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下班时间的东京，堵车很严重。在缓慢的车流里，只能龟速一样的爬。照这个速度，别说去茨城县了，天黑之前能出东京就算不错了。
幸好，本宫博很快就找到了另一条路，虽然要绕远一点，但来往车子少，只要开足马力，两个小时就能赶到目的地，还来得及回来吃晚饭。
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车子刚到郊区，刚才还是晴朗的天空，就开始阴云密布，接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伴随着雷鸣闪电洒落人间。
“路面滑，只能慢点开了。”本宫博抱怨道，好不容易开上一次奥迪这种外国车，可是在市内开车不够快也不过瘾，没想到刚到郊区就下起雷阵雨，为了安全，只能把速度限制住。
一个多小时后，来往车辆渐渐稀少。这里是一段很是崎岖的山路，本宫博更是开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车子开出山崖，酿成事故。
只要再开一阵子，就要到茨城县的印刷厂了。奥迪上的几个人昏昏欲睡，李山河更是把头靠在车椅上，流着口水做起梦来。
突然，本宫博透过雨幕，发现后面有一辆本田高速接近。路面还算比较宽，他连忙打了车灯，准备避让，谁知道那辆本田就像瞄准似的，直接撞到奥迪的屁股上。
哐！
糟糕！本宫博头上冷汗直冒，这里刚好是一个九十度弯，如果不是因为阴雨天气而放慢了车速，这一下就会把他们顶到山沟里去！他连忙狂打方向盘，这才把车子控制住。
车上假寐的李山河被这颠簸给颠醒了，一睁眼就看到车子的侧面擦着护栏冒出一片火花，护栏外面就是黑漆漆的山沟。他头上冷汗冒了出来，问：“怎么回事？”
“不清楚，有辆车撞了我们一下……就是后面那辆本田！他又撞过来了！”
车上的人连忙抓住扶手，第二次撞击比第一次来的还要猛力一些，砰咚！车子里几人甚至被颠离了座位。
一次还可以说是失误，两次那就是必定是故意的了！
“可恶！他是冲着我们来的！”本宫博再一次发挥本领，死死握住方向盘，把有些失控的车子稳住。
该死的！后面那辆本田选的地点很好。这里恰好是一连串的弯道，而车子过弯必须要减速。一次撞击不成功，还可以撞个六七次，只要有一个弯道被他把车子撞飞了，掉下山崖只能是一个死字。
连老天都在帮助他！这该死的天气，这么滑的路面，想开快点都不行！
本宫博把情况和几个人说了一遍。唯一的女性，美奈子，带着哭腔说：“是谁，为什么，要杀死我们啊，我才刚刚结婚……”
车子里沉默了一下，他们都只是普通人，这种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引起的。
看似平静的西野定规，从上衣的口袋中掏出香烟，手中发抖，连续点了好几次才点着。他深深吸了一口，问道：“关键问题。怎么防范自己不要被撞下去？”
“决不能把自己的侧面暴露出来。”又是一次撞击，本宫博再一次控制住汽车，“这辆奥迪的性能很好，路面也有足够的距离。只要不被撞到侧面，我可以及时的控制住重心，把失控的车子拉回来。但只要被撞到侧面……在这种湿漉漉的地面，肯定会打滑，到时候……”
本宫博没有说下去，省略的话语众人都能猜得出来，在这个高度掉下山沟……必定是当场死亡无疑。
决不能把侧面暴露给对方，众人心中同时闪过这句话。
“现在停车不行吗？”西野定规又问。
“不行。对方在后，我们在前。路面很宽，如果停车，对方一样可以从侧面撞过来，是把我们撞到山沟里，还是把我们……推到另一侧的山壁上，挤成肉饼，都要看对方的心情了……”
这两种死法，我哪一种都不想选择啊！西野定规心中大叫，他几十年的职业生涯中，也有不少惊心动魄的勾心斗角，但如此直面死亡还是第一次。但他坐在后排位置，急也没有用，现在能依赖的，只有本宫博的车技了。
