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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集:邂逅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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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邂逅惊魂

“天有不测风云”这话一点不假。刚才还是丽日高悬,印度洋洋面上碧波荡漾、浩瀚无垠。突然,在远远的天际涌出一堆翻卷的乌云,这乌云在空中相互纠缠翻滚,像极了硝烟滚滚、刀光剑影、搅成一团相互厮杀的战场。浓黑的乌云霎时弥漫了天边,从海平线上似万马疾驰、卷着蔽日烟尘般的扑来,大有摧城之势。天光乍暗,强劲的海风就借势呼啸而至,随即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将下来。还没等人们反应过来,瓢泼大雨把惶急却来不及躲入船舱的人们浇成了落汤鸡。

水深达6000千米的印度洋,借风雨的淫威也暴怒起来。巨浪像一堵墙从水面拔起,又劈头砸降下来,把吨位3万吨的巨轮《耀华号》像戏弄一片树叶一样的左摇右拧,船两侧的防摇板虽然紧急放落,但毫无作用,巨轮仍像摇煤球一样的颠簸摇晃,使这艘高达十层楼的巨轮发出了“咔、咔”的响声。惊雷滚滚,闪电犹如金蛇狂舞,刺目的闪电断续着撕裂漆黑的天空。瞬息的强光,也闪烁着刺入船舱,刹那间勾勒出物体线描般的明亮轮廓,随即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船上搭载着800名乘客,但这些人不是旅客,而是由国家统一派遣的工程技术人员,是为了援建非洲T-Z铁路的,当时被称为“援外战士”。

这些人都是经过个人申请,组织考察合格才被批准的“优秀技术人员”他们基本是“根红苗壮”政治出身好的,愿为世界革命献身的“革命战士”,有着“一不怕死,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

此时受此强烈的颠簸摇晃,每个人都晕眩不止,耳听轮船快要散架子似的不断发出的“咔咔”声,再想想那浩淼无垠、深不见底的海洋,说不害怕那可是假的,只不过没人敢公开说害怕。不一会的功夫,许多人开始哇哇的呕吐起来,弄得原本洁净光亮的地板一片狼藉。

突然,广播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广播声:“无产、阶级,国际主、义战士、援外的、战友们。现在——面向北京,原地立正,向我们,伟大的党。伟大的祖国、伟大的领袖行注目礼。”

听着广播员断断续续连不成句子的声音,就可以想象得出他是死命抓着什么支撑物,勉强稳住身子,挣扎着在喊。

这么剧烈颠簸的船上,谁还站得稳?谁还能立正?但大家都心里明白,这是最后的时刻了,这是在向祖国和自己的亲人告别。船,就要沉了。

所有人的心里一沉,绝望立刻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那是一种恐惧、悲痛、哀伤混杂的绝望。但是,人的天性自尊和当时政治桎梏不断灌输的英雄主义,无形中抵御了怕死的恐惧。人们相扶着挤成一团,脊背死死地抵住舱壁,相互间手臂紧紧地相挽,勉强站立。也有的人偷偷地抹眼泪,不时还有几声低低的啜泣声??????

时间拉回到1971年7月的一天。

在广州港口的码头上,停靠着一艘万吨巨轮,上面印着两个醒目的大字:“耀华”。这艘船高高耸起,就像在码头耸立着一座雄伟的高楼。

快近中午的时候,一长串由大轿车、解放卡车组成的长长的车队驶入码头,有序的一排排停靠在码头空地上。紧接着从车上像煮饺子一样跳下数百名穿统一的灰色衣服的人,他们下车后东张西望,表情各异。然后集合排好队后,沿着那艘万吨巨轮的舷梯,鱼贯的登上了轮船,不时有人扭过头来依恋的扫视一周远处的城市,也淡漠的看看码头送行的人,然后默默地登上甲板。

码头上稀稀拉拉有几个送行的人,脸上带着笑,不时摇摇手表示再见。这些人神情淡定,没有激动,也没有留恋和不舍,一看就是单位派来送行的人,充其量也就是职责所定,走走形式,履行职责罢了。

