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为你而来
“她收了云墨的花灯?”
清冷淡漠的嗓音带上了几分不可置信的震惊和撕裂的冷漠。
山巅之上,他白衣如雪,衣袍猎猎作响,眼神如冰雪刺骨,似要将周围所有凝结成冰。身后彩衣女子低着头,又低低道:“不过花灯又碎了。”
他没出声,身侧的手却微微收紧,眼神里布满了不可抑制的痛楚。
绯儿,你爱上他了吗?
为什么?
怎么可以……
“公子……”彩衣女子斟酌了一会儿,请示道:“要不要属下带人将小姐带到您身边来?如果小姐的封印解开……”
“下去。”
他只是吐出冷漠的两个字。
彩衣女子眸光一暗,“是。”
刚刚离开,空气又开始凝聚,慢慢幻化成几个人影,白衣白发白胡子的老者。几个老者看到他,神色略显几分恭敬。
“宫主。”
他负手而立,没回头,只是神色几分讥诮。
“何事?”
几个老者对望一眼,其中一人开口道:“宫主逗留尘世多时,该回宫了。”
他没反应。
那老者继续道:“依照宫规祖制,您原本在四年前就应该和圣女大婚……”
“她让你们来的?”他声音里嘲讽更甚,隐隐几分不屑。
“圣女一直在练功,此次出行乃我等自作主张,宫主切莫误会了圣女。”老者沉声道:“两个月前,我等作法,算出有妖女祸害人间,先是迷惑得东越太子神魂颠倒,不惜发动战争。如今又去金凰作乱……”
“闭嘴。”原本一直平静的玉无垠脸色冷了下来,他缓缓回神,目光鲜见的阴沉。
“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再说她是妖女。”他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他连对她大声说一句话都舍不得,则能容许旁人如此侮辱践踏?
老者默了默,脸色也有些沉。
“宫主还是执迷不悟为妖女所惑……”话还没说完,忽然有白光迅疾而来,直直打向他胸口。他一惊之下立即躲开,其他几个老者惊呼了一声连忙上前帮忙。
“宫主不可。”
他收了手,神色更为冷漠。
“我说过了,任何人都不许骂她一个字。否则……”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警告之意却不言而喻。
几个老者又对视一眼,最先前开口那个老者叹息道:“宫主,我等不便干预红尘之事,但请您随我等回宫,与圣女完婚,光复玉晶宫,才是大计。切莫因儿女私情而忘记宗本,以免误了自身修行。”
他不以为意。
“本宫还有要事,几位长老如果有兴趣留在这里,本宫也没意见。”
“宫主……”那老者脸色又沉了几分,“您当真要一意孤行?”
他不说话,觉得跟这群古板迂腐的老东西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废话。
八大长老又各自对视了一眼,这次换了另外一个人开口。
“我等此次出宫便是为宫主而来,既然宫主有事要处理,我等自然随同。待宫主办好了私事,再随我等回宫也不迟。”
其他几人没有反对。他们都知道宫主的脾气,逼得太急只会适得其反。倒不如跟在他身边,某些时候也可牵制些许。
他还是没什么表情,嘴角却勾起淡淡的讽刺。以为这样就可以控制监视他了么?这群老匹夫,当真是在那个地方关得太久了,都快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都出来了也好,省得以后麻烦。
他微微而笑,眼睛里却慢慢覆上了森冷的寒光。
山下,营帐内。云裔翘着二郎腿,听完了暗卫方才禀报的消息,皱了皱眉。
“那女人开窍了?”他摸了摸下巴,目光里几分玩味儿。“怎么就给碎了呢?这下子云墨可又空欢喜一场了。”话虽如此,他表情却是有些幸灾乐祸,优哉游哉的喝茶,又想起了什么,道:“郡主呢?”
“郡主住进了驿馆。”
“驿馆?”云裔挑了挑眉,“不是在明月轩的府邸么?等等,那个女人呢?”
“郡主是昨天才被安排住进驿馆的。”暗卫说到这里,小心翼翼的瞥了眼他的脸色,才慢吞吞道:“凤姑娘……还在五皇子府。”
果然,云裔眉头皱得更深,面上划过一丝不快。
“原因。”
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他表面上看起来风流浪荡玩世不恭,真正生气起来,也没几个人能承受得了他的怒火。此刻他虽然表情没什么异样,但那语气已经冷了几分。
暗卫不敢大意,如实禀报:“南陵五皇子似乎对凤姑娘很是欣赏,所以……”话还没说完,他就被自己主子身上突然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冻得说不出一句话了。无声苦笑,用词再委婉主子又岂能不解其意?
