百万还差不多。”

“你就吹吧，就你这德性，给你一两百万？我看一个子儿都不能给你。”夏海涛突然转身插进他们的谈话中：“其实这二五崽是怕断了自己的财路，才不要那些钱，并不是说他很讲信誉，如果他讲信誉，要货老板提出的要求是合情合理的，他必须答应人家老板的要求，就是断了自己的财路也不能后悔，那才能说明他为人诚实。你不要去讲什么一百、两百万的，就你这德性，能见过十万就不错了。”

“我们说话，关你什么事？”孙文斌有些恼怒道。

“是不关我的事，但你也不能欺骗我们这些藐视善良的劳改崽呀，你以为大家都像你一样白痴。”夏海涛的话毫不留情。

“你，你……”涨红脸的孙文斌不知用什么词来反击夏海涛，一时瞪眼无语。

“你什么呀，你。”见孙文斌接不上话茬，夏海涛可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少在这里吹大牛吧，你在外面怎么样，我们不知道，不过你也不能说瞎话骗人吧。就凭你现在这个德性，我看你呀，在外面顶多也是一个小混混。帮人拿包，人家还嫌你癫呢。你呀，我看你顶多是一个专做小偷小摸的人吧。”

哈哈大笑的夏海涛转身抬腿走了，留下气得直瞪双眼、两手发抖的孙文斌。

“呤，呤，呤……”集合呤声响了，大家都集合排队去了，夏海涛带着好像胜利似的微笑走远了，空气中似乎还有他爽朗的笑声。孙文斌窘迫的脸上挂着极为不满的苦涩去集合了，不欢而散地吹牛声随风飘远，化为乌有。

19期留监进行队列训练，其余各期出工劳动。

入监教育学习的一项重要内容就是队列操练，以三大步伐齐步、正步、跑步为主，兼学停止间队列动作，这些都是服刑人员必须学会的基本动作。19期入监已近三个月，将要分流到各监区进行改造，分流前要进行新犯入监教育验收，由监狱领导（一般是科室领导，有时监狱领导也来）考核验收。验收多为队列操练、抽背规范和应知应会及改造歌曲演唱，不合格者将被强留入监队一期，严重者也有强留两期三期的。

负责队列训练的服刑人员是武仁清和薛忠雄。武仁清双江县人，因犯猥亵罪，被判有期徒刑11年，在入监队从事记账员改造岗位兼新犯队列训练。薛忠雄山西人，因犯绑架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0，在入监队从事文化教员改造岗位兼新犯队列训练。他们两人都是当兵出身，对队列训练及喊口令很有一套，要求也挺严格。对队列操练不认真、或嘻嘻哈哈、或把队列训练不当回事的新犯，制得服服帖帖。不是让你做50个上下蹲，就是让你绕操场跑20圈，看你记不记得队列训练的严肃性。

今天上午队列训练中，夏海涛因被于西望踩掉鞋子，本来报告一声穿上鞋子就没什么事了，可夏海涛却故意回头做了一个鬼脸给于西望，于西望一脚踢在夏海涛的屁股上，刚好给薛忠雄看见。薛忠雄把两人叫出队列，罚他们绕操场跑20圈不算，还让他俩做50个上下蹲。20圈下来两人累得气喘吁吁，接着50个上下蹲，做到一半，胖子夏海涛做不下去了，就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薛忠雄在那边喊道：“你们两个干嘛，快点做。”

夏海涛用衣袖擦了擦汗：“喘一口气都不行呢？还让不让人活啊。”

薛忠雄走了过来，玩笑似的轻踢夏海涛屁股一脚：“快点，大家还在等着你呢。”

夏海涛累得够呛，气又没有地方出，被踢一脚心里不舒服，手一撑地跳了起来，借题发挥地对薛忠宏大嚷：“你干什么踢我？”

“你还有20几个上下蹲没做完，为什么不做？”薛忠雄用指着夏海涛道。

夏海涛气冲冲地一把撩开薛忠雄的手：“你他妈的别指着我。”

武仁清看见立即跑了过来：“别动手，有话好好说，干嘛动手。”

于西望也走了过来，打圆场道：“没有动手，只是说说而已，没有动手。”

执勤警官走过来：“怎么回事？”

薛忠雄连忙蹲下向执勤警官报告：“报告警官，刚才于西望和夏海涛在队列里面打闹，我让他们出来绕操场跑20圈，再做50个上下蹲，谁知夏海涛只做了一半，就不做了，我过来说他，他就大声嚷嚷。”

夏海涛好像很冤枉似地抢过话头：“报告警官，刚才薛忠雄踢我一脚，还用手指着我。”

“队列训练是严肃的事情，不允许打闹和嬉笑，你们两个不知道吗？组长对你们的处罚是对的。”执勤警官对于西望和夏海涛说道，又转身对薛忠雄道：“教育说服新犯不能动手动脚，一定要按照规定来处理，千万不要带头违规。不然，新犯也不会服你管。”

蹲在地上的薛、武二人连忙点头应道：“是。”

“继续训练。”执勤警官说完转身走了。

队列训练继续，夏海涛的情绪已经纠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