他热切的说：“本宫！只要这次你能躲过去，我一定让你当上《少年jump》的当家作者！拜托你了！”
“是的！我会尽力！我开过战斗机，比这还要惊险的时候也遇到过，但我还是活着！请诸位放心！”本宫博神情严肃，现在一车人的命都在他手中。
就像他之前所吹嘘的那样，本宫博开过战斗机，不仅仅是车技高超，最关键的是心理素质过硬。
本宫博逐渐加速，希望能靠着奥迪的速度摆脱后面的追踪者。可是这里弯道太多，而那辆本田仿佛根本不在乎湿滑的地面，毫无顾忌的加大油门，紧紧咬住他们的尾巴，怎么也甩不脱。
本宫博心神紧紧绷着。他不但要从后视镜观察对方是否撞过来，同时还要紧紧卡住位置，不能让对方超到侧面，只是一会儿，头上就已经冒出了汗。
哐，哐，连续四五次的撞击，每一次撞击都让车内的人提心吊胆。虽然惊险频出，数次都撞到了路上的金属护栏，但运气不错，终究没有把护栏撞破。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通过这段弯路了！”西野定规大喊。
车内几个人心中又燃起希望。这段路马上就要过去了！后面是一段直路，凭借着奥迪的性能，一定会把后面那辆破本田甩出去的！
本田似乎也知道对方即将逃跑。在奥迪即将开出最后一个弯道的时候，本田猛的加速，用比之前都要快得多的速度，撞到了奥迪屁股稍微侧一点的地方。
“糟糕！打滑了！”本宫博暗叫不好，但多年的经验还是让他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他第一时间拉了一下手刹，车速猛的一降，然后本宫博猛打方向盘，在有限的路面上，奥迪的屁股快速绕了一个S型，撞断了几根护栏后，他再一踩油门，终于让轮胎抓住了地面，再次把车子开上了正路。
好险！众人看着路边被撞断的护栏掉下山沟，半天都没有一个回响，心下都是又惊又怕。
李山河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喊道：“还没摆脱对方！别大意！”
“他没机会了。”本宫博冷哼一声，直路拼的就是发动机，后面那台国产车怎么能比得过德国造？
雨渐渐小了。本田在后视镜里的影子也越来越小，这代表着二者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这时候，众人心头的大石头才算终于放了下来。
西野定规又掏出一根烟点上，死里逃生让他心中颤抖烦躁，也顾不上形象了。抽了半天，才狠狠把烟掐灭，道：“要查出来对方是谁……我一定会让他好看！”
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想法，这里的每个人都恨不得把本田的司机碎尸万段。
直路过后，又是一个弯道。过了这个弯道，就能直接开到市区里了。本田被甩的那么远，在这个弯道对方是没有办法撞过来的。
突然，路的另一头有车灯闪亮。因为开了许久一直没遇到其他的车辆，众人就忽视了弯道处的广角镜，谁知道在这个要命的时候，对面有车开过来。
本宫博连忙一踩刹车，对面的车子响起鸣笛，呼的一下子从侧面开了过去。
好险！差一点撞上！
突然，西野定规回头一看，喊道：“快加速！那辆本田又跟过来了！”
后面那辆阴魂不散的本田又出现在后视镜中。不用众人催促，本宫博一踩油门，急忙再次加速。
因为躲避车辆的缘故，奥迪的速度大大下降了。这一次，本田顺利的开到了和他们平行的位置，但它并没有撞过来。
突然，本田的车窗缓缓摇了下来，里面露出一个熟悉的、破了相的可笑脸孔——相贺宽！
相贺宽脸上带着扭曲的笑容，缺了好几颗牙齿的嘴巴咧到了耳根。
西野定规见到竟然是他，急忙大喊道：“相贺！你在做什么！你想谋杀你的上级？你这是犯罪！”
相贺宽只是撇了他一眼，就再也没把他放在眼里。人类的法律，已经对我不起作用了！我的眼中，只有那个把我害到如此地步的中国佬！
