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离开
春雷炸响，天威难测。此刻，坟前的简玉寒也是难受，昨夜双瞳之中的那种疼痛再次出现，眼角划过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平时只有辰时才会出现的重瞳，此刻再次出现，深棕色的瞳仁也变成了一金一银，一朵含苞欲放的金莲在双瞳中缓缓绽放，竟是化作异象，浮现于空中。那条伴莲生的青色鲤鱼鱼尾一摆，将空气当作水流，在简玉寒的异象金莲旁边不断跳跃着。
随着金莲花的绽放，天空中黑云也在不断翻滚，雷声轰鸣之下，竟是让这天动地摇，紫色雷光在云中若隐若现。
简玉寒此刻已经失去视物的能力，眼前一片黑暗，可他心中却是清楚，自己的情况并非坏事，开始时陷入黑暗的不适和紧张，随着时间退移已经渐渐平静。
在金莲花旁边跳跃的青色鲤鱼，在游动了一会以后，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居然朝黑云中的紫色雷光迎去，两条长长的龙须随着大风飘动着，似乎怡然不惧怕这浓重的天威。
“轰”
一道惊雷劈下，将青鲤鱼的身上劈出了一道焦黑的痕迹，青鲤鱼被雷电劈中，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吐出了一串气泡，忍痛迎雷而上，以它微小的身躯硬憾这滚滚天雷，可谓不疯魔不成活。
黑云不断翻滚，对于这个蝼蚁一般的存在试图蚍蜉撼大树的举动，作为天道象征的雷云显然是不屑一顾，雷光激荡间，一条紫劫雷龙腾空而起，血盆大口张开，一道雷光吐出，准备将青鲤鱼给灭掉，让这千年都难得一见敢触犯天威的蝼蚁灰飞烟灭。
简玉寒因为双目不可视，漠然的站在原地，身前化作异象的金莲花见青色鲤鱼好似抵挡不住紫劫雷龙的威势，莲身轻轻一抖，三朵刚刚开放出来的花瓣飘落，迎着紫色雷龙的雷光飞去。
这金莲花并非凡物，乃是某位上古大能所留于后世的瞳术，除了某些逆天秘法实行剥夺以外，非血脉相承者不能拥有。简玉寒这一金一银，又是两种不同颜色的瞳孔，显然并非其血脉传承所拥有的，而是某位大能用秘法强行种在其瞳孔深处，这才会出现重瞳现象和难忍的痛楚。
这种秘法有一种统称，名为夺瞳术。
紫劫雷龙被莲花瓣给削去雷法，觉得有损颜面，更是不依不饶，咆哮间竟是携带了一丝风雷之威严，雷龙通灵，蕴含龙威的双眼冷冷的望着简玉寒面前的青鲤鱼和金莲花，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
“紫雷真劫，夺瞳秘法，圣者金莲，命格青鲤，借天威而改命，欲化青龙，咦..居然还有妖族神通..真是好大手笔！”
紫劫雷龙望着简玉寒，有些惊讶，但仅仅也就是惊讶而已，他作为雷劫之灵，更多逆天而行的天才都见过，简玉寒只能算是其中一份子。紫劫雷龙一爪探出朝莲花抓去，简洁直接，却是如同蕴含大道法则一般，直指本源。
金色莲花见紫劫雷龙一爪探出，莲身再次一颤，四片莲花花瓣飞落，随着花瓣的离去，这株九瓣莲茎叶上的光芒也变得黯淡。之前为救青鲤鱼用去三瓣，为救自身用去四瓣，此刻只剩下孤零零的两瓣和一颗七彩莲心。
紫劫真龙冷笑一声，五爪势头不减，同那渺小的莲瓣轻轻碰撞，陷入黑暗中的简玉寒突然察觉自身如同被千钧巨石所压住，五脏六腑如同被重击打的移位，一口鲜血吐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这口心头血正中莲心，莲心被鲜血沾染，变得金红相交，再次一颤，最后两片莲花瓣飞出，环绕青鲤鱼和自身。
青鲤鱼被花瓣环绕，居然毅然决然的朝着紫劫真龙扑去，以鲸吞之势，汲取紫劫雷龙的力量。
“不好，休想...”紫劫雷龙反应过来金莲和鲤鱼打着什么主意，他极力摆脱莲花花瓣对他的束缚，可却是为时已晚，青鲤鱼已经将他半个尾巴吞下，无奈之下，紫劫真龙断臂化作一杆大道长枪，长枪如同一只利箭，正中青鲤鱼的后被，青鲤鱼刚吞完紫龙尾，正处于虚弱之时，又被紫龙的法则道枪刺中，此刻变得奄奄一息。
“纵使尔等妄图吞龙改命，可却依旧逃脱不了天道和宿命的纠缠，你们是天道的罪人，承受天罚吧。”
紫劫雷龙借助黑云中的力量飞快的恢复了被青鲤鱼吞下的尾部，望着简玉寒以及无花瓣的金莲和奄奄一息的青鲤鱼，准备赶尽杀绝，让这群蝼蚁尝尝冒犯天威的后果。
一声幽幽的叹息此刻却是响起。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理无时莫强求。”
老人龙傲天的身影居然出现在了简玉寒的身前，那熟悉的声音让昏迷的简玉寒如有所感，泪流满面。龙傲天微笑的看着躺着的简玉寒，将那个简玉寒熟悉极了的酒葫芦拔开，倒了一些液体于他的身上，随后老人对着紫劫雷龙，轻飘飘的一指。
“不可能，你..你是...”紫劫雷龙面容惊恐，没错，就是惊恐，它的身躯在飞速的溃散，其溃散程度远远超过了他恢复的速度。