云裔沉着一张脸,目光诡谲波云。
欣赏?
这个词用在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身上,那意思可就多了去了。
云裔邪邪的笑着,有些漫不经心道:“和尚也开始觅食荤腥了。呵呵……”
暗卫听着那声‘呵呵’,只觉得浑身发寒发冷。吞了吞口水,又道:“世子,属下还打听到。南陵五皇子扣留凤姑娘,似乎别有目的。”
云裔斜斜睨他一眼,“知道了,下去吧。”
“是。”暗卫如蒙大赦,连忙消失。
这时候,刚点过军队的凰静蓉走了进来。她特意换下了铠甲,穿一身银丝墨雪茉莉含苞对襟振袖收腰丝制罗裙宫装,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材,步伐优雅而从容。而那天生颇具风情的眉梢眼角不自觉的便露出几分妩媚和羞涩来,唇色更是嫣红如玫瑰。笑起来的样子如盛放的桃花,美丽而炫目。
这才是一个女人应该有的样子嘛。
云裔打量着凰静蓉,如是想着。女人就该温柔端方,优雅端庄。哪里像那个女人似的,泼辣狠厉,一点都不懂得什么叫做温顺,不讨喜。
“世子在军中可还习惯?”
凰静蓉大方的坐了下来。
“还不错。”云裔又向外瞥了眼,见梁王走了进来。叹声道:“两位天天指挥战事,辛苦了。本世子在这里无所事事,不会给两位添麻烦吧?”
梁王面无表情,“世子言重。”却再没有多余的话。
凰静蓉笑得温柔而娇羞,“军中简陋,世子不嫌弃就好。”
云裔勾唇一笑,目光闪烁出桃花万千,迷得凰静蓉霎时芳心大乱,目光痴迷的看着他。
“依六皇女和梁王看,这场战事还有多久才能结束?”
梁王沉声道:“我军势如破竹,如今已经攻下跃城,待将士休息一日,明日便直接攻打皇城。依我们两方人马,想必不出三日定可一举获胜,攻破皇城。”
云裔点点头,“如此便好。”他伸了个懒腰,道:“天天在这军营里也闷得慌,早日结束战事,本世子也要去南陵。”他话音一顿,眼神带点异样的看向凰静蓉,干咳了声,道:“五殿下,有件事,在下想跟你单独聊一聊,不知是否方便?”
凰静蓉立即眼神一亮,刚要点头,又想起梁王还在营帐里,便不动声色的看了过去。
梁王也是有眼色的,自然知道云裔跟凰静蓉关系非同一般,便站起来道:“殿下和世子慢聊,本王想起还有些事需要处理,先走了。”
等他走了以后,云裔就将一个拇指大的卷筒丢给凰静蓉。
“想必六皇女应该知晓你母皇遇刺一事。这是我刚收到的消息,二皇女被禁足以后,暗地里和五皇女联系,想要逼宫。”
凰静蓉看完那纸条上的信息后脸色就是一变,目光沉冷而阴鹜,冷笑一声。
“这些年她一直没动静,没想到却是早就投靠了十一妹。”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又微微疑惑道:“她父亲身份比十一妹生父高,她为何要帮十一妹?”
云裔懒洋洋的向后靠了靠,“很简单啊,你那个十一妹后台够足啊。”他又笑了一声,玩味儿道:“况且你母皇可是已经立了皇太女了。如果公然造反,必定落得千古骂名。她这些年不动声色,实际上做了你十一妹的暗棋。以后就算凰静音逼宫造反,她不过就是无奈被逼迫的一个从犯而已。再说了,你那个十一妹虽然有几分心机,但行事太过冲动了些,不适合帝王之尊。日后登基就会成为凰静悠的傀儡,然后取而代之又不会被人唾骂,一石二鸟,有何不可?”
凰静蓉目光微微一震。
云裔仍旧漫不经心的说着,“忍者,才是最后的胜者。”他语气一直很平静,没有丝毫挑拨或者诱惑的味道,只是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具体分析。完了又一笑,耸耸肩道:“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看法,或许这其中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也说不定。”
凰静蓉却是已经将他那番话给听了进去,微微思索以后,她眼神一变再变,而后对云裔开门见山道:“裔世子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我,是想得到什么?”