长得帅有什么用？口气很清新吗？头发比我浓密？害得我身败名裂……我不但要摸你的女人……还要把你们全送进地狱啊！
一想到大仇得报的场面，相贺宽激动的浑身发抖，他张开嘴，一字一顿的说：“中国佬……我再说一次，我这是口腔溃疡，不是没刷牙！”
在西野定规不敢相信的目光中，在美奈子绝望的尖叫声中，相贺宽一打方向盘，本田猛的向奥迪挤过来。
不是车头撞，而是车身挤过来，这是要同归于尽啊！
在这种危急关头，李山河反倒觉得头脑格外的清醒。
没有人可以这么轻易的决定我的生死！没有人！
他看了一眼车窗外那越来越近的丑脸，仿佛对方的口臭都能直接喷过来。他右手轻轻一扳手刹，车子的速度突然一降。然后李山河把手放到方向盘上，说：“本宫，让我来。”
李山河把车速突然放低，短短的一瞬间就让奥迪比对方慢了半个车位。在本田即将靠过来的时候，他一扭方向盘，奥迪的屁股先是一摆，这样奥迪和本田就成了V字相交。本田是顺着道路笔直的开，奥迪则是斜着。
李山河一甩方向盘，漂亮的把奥迪开出了一个小小的S抖动，不但摆脱了对方靠过来的企图，同时把车速降低了。现在情况反过来了，两车一前一后，奥迪在后面，本田在前面！
现在只要踩下刹车，就可以从车子里逃出来，再也不用担心公路追命了。可是，岂能这么便宜了他？
李山河的眼中凶光大冒，他还是头一次如此接近死亡，心中的血性完全被激发出来。想要用你的烂命换我的命？白日做梦！通往地狱的路上，你一个人走好吧！
他不但没有踩下刹车，而是猛的把油门一脚踩到底。奥迪咆哮着推出最大功率，斜斜的撞到了本田屁股侧面。
就和本宫博说的一样，被撞到了这个地方，加上湿滑的路面，车子是再难控制住了。本田的轮胎发出难听的吱吱声，一头撞向了山崖。
可就像一句话说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恰好对面的路上，又开过来一辆车，恰好那辆车，又行驶到了本田和山崖中间。
如果按照本田的速度，大概会和那辆车的屁股撞上。但就在这个时候，本田的速度突然加快，赫然是相贺宽又踩了一脚油门！
就是因为这一脚油门，本田没有直接撞到山崖，而是撞到了那辆车的肚子上。两辆车子纠缠在一起，又一同撞上山崖。
这一连串的变故，让每个人都惊呆了。本宫博这才猛的一踩刹车，把车子停住。
李山河也有些不敢相信，这种时候了，还能找到个替死鬼？这个相贺宽，怎么跟小强一样死来死去死不掉？他难道有主角光环吗？还是什么位面之子？
他撇了一眼后座，美奈子已经战战兢兢的缩成了一团。沉思了一下，李山河说道：“西野主编，你照顾一下美奈子吧。本宫，你跟我来。”
西野定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李山河却是回头一笑：“我知道，西野主编，你放心。”
西野定规心中一凛，对方虽然是在笑，可是眼里却带着藏不住狰狞……他知道对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便沉默着，不再说话了。
李山河和本宫博一前一后的下了车。和电影里演的不一样，汽车爆炸那是小几率事件，所以李山河才有胆子走过去看看那两团扭成麻花的废铁。
充当了护垫的那辆车里，可以看出来是一家三口。前面的男人已经活不成了，脑袋都变成了被砸烂的西瓜。李山河只看了一眼，就吐了出来，这场面不是正常人能接受的了的。
而本宫博则心理素质好的多，虽然面色发白，但毕竟没有吐。他砸碎后座满是裂纹的车窗，看了两眼，突然喊道：“李老师！这里还有个活人！”
还有人活着？
现在不是呕吐的时候。李山河连忙擦了擦嘴角，忍住胃里的不适，冲过去。从破碎的玻璃中可以看到，后座是一个女人，在车祸发生的时候，她用自己的身躯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正是因为如此才活了下来。
“本宫，你拽住那一边，我数一二三，一起用力！”
