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休假省亲
二、休假省亲
国内的一个沿海小城。
蒸汽火车头喷着黑白相间的浓烟，缓缓地在站台旁停了下来，随着各节车厢门被打开，旅客杂乱的下了车，纷纷向检票口涌去。许靖思背着行李卷，提着一个灰色的人造革大提包跳到了站台上，兴奋的朝四周看看，耸耸背上的行李，轻快地向检票口走去。
又回家了，可这一次不是休一年一次的十二天探亲假，而是出国前的休假。这是一种喜悦，掺杂着复杂感情的喜悦。他还年轻，只有二十六岁，还体会不出确切的心理感受，总觉得这喜悦中多少带一些酸楚和不安。因为他也朦胧想过，这次回家和父母团聚之后就是两年的别离，父母都过了花甲之年，这也让他不舍或是担心。
一出了检票口，就听一声清脆还带着甜蜜的呼唤：“靖哥。”一个年轻的姑娘在向他招手。
许靖思凝神一看，认出来了，是他家邻居聂叔叔家的大闺女聂晚秋。
“嗨！小秋，你怎么来了？”许靖思看到儿时的伙伴，兴奋地快步走到她的面前，笑着问道。
聂婉秋快活地说：“许大爷和许大妈接到你的信后，好几天都在盼呢。他二老要来接你，恰好我们学校放假，就替他们来了，咋的，不高兴？”说完调皮的瞪了他一眼。
许靖思没说话，含笑的上下打量着聂婉秋。只见她高挑的身材，穿一身湖蓝色的褲褂，亭亭玉立。皮肤不算白，但相貌还算清秀，特别是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一汪清水，十分有神。许靖思心里叹道：“真是女大十八变，快一年时间没见，她有了女人的风韵了！”
聂婉秋被许靖思看的不好意思起来，娇嗔道：“看什么看，不认识？”说完就抢许靖思手里的提包。
许靖思猛的醒过神来，急忙避开说：“你不行，这是五十斤大米，你拎不动。”说完他就迈开腿走了。
聂婉秋连忙追了两步，和他并肩走着，低着头一语不发。心里还想着许靖思刚才看她的神情，不禁抿嘴一笑。
许靖思一边走，一边看着聂婉秋，笑着说：“我记得你上卫校今年该毕业了吧？”
聂婉秋眯着眼，抿着嘴，用下巴点了两下，同时轻哼了一声说：“别装了，假装不知道。许娘给你写信都提了啊！”
“咦，你怎么知道？”许靖思诧异地问。
“那封信不是许大爷的笔体？”婉秋横了他一眼。
许靖思恍然的“哦——”了一声，由衷的夸赞：“原来是你写的啊！行啊，我还琢磨是谁代写的。我就说嘛，家信哪能随便找人代笔。不错，你的字写的越来越漂亮了！”
“谁稀罕你夸。”婉秋故意撇撇嘴，随即就乐了起来。
“看来，连家信都叫你写，我爸妈挺信任你啊？”
聂婉秋得意地一摆头，张口就说：“那是。我现在是住校，不常回家。许娘说了，等我毕业了，写信的事让我包了。”
许靖思听了心里一动，看了婉秋一眼，心里想：“婉秋还是小，幼稚，没听出这弦外之音，还在那得意呢。”想到这儿，他感觉婉秋还真是孩子。所以也没说什么，默默地走着路。
婉秋和许靖思并肩走着，见他突然不说话了，便主动开口说：“靖哥，你能被批准出国，邻居都传开了，都说你有出息。一门的唐大娘见人就说，这出国呀，那得是哪哪都好才能批准，比参军还光荣呢！”说完，侧着脸深情地看着许靖思。
许靖思也是心里挺美的，但他故意隐藏了喜悦说：“这也不算啥，援建铁路的人都上万，光我们单位就有六个人呢。”
“哪也不简单，反正我相信你特别优秀。”聂婉秋盯着他，认真的说。
许靖思心里又是一动，扭头看了她一眼，故意嬉笑一声说：“你例外，从小的哥们嘛！”嘴里说着，脚一点也没停。
聂婉秋心里一颤，不由站住身，用手指缠绕辫梢，低着头嘟囔一句：“谁和你是哥们。”
许靖思走了两步没见聂婉秋跟上来，便也停住脚步，转回身冲聂婉秋喊了一句：“就快到家了你怎么不走了？我拎着这么重的提包多累啊，怎么不懂事？”