嗯,还不算太笨。
云裔嘴角露一抹笑容,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她,似乎要将她的魂儿给勾走。
“我嘛……”
凰静蓉被他那勾魂摄魄的眼神儿看得目光呆滞,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也似乎要随他而去。他却忽然伸出手来,将她扯进自己的怀抱。
她立即羞红了脸,欲拒还迎道:“裔世子,你这是何意……”
她话未说完,忽然便顿住了。只因他低下头看着她的目光魅惑而柔情款款,似看着自己最心爱的珍宝一样。
“五殿下如何不知,本殿下自然最爱的是美人。”他嘴角勾出邪邪的笑容,一手挑起她胸前一缕发丝,很是神往的凑近鼻尖一闻,略带几分迷醉的说道:“好香啊。”
凰静蓉脸色更红,“世……世子……”
云裔目光微动,又将她往自己怀里扣近了几分。
“五殿下也是难得的美人呢,就是不知道本世子有没有这个福气一亲芳泽?”
如此轻浮浪荡的话,换做其他人,早就被指声大吼非礼然后送交官府了。然而换了他说出来,虽然风流直白,却又暗含情动,更能激起女人心底最深的渴望。何况本就一心恋慕他的凰静蓉?此刻更是心旌摇曳恨不得直接将他扑倒在床大战个三百回合,以解多年相思之苦。
然而毕竟是在皇宫里摸滚打爬过来的女人,虽然情迷,但还保有理智。在云裔低头吻下来的时候,她微微偏头躲过,娇笑的伸手去推他。
“世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她目光斜挑,三分诱惑五分迷醉还有两分试探。“世子风姿绝俗又身份高贵,天下不知多少女子心生爱慕而不可得。小女子能得世子青睐,实是万分荣幸。只是……”
她顿了顿,目光略带三分哀怨的看着他。
“早就听说世子前些日子养了个绝色美人在府中,而且还对她颇为喜爱。”她目光荡漾,又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依旧从容淡定,不由得松了口气,又道:“还有那西秦公主,这次可是专门绕道为你而来,世子又何以会缺了美人?静蓉不才,蒲柳之姿,只怕难以入得世子的眼。”
愚蠢的女人只会算计女人,聪明的女人却会跟男人玩心计讨价还价。但自负聪明的女人,只会让男人厌烦。
云裔邪邪睨视着她,心底升起几分厌恶的情绪。果然,女人都是一样。喜欢拈酸吃醋,明明心中所想就在眼前,却偏要拐弯抹角的试探,以求得到他的承诺和保证。
笑话。他云裔是什么人?当真以为他这些年过花丛片叶不沾身只是说说而已?
心中如是想,面上却不动声色,神色依旧很是暧昧。
“原来殿下说的是那两个女人啊。”他手指挑着她的发,语气带上了几分不悦和厌弃。“一个不知廉耻的公主,还有一个粗俗如市井泼妇,何以能比得上五皇女金贵之身?静蓉何必妄自菲薄,倒是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静蓉?
这段时间相处,他对她一直都谦让有礼,一直未有半分唐突。如今却唤了她的闺名,而且如此顺其自然又神态亲昵。若非对她有情,又岂会如此?
凰静蓉心中雀跃,面上神情也更加柔和,不动声色的往他怀里蹭了蹭。
“瑞宁公主可是孝贞皇后嫡出,又是四大美人之一,才貌双全,就这么不得世子的眼?”
云裔神色更是厌弃,甚至不耐烦起来。
“别跟我提那个女人,什么皇室娇公主?丝毫不懂女人矜持不说,反而……”他说到这儿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极为让他厌恶并唾弃的回忆,“算了,说起那个女人就扫兴。”
凰静蓉目光一闪,她倒是听说过云裔很讨厌沐清慈,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向来对美人投怀送抱来者不拒,唯有这沐轻慈,他别说青睐,便是提起名字都会退避三舍。怪不得此次一听说沐轻慈要从东越绕道去南陵,他自己却先行一步离开。
“那你府中那个美人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是你的救命恩人?”