这些登船的人就是第三批去非洲修铁路的人,他们就要横渡印度洋,历时二十多天,行程一万多海里,去一个名字叫“T”和“Z”的两个国家。他们心中充满着激动、渴望、猎奇,因为他们要去的国家是遍地野兽的“天然动物园”,人和猛兽时常面对面,说不定还有可能和猛兽干上一仗,不是把野兽杀死,就是被野兽吃掉。这对于年轻人来说真是太刺激了。但这只是让人向往的原因之一,其实更令人感到神秘和向往的是这个国家的政治制度,他们奉行的是和中国截然相反的另一种社会制度——资本主义制度。社会主义制度和资本主义制度在当时是敌对的,这谁都知道,可现在他们的任务被伟大的党冠予了“支援世界革命”的头衔,就没有人会认真追究和比较两种制度是否敌对了。作为一般的民众,他们感兴趣的就是一个,那就是听说:资本主义国家都是特别放纵和随便的、极度腐朽的国家,连妓女都是合法的。说白了就是,中国人最深恶痛绝的“搞破鞋”男女作风问题,在他们那里却是正常生活的一部分。这太不可思议了,太新奇了。谁不想探究和感受一下?但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还没踏上异国他乡,还没感受资本主义的放纵和荒淫、腐败,就遭遇了这么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暴洗礼。

巨轮在风暴中挣扎,巨浪狞笑着扑上甲板,一下子把没来得及盖上盖子的游泳池灌满海水,一下子又像泼水一样,把满池子的水倒个精光。

人在绝望的时候首先是精神的垮塌,接着就是体力的不支,有些人倒在床上,没心思向那么多伟大告别了。除了狂风的呼啸声和船体的咔咔声,船舱里死一般的寂静,绝望的感觉窒息着每一个人。

突然,又是几声惊天暴雷,风暴戛然而止,乌云顿散,巨轮立刻平稳了下来。几近瘫痪的人们愕然相顾,不敢相信这一巨变。广播里突然传出播音员兴奋颤抖、却响亮流利的声音:“风暴过去了,风暴过去了,我们以大无畏的革命精神战胜了风暴!现在,请大家整理内务,请大家整理内务!”

死里逃生。有的人也不顾满地的污秽,竟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没有人去责备或嘲笑那哭的人,劫后余生的欣喜是许多人切实感受到的,每一个人在这时都想痛痛快快的嚎上几嗓子。

其实,这刚哪儿到哪儿,他们这一去就得两年,那会遇到多少不可预知的变故和风险?有可能一生的命运也会因此而改变。这场风暴,只能算是一次下马威,或者仅仅是一次人生的洗礼。

晚饭后,许靖思来到甲板上散步,不时和相识的人点头招呼。他来到船舷旁,随手扶着船舷,在落日的余晖中凝视着波涛起伏的大海,心情有些激动。在浩瀚的印度洋上颠簸了整整二十天,其间又经历了一场与海洋风暴的生死搏斗,终于今夜就可以抵达“黑非洲”了。

二十天,在海上的二十天,睁眼闭眼全是像蓝黑墨水一样的海。为什么说海水像蓝黑墨水一样?就是水太深了。谁都知道水是无色透明的,一碗水,甚至是一桶水,可以一眼看到底。但水深超过了四五米,那就有淡淡的蓝颜色了。如果说在大自然里的江河湖海,有可能因蓝天的映照而变颜色,那我们都熟悉的室内游泳池不也是淡蓝色吗?水一深就有色,这才有了大自然的秀色。“蓝天碧水,青山绿水”造就了锦绣山河啊!那么,印度洋水深达6000千米,水的颜色变成了蓝黑色也就不奇怪了,只是让人感觉心颤和一种莫名的恐惧。

现在,他已经踏入了T国领海,也就是说他已经是身在异国他乡了。是啊,出国了,而且真的到国外了?许靖思还真有些晕,还像在做梦。

天光渐暗,看着远远的陆地模糊朦胧的轮廓,许靖思想,那应该就是T国了吧?一股说不清的激动涌上心头,他莫名其妙的笑了笑,不知是喜悦还是期盼,同时又觉得心里突然发空,有点手足失措。