“谁和你是哥们？”聂婉秋气的一跺脚，撅起了嘴。
“呵呵，原来是为这个呀！好好，你不是我哥们，是我小妹，可以了吧？”
聂婉秋这才得意一笑，把辫子往后一甩，紧跑了两步到许靖思面前，瞟了他一眼笑着说：“这还差不多。来，咱俩一块提，累着你我可吃罪不起！”说完她握住提包的另一个提手，两人高高兴兴的融入了街道的人流之中。
一进家门，许靖思就是一愣，见满屋都是人，都是左邻右舍的人。炕上坐满了他叫叔叔伯伯婶子大娘的老头老太太，地上的凳子、椅子坐的是他叫哥嫂姐姐姐夫的中年人，靠墙还站着一溜比他还小的平辈和晚辈们。这叫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了。
“过来孩子，叫唐娘好好看看。”在炕头盘腿坐着一位头发斑白、体型富态的老太太，向他连连招着手。
正不知所措的许靖思，被唐娘的召唤解了围，他迅速甩掉行李，三步并两步抢到唐娘身边，抓住老人的手轻声的问候：“唐娘，您老的身子还这么硬朗，真是有福气。”
唐娘一听呵呵的笑了，一手抓住许靖思的手，用另一只手爱抚着他的头说：“好孩子，你给你爹妈争气了。啥时候走啊？”一边问一边不住的端详许靖思，连连点头，“我早就说嘛，从小看大，三岁至老。我们靖思长得又好，又有出息，我没看错吧？”
唐娘是这条街年龄最大的婆婆，是个爽快能担当的老人，很受邻里的尊重。看到这一幕，大家都积极附和着。
许靖思很不好意思，有些羞涩的说：“也就是您这么夸我。唐娘，这次我只能休假二十天，就得先去北京培训。“
“那——还不给你妈娶个儿媳妇，好替你伺候你爸你妈？”说完看了一眼正忙着个大家倒水的聂婉秋。
众邻居心领神会，都笑着说：“是啊！娶完了媳妇再去呗，你妈正缺人口呢。”
聂婉秋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她慌慌张张的放下茶壶，挤出人群逃了出去。
唐娘哈哈大笑，指着聂婉秋的妈妈说：“他聂娘，你看婉秋这丫头还害臊了呢。对了，婉秋今年也二十一、二了吧，马上就毕业了吧？你们两家没提过这事？”
聂娘和许靖思妈妈笑着对视了一眼，然后对唐娘摇摇头。唐娘领悟到了自己的唐突，也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唉！咱们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都是看着这些孩子长大的，谁家孩子咋样，大家都心里有个谱。既然你们都没提这事，就当我没说。”
许大娘亲手递给唐娘一杯茶，叹口气说：“老嫂子。我和聂娘也聊过，我们做老的都没意见，全凭他们俩自己定。俩孩子不在一个城市，靖思一年才回来一次，我怕委屈了婉秋啊！再说，这次靖思就呆二十天，一走就是两年，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
聂娘好像胸有成竹，只是笑没说什么。
唐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再看许靖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银发乱颤。满屋子的人也都笑了起来。
许靖思从屋里跑出来，一看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只听见他家里传来阵阵笑声。略一沉吟，他便走出院门，往胡同两边看看，就看见婉秋已经走到了胡同口。他叫了一声：“婉秋，你上哪去呀？”