云裔脸色更加不好,又叹了声,有些头疼道:“这事儿我可是做了冤大头了,当初她的确对我有救命之恩,本以为是个善良宽厚的女子,没想到是个心胸狭隘又贪心不足的虚荣女人。仗着对我有救命之恩就敢谢恩相报,让我娶她。”他脸色微微发沉,“不但如此,而且脾气还不好,真把自己当做我的世子妃似的。而且收买人心还很有一套,连我那傻妹妹都被她给骗走了。”
他说到这儿,脸色越发沉冷,倒不完全做戏。凤含莺的确劫走了云依,想起之前得到的消息,他心里更不是滋味。然而这番神情看在凰静蓉眼里,却是做不得假,心中更为喜悦。伸出手来温柔的抚了抚他因怒而喘的胸膛,温言宽慰道:“不过一个不懂礼数的山野女子,何必跟她置气?日后寻得了,随便打发了就是,用不着如此大动肝火,伤了身子。”
云裔脸色好了点,又很欣慰感动的握住她的手。
“还是静蓉你温柔又端庄,我倒是觉得,四大美人哪里及得上你一分?”他说着就抬起了她的下巴,柔情款款的看着她。
“那么……”她目光迷醉,已经完全沉迷在他给予的柔情里。“若有一天静蓉大事可成,世子可愿意屈尊做我的皇夫?”
云裔目光连闪,搂着她的腰又近了一分,在她耳边吐出一口热气,暧昧道:“求之不得。”
凰静蓉立即笑得花枝乱颤眉眼弯弯,偏过头就要凑上自己的红唇。却在此时,外面传来侍卫的禀报声:“殿下,有军情。”
凰静蓉皱眉,很是不悦好事被打断,云裔却已经推开了她,她讶异道:“子安这是何意?”
云裔一顿,觉得这两个字从她口中吐出来很是厌烦。然而他面上神情不显,依旧温柔道:“咱们来日方长,你快些去,耽误了军情可不好。等这里战事早日结束,你也好早日回去不是?”
他眼神荡出潋滟之光,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凰静蓉眼里精光闪烁,立即就坐了起来,整了整仪容,“我去去就来。”
等她的身影小时候,云裔立即变了脸色。他伸手一扯,外袍落了下来,自有侍女立即来处理。
“去打水来。”
另一个侍女问声而去,自然知道刚才主子刚才抱了凰静蓉,此刻已经容忍不了要好好的将自己全身上下洗个干干净净。
脱了衣服云裔还是觉得浑身都难受,本来以前这种逢场作戏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他虽然从不和女人发生实质性的关系,但也不至于不碰女人。不然他那风流之名怎么来的?他惯会的手段就是和女人调戏玩暧昧,然后玩得差不多了挥挥手走人。只是刚才跟那凰静蓉近距离接触,他觉得浑身都脏,脏得他都恨不得洗掉一层皮。
想想他还真是自找虐,好好的逍遥日子不过,偏生来这里跟这个女人玩什么暧昧游戏,完了受罪的还是自己。
脑海里忽然闪现一张熟悉的容颜,他脸色又变了变。
都怪那个女人。
对,就是她。不知道为什么,直觉的,那女人要是知道他对凰静蓉用美男计,绝对会用那种很鄙视很不屑的口气讽刺他,并且对他毫不客气的数落一番。
她向来如此。
他忽然又笑了笑,漫步走了出去。
话说那晚花灯会云墨当众以绝世奇花向凤君华示爱一事第二日就传遍了各国,也引来了各国上至君王下至百姓的不同反应。
百姓嘛,除了惊奇就是不可置信。那些贵族的女子自然又恨又妒,又不屑又不服气,在背地里把凤君华骂了个遍。
而各国的君王思虑得却更多。
首先西秦老皇帝收到消息后,很是惊讶,然后命人传了封信给沐轻寒。沐轻寒看过信以后就烧了,面色带着几分笑意,眼神里却有了然的苦涩。
如果她能接受云墨,他这个做哥哥的也放心。他相信,云墨会给她幸福的。
东越孟皇后听说这件事后,很是开心,觉得她马上快要多一个儿媳妇了,甚至私下里已经安排太子大婚。
南陵皇宫,明皇收到密报后,脸色有些阴沉。他抿着唇,思考了半晌,才道:“宣五皇子进宫。”
而住在五皇子府的凤含莺却是很郁闷,十分郁闷。尤其是云依住进驿馆以后,她就更是纳闷。自那晚明月轩驱散了府中姬妾以后,下人们看她的眼神就变了,隐含着羡慕和某种提示以及暧昧。最让她奇怪的是,明月轩那厮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她刚住进来的时候他根本就不闻不问,如今倒是天天往她这儿跑。
他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有时候盯着她看,看得她有些发毛,甚至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长了什么东西。每次她要询问的时候,他又转身走了。更是让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没想过逃跑,但这府邸戒备森严,不下于当初的顺亲王府。而且那些伺候她的丫鬟全都是高手,平时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她们看在眼底,她根本找不到机会逃。
时间久了,她也不逃了。就不知颜诺那厮干什么去了,说好了会和她联系,结果如今连个影儿都没有了。
出去走了趟,回来就发现明月轩不知何时已经下朝了,如今正负手站在窗边,目光静而遥远的看着窗外景色。
她没半点惊讶,若无其事的走进去。
“你今天又干嘛来了?”问出这句话就没期望他会回答,因此她懒洋洋的坐了下来,却没想到他突然开口了。“我有事要出京一趟。”
她怔了怔,下意识的问:“去干什么?”