青色鲤鱼见雷龙溃散，居然纵身一跃，一口吞掉了紫龙的精气。
“你倒是够坚韧，不错。”
龙傲天看了一眼青色鲤鱼，目光中有赞赏，之后便是欣慰。
青鲤鱼吐了个泡泡，就和金莲慢慢飞回简玉寒身边，重新隐入简玉寒的瞳孔，而就在它们消散的时候，龙傲天的身影不知所踪，简玉寒也重回光明。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走到老人的矮坟前，跪了下去。
老人的坟裂了开来。从前那个大酒葫芦正挂在坟头草上面。
对一切都不知情的简玉寒呆呆的跪在原地，他感觉到刚才龙傲天好像活过来一般，而且在看着他。
春雷渐弱，黑云散去，世间也又恢复阳光普照的美丽场景。
一个紫纱美妇突然出现在老人的坟前，行了一个弟子礼。
有所察觉的简玉寒仰头问道：“你是谁？”
美妇望了一眼简玉寒瞳中的淡淡金银之色，嫣然笑道：“上清道门太上长老叶倾城，今来迎接师弟归门。”
简玉寒表情愕然，三分惊奇六分谦卑，还夹杂一分怀疑，天衣无缝。心中想法转换之下，似乎在考校女子说的是否是真的。上清道门，可谓南荒十大门派之一，虽然处于垫底地位，那也是平常简玉寒要高高在上尊敬的存在，别说上清门太上长老，就算是上清门的外门弟子来了，他也要恭恭敬敬的拜倒。
退一万步说，眼前女子真是太上长老，她来此地接自己回去，还叫自己师弟，这是什么原因，难道自己有主角光环，还狗屎运爆棚？可自己并不符合主角的要求啊？
瞧着简玉寒不露痕迹微微弯下腰，一副自然而然的农民凡人姿态。紫纱美妇嘴角轻轻勾了勾，这孩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谨小慎微。恐怕只有在他师傅和亲近之人才会表现的粗线条一些把，这种作态，可与刚才因他而起的天地异象完全不符。
美妇柔声道：“你是师傅的关门弟子，也是我们这一脉仅存的小师弟。”
她伸出一只纤手，轻轻摸了摸简玉寒的头和那个被她摘下的酒葫芦，神色中有悲哀和怀念。
简玉寒连忙道自己何德何能，怎么可能是你的小师弟之类云云。
美妇微微一笑，不以为然，柔声道：“随我走吧，此地不宜久留。你引来的天地异象，可是会招来很多不出世的老怪物的。”
马上，紫纱女人似乎也知道简玉寒为何这么拘谨和卑微，柔声道：“简玉寒，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简玉寒酝酿措辞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这位自称上清道门太上长老的紫纱女人显然是有些不耐，换了一个问题，道：“你可看到发生了什么？”
简玉寒谨慎回答道：“只在我师傅坟前前听到雷声阵阵，然后便无端瞎了眼。直到刚才才能恢复。”
看不清紫纱女子面容之下的表情，但简玉寒却知道她在沉思。
天底下哪有紫色的春雷。
天底下哪有如此声势的天地异象。
美妇突然开口道：“天煞孤星命格，青鲤伴莲生异象，重瞳，生而知之，过目不忘，你还要我继续说吗。”
她的嗓音温润却冷峭，听在简玉寒耳中，异常冰冷，遍体生寒，他低下头，道：“这位..长老，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没有修过仙，小时候只有一个师傅爱给我讲故事，不像仙长您高高在上，何必和我计较？”
她只是盯着简玉寒，什么也不说，却让简玉寒一身冷汗。
“我问你，简玉寒。假如你能够手刃杀你娘的凶手，能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你会怎么去做？”
简玉寒毫不犹豫道：“杀光。顺心而为。”
身份神秘的女子像是听到最有意思的东西，笑得花枝乱颤，可惜简玉寒看不见他的脸，她盯着眼前少年那张俊雅的脸孔，轻轻道：“随我走，我给你这个机会”
“好。”出奇意外的，简玉寒答应的很干脆果断，甚至可以说武断，和之前那副谨慎小心的样子完全相反。
“我去和我爹说一声，就和你走，给我一刻钟时间。”
紫纱女子点点头，就这样站在古树之下，望着简玉寒园区的身影，她闭上眼睛，喃喃自语：“命格青鲤，重瞳金莲，鱼跃龙门，花开紫雷。这千年难得一见的异象，真是让我期待啊。我上清当兴！”
简玉寒回到简府，见老爹简大炮正坐在堂前，静静的望着自己走来。
“我知道了，你走吧。我知道我拦不住你。”
简玉寒突然觉得眼角有些酸，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回房拿了几件换洗衣物，就回到了古树之下。
紫纱女子正望着自己。
简玉寒知道，今日一去，也许这辈子都难以回到秀江镇，再次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这一日，十七岁的简玉寒离开了秀江镇。
和龙傲天所预料的一样。
他要改命，他要修行，他要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