“算啦,等天亮船才能到港,那时就啥都知道了,先睡觉去。”想到这儿,他又扫了四周一眼,暮色沉沉,天地间都变得朦朦胧胧的,于是,他又向那已经被暮色遮蔽的陆地眺望了一眼,便向自己的船舱走去。

当火球一样的朝阳燃烧得白炽的时候,巨轮已经停泊在D港码头了。D港是T国目前唯一的口岸。等待下船的“援外战士们”被好奇心驱使,急切的拥挤在靠码头一侧的船弦旁,他们指手画脚,叽叽喳喳,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好奇,就像一群屋檐下的麻雀。是啊,在心中有诸多的疑问,诸多的渴望,现在就置身其中了,不好奇才怪。

许靖思是个好静的人,不愿意凑热闹,但现在就是传说中的黑非洲,他也有一种先睹为快的冲动。他来到甲板上,先在人群中扫了一圈,也没看到他的同学加好友胡革,心想:“这家伙准挤到船头了,有热闹的事绝对少不了他。”想到这儿,他无声的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人群,一个人静静的走到靠海的一侧,背对着人群眺望大海。但战友们不时的欢叫声还是吸引他频频回头,看见开心事也不禁莞尔一笑。

许靖思上身穿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衫,下摆掖在银灰色的长裤腰里,脚穿一双黑色塑料凉鞋,整洁利落,还有些许书生气,透露着恬淡和宁静。显得比他同龄人成熟一些。这是他的外在形象,是他有意无意自我约束和收敛的形象。不只是他,谁都这样,在自己家里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和在外面的时候会判若两人。不信就想想,再道貌岸然的人他(她)也会生孩子,谁都知道孩子是怎么来的。

人就是这样,外在的表现会给人不同的印象,是获得好恶印象的一个首要条件。同样年龄段的人,要是你表现沉稳、温文尔雅,不苟言笑又显现出与人为善的谦和,那大多数人会对你另眼相待。如果你形态猥琐,言语粗鄙,挤眉弄眼,抓耳挠腮,你想想还有人敬重你吗?

轻柔的海风像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女,轻盈地拂过他的面颊,轻轻地撩动他的衣角,继而忘情的钻进他的怀中,依偎在他的胸前。大自然的温情注入他那充满青春活力的胸膛,使他莫名的在心头泛起一股异样的快感和骚动。他早就成熟了,二十六岁,在人的生理上正处在青春喷发的时候,对异性有一种不可遏止的好感和向往。他在海风的撩拨下,下意识地转过身,把腰抵在船舷上,装作有意无意的扫视几眼混杂在人群中不多的女性。

这刚离家几天啊,许靖思就把婉秋丢在了脑后?不完全是。许靖思和婉秋从小两小无猜,一起长大,可以说很了解,但他从来没想到和她会发展成情侣关系。他自从毕业分配到外地有五六年了,那时候婉秋还在上学,在他心中,她只是个黄毛丫头。除了每年休探亲假回家才能和她见面,也就没想过这方面的事。

青梅竹马的异性之间,长大后成为情侣是自古就有的佳话,但更多的是因为太熟悉了,反而失去了相互的吸引力。许靖思在外地工作时也因随着年龄的增长,雄性荷尔蒙的增多,对女性产生了朦胧的好感,但从没想过婉秋。这次回家虽然感觉到了婉秋的成熟和女性的风韵,也不觉心中怦然一动,但很快就过去了,没有那种眼花缭乱、热血冲头的激情。这也是他不同意定亲的主要原因。

由于是援外,肯定是男多女少,而且比例悬殊,这是常规,是男女体能和生理差别造成的。在这种环境下想找秀色可餐的女人真是没有几个。再说了,在政治高于一切的时代,廉洁奉公、勤俭朴素是整个社会的主流。绝大多数的人都以刻苦、简朴为荣。当时提倡一件衣服要“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也就是说,一件衣服要穿九年,所以不论是谁,都穿过打着补丁的衣服,就连国家元首******、国家总理******也都穿补丁摞补丁的衬衣。所以那个时代的女人也没有讲美的,更没有化妆的,无论从装扮和衣服上,和男人没有明显的区别,一样的素色衣服,最大的区别就是头发的长短。在人群中,不仔细辨别,真的没有多大的性别差距,但这不影响异性之间的觊觎和追求。