婉秋停住步，侧身站住，也没看许靖思，轻轻回了一句：“回家。”
许靖思走到他身边，诡秘的一笑说：“大家都在聊天，你突然跑了，真不懂礼貌！”
婉秋嗔了他一眼，脸一红低低的说：“真厚脸皮，你没听唐娘说的都是啥，还装傻？”
许靖思装傻充愣，故意眨巴眨巴眼睛，调侃地说：“说啥了，我怎么没听见？”说完露出了一脸坏笑。
聂婉秋一看，脸更红了，轻啐了一口说：“啐。看你平时特庄重，原来这么坏。不理你了。”说完转身就走。
许靖思连忙拦住她说：“哎哎，一会该做晚饭了。我妈在信里总说，你总帮她做饭，今天不帮了？”
聂婉秋瞥了他一眼，故意一撇嘴：“想得美，我那是心疼老太太。现在你回来了，该你帮老人了。”
“行，我帮着做饭！”许靖思无奈的点着头说，“不过，看在你接我的份上，就在我家吃吧，算是慰劳你。”说完，有些期待的看着婉秋。
婉秋犹豫了一下，正巧看见邻居们正陆续出来，便急急地低声说了一句：“不了，明天我再来，你和二老好好聊聊。”说完，扭身快步走了。
从屋顶垂下来的白炽灯，在搪瓷灯罩的聚光下，照的屋里通亮，屋里三个人的人影清晰地投射在各自的身后。许大爷从炕上的方桌旁探身在炕沿边把旱烟袋里的烟灰磕在地上，又把烟袋含在嘴里吹了吹，看了坐在方桌左侧的许大妈一眼。他见老伴在想着什么，便对坐在对面的许靖思叹了一口气：“你也老大不小的了，都二十六了，要不是国家提倡晚婚，你孩子都有了。现在你要出国，一去就是两年，回来都快三十了。我和你妈的意思是把事情定下来，等你回来再结婚。”
许靖思陪笑说道：“爸、妈，婉秋我们从小一块长大，也算青梅竹马，你们又那么稀罕她，我不是反对。我是想，一个是我始终把她当妹妹看，真没往这方面想过，冷不丁的谈婚论嫁，还真没思想准备，心里还有点别扭。结婚是人生大事，我不想草率。二是我这一走就是两年，谁知这两年在异国他乡会出什么事?????”
话没说完，许大妈就轻声呵斥道：“呸呸，别瞎说。会出什么事，在那儿不也是干活吗？你毕业这么多年，不是一直在外地，不挺好的吗？”
许靖思连忙转头冲妈妈笑着说：“对对，妈说的对。不过，妈，我是这样想的，这次一去就是两年，婉秋都多大了？万一她又看上了好的，咱们定了，那不是限制人家了吗？要是你儿子在国外也看上了可心的，没准还许搞上了呢。”说完狡黠的一笑。
“胡说。”许大妈嗔了他一句，“婉秋对你实心实意，她不会变心，这我知道。你到了国外，听说那儿都是黑人，你还能搞个黑媳妇回来？那我可不认。”
许靖思哈哈笑了：“妈，我们出国不许和外国人搞对象，上哪儿给您领一个黑媳妇去？您放心吧！”
一句话说得老两口都笑了。许靖思接着说：“爸妈，您二老放心吧，这次出国我会安心工作，先不想这些，等回来再说。看情况吧！”
许靖思的话入情入理，老两口一琢磨挺有道理的，特别是许大妈，一听在国外不许搞对象，心里还有点高兴，因为这样等儿子回来就只能和婉秋结婚了，她相信婉秋会等儿子的，因此也就点了头。
许靖思像想起什么似地说：“对了，我姐来信了吗？我被批准出国给她写了一封信，还没等回信我就回家了。”
许妈一听就笑了，转身掀开坑头的箱子里取出来一封已经开封的信，递给许靖思：“来了，昨天刚到的，你自己看吧，我做饭去。”说完就起身做饭去了。许伯见儿子看信，也就下了地踱到院子里了。
许靖思打开信，姐姐娟秀的字映入眼帘。姐姐无非是叮嘱他出国一定小心，常给家写信，自己照顾好自己之类。同时她也谈到了聂婉秋，说自己也同意。原因就是人好，知根知底，而且就在父母身边，方便照顾。但姐姐说，这只是参考意见，要他自己选择。
许靖思笑了，姐姐就是比爸爸妈妈想法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