两个身材魁梧的大汉，齐齐发力，终于把变形的车门扭掉一半。然后李山河伸出胳膊，拨开那母亲的双臂，擦掉各种散落在女孩脸上的鲜血和内脏，仔细观察女孩的情况。
多亏了那名伟大的母亲，女孩并没有在车祸中受到严重的冲击。但是母女所在的地方正是撞击的中心，那母亲的身体，从腰部裂成了两半，有一节肋骨插进了女孩的脖子中。
李山河不敢拽出那骨头，只能把手伸进那女人的腹腔，强行把那截肋骨掰断，让另一头留在女孩的脖子里，然后这才把女孩抱出来。
女孩并没有昏迷，但是两眼呆滞，显然已经吓傻了。李山河忙把她抱进奥迪车中，正准备招呼本宫博来开车，却发现本宫博在这个时候，痛苦的捂着胸口蹲在了地上。
该死！他的心脏病怎么在这个时候发作了！
李山河只能把女孩送到副驾驶的位置上，说道：“西野主编！拜托你了，把这个女孩送到医院去。我去看看本宫！”
西野定规神色严肃，道：“我知道了，你们要小心点。”他推开身边依偎的美奈子，推开车门，从后座换到了驾驶位。
奥迪开走了，李山河跑到本宫博身边。本宫博已经把药掏出来了，李山河连忙帮他挡住天上掉落的雨点，然后倒出两粒药，喂给本宫博。
本宫博的呼吸渐渐放匀，但因为吃药慢了点，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就恢复好。李山河把他背到路边，靠着山崖坐好。
忙完这一切，他的心神一松，想起自己把手伸进女人破碎的肚子里掰肋骨的场面，那滑腻腻的触感让他又是趴在地上大吐特吐。
直到胃里的酸水都吐不出来后，他才感觉好了点。不，不能再吐了，还有事情没有忙完，李山河这么对自己说。他站起来，走到了相贺宽那辆报废的本田前。
本田的前部损毁严重，就像被踩了好几脚的易拉罐。可就是这样，那相贺宽竟然还是没有死。
见到李山河走近，相贺宽艰难的抬起头。他的下半身被卡住了，浑身上下都是血迹。
“救……救我……”只说了两个词，相贺宽就咳出一阵血沫。他的身上多处都插着细小的铁片和玻璃碎片，一个铁条插进了肺部，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艰难的活着。
“你竟然还活着，真是蟑螂一般顽强啊……你不是想杀我吗？我就在这里，你过来杀杀看啊！”
李山河双目血红，他还是头一次经历这种险象环生的场面，如果不是自己紧要关头冷静的摆脱困境，现在他就早已变成一具尸体了。
“咳咳……救……我……”
“那一家三口，也是因为你而死的。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年纪还那么小，就要失去了家人……都是你造的孽！你还有脸让我救你？”
李山河一边怒斥，一边锤着车门。哐哐哐，在这无人的公路上回响着。
相贺宽的目光涣散，虽然对方的咆哮都听在耳中，但他只能说出那两个字：“救……我……”
李山河长长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怒意渐渐平静一下。他伸出手，说：“我在今天之前，从没想过自己会落到如此地步。老祖宗说得好，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你是个彻彻底底的小人，其实，我也是一个小人……”
这段话是用中文说出来的。虽然听不懂，但相贺宽看着对方伸过来的手，眼中涌起希望的光芒。
那只手臂从窗外伸进来，在他胸口被铁条插着的地方停顿了一下，又径直往上，最后停留在他的脖子上。
那里，插着一块铁片。
李山河拽住那铁片，冷冷的说：“……我也是一个小人，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他猛的一拽那块铁片。没有了阻拦，腥臭的鲜血欢快的从动脉中喷涌而出，洒出一朵漂亮的红色喷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