出现在船头人群中的几个女性,有三四个接近三十多岁,徐娘半老,对年轻的许靖思已经失去了吸引力。有几个年轻的姑娘有的长相一般,有的身材不好。

许靖思有他自己对女性的审美标准,能令他心动的是有点古典的清秀、端庄、最好还有点矜持冷艳。他不喜欢不拘小节、行为粗犷的女人。他还特别注意女性的身高和身体的比例,他自学过绘画,知道女人身材的最佳比例。他最喜欢女人体型凹凸有致,腿直修长。

隐蔽的看了一会,他失望了,心里觉得挺失落的。他看看周围大家都兴高采烈地说笑,连忙按捺住思绪,自嘲的想:“嗨,怎么了?这是出国援建,又不是来搞对象的。再说,出国搞工程,这女的当然就少,哪那么巧就会遇到可心的?怎么出了国反而邪念倒多了呢?”想到这,他脸上有点发热,赶忙调整好自己的思绪,使心情平静下来。他索然的把目光移开,漫无目的的看着拥挤在船头和靠码头一侧的嘈杂人群。

一个留着像女运动员短发、圆盘大脸、身材粗壮、一看就是女工的年轻姑娘用力挤出船头麋集的人群,来到离许靖思不远处。她四下打量着,随即把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雅君!秦雅君——”尽管声音粗犷嘹亮,但一听声音就知道还是个女的。这就是我们平时对泼辣女性认知的“假小子”随着她几声呼唤,从通往甲板的舱门轻盈的走出一个同样年轻的姑娘,朝哪喊叫的女子轻轻摆摆手,略微低着头,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许靖思眼前一亮,不由得仔细打量起来:这姑娘有一米六五的个子,瓜子脸,但下颌不尖削,反而圆润。特别是两道秀眉,黑而不粗,眉头稍高,就像唱戏里“青衣”化妆描的眉一样,给人一种微颦的印象。星目黑眸,十分有神,直鼻秀气,轮廓柔和。嘴不大,双唇却丰满,而且特别红润,在白皙的脸上十分醒目。头发乌黑发亮,梳着两条乌黑的长辫子直垂腰际。她穿一身浅靠色的的确良短袖工作服,脚穿一双黑色鞋面、白塑料底女方口偏带布鞋,白色的涤纶袜,清新素雅。虽然工作服显不出体形,但在她快步走动时那腰肢的扭摆还是闪动着勾勒出她袅娜的身姿。她不施粉黛,但那清新白皙、天然去雕饰的俊美使许靖思心头一动。

许靖思心头“突突”的跳了几下,讶然的想:“坐了二十多天的船,怎么好像没见过她?”当她从他面前经过时,许靖思又有了海风拂面的感觉,心头荡起一阵涟漪,他情不自禁的用目光追逐着她,下意识的移动双脚、却又装作无意识的尾随着。

那姑娘走到喊她的“假小子”跟前,生气地责备她说:“你就不会小点声?满世界的乱喊,叫人多笑话。”那声音委婉圆润,清婉甜脆,虽然是压低的声音,但却被有心的许靖思全部摄入耳中,听得清清楚楚。这甜美的声音又叫他心中又是一荡,浑身有些发热,真有点血往上涌。

那“假小子”满不在乎的一笑,也没接茬,一把拉住她的手就往人群里挤,嘴里还不停的喊着:“借光,借光!”

看俩人挤进人群,许靖思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轻轻摇头一笑,心里想到“看她们的言谈举止,好像是不错的朋友,可是,一个清婉秀丽,一个粗粝豪放,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怎么会好到一块呢?”突然想起他和好友胡革,也不禁哑然失笑了,他们俩也是性格迥异啊!他把思绪收回来,装作漫不经心的尽量靠近那个叫“秦亚军”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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