他回过头来,她这才看清他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华贵长袍。这种颜色比较适合女人,但是穿在他身上却并没有半分不合适,反倒是更添高贵清冷之色。他眉眼依旧平静如水,目光似乎落在她身上,又似乎看着别处,寻不到终点。她有些发怔,总觉得自从那晚过后,他看人的时候,眼神更为空无飘渺。仿佛这人世间千姿百态,都淡漠他的视线之外。亦或者,他抛弃了整个世界,独留自己一个人寂寞与影子作伴。
“下午我送你去八弟府中。”顿了顿,他又道:“我在他的府邸布了阵法,所以,你别想着逃离,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那警告的意味却是不言而喻。
凤含莺并没有被吓倒,只是问:“为什么不送我去驿馆?”
明月轩干脆不理她了,直接向外走,对侍女吩咐道:“伺候她沐浴更衣。”
“是。”
凤含莺憋着一口气上不来,狠狠的瞪了两个侍女一眼,却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想着脱离了明月轩的掌控,得寻个机会联系颜诺才是。她哪里知道,颜诺刚摆脱颜如玉的人,就要来找她。哪知道听说凤君华在金凰花灯会上接受了云墨的花灯,顿时妒火中烧,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跑到金凰去了,哪里还顾忌得了她?
原本之前他是想在南陵等,可是如今等出问题来了,他哪里还坐得住?况且金凰现在出了点事儿,也顾忌不到他,这个时候还不行动,女人都被人抢走了,那他上哪儿哭去?刚离开,又接到消息说颜如玉带着孟月眉来了南陵。
颜诺笑得十分邪恶,据说这位孟大小姐以前欺负过他看上的女人。走了个慕容琉仙又来个梁王府千金,很好。
南陵边境,明月殇刚到宏城城主府,准备和城主商量高阳王要进京贺寿一事。他是最早收到消息的,彼时他沐浴在月光下,夜风徐徐吹来,空气很冷,然而他的心,更冷。
两个月而已,她便爱上云墨了吗?
他置于身侧的手紧了紧,目光里有悔恨有痛楚有填补满的忧伤凄楚。
不,他不相信,他不相信。
她只是失忆,只是意乱情迷而已。
深吸一口气,他目光又变得决然而深沉。
话分两头,距离刺客事件已经过去了两天,刑部尚书一直被关押在天牢,女皇怀疑当年前皇后家族灭门案中,这位刘尚书徇私枉法包庇了罪犯,才导致今日大患。促使她有这种想法的,是她接到一份密报,原来刘尚书以前和前皇后的生母乃忘年之交。当初前皇后犯了那么大的罪,刘尚书为求自保,硬是狠下心没有求情,反而做了这个刽子手。没想到最后的关头,却放走了一个祸患。
这一认知让女皇十分恼怒,并且将皇贵君贬为了一般的侍君。而凰静蓉,则是被剥夺了一切权利,勒令五皇女凰静琳派禁卫军看守,决不允许踏出寝宫半步。
最悠闲的,自然是云墨和凤君华。
“凰静音和凰静琳逼宫夺位,凰静芙不会怀疑吗?”
凤君华问。
云墨淡淡道:“无论她是否怀疑,如今她不能妄动,否则只会让女皇更有理由废除她的太女之位。”
凤君华盯着他,忽然道:“你之前和云裔联手演那出戏,是不是就为了今天?调走明月轩和颜诺,利用女皇偏宠凰静蓉之心设计将凰静芙禁足。如今自己又亲自出马来金凰,安排了一场刺杀戏码,激化凰静音等人的矛盾,铤而走险。得利的自然是凰静芙,而如今边关战事告捷,凰静蓉战胜回来之际,金凰又是一场夺位大战。至于龟燕的划分,也就是你说了算。”
她叹息了一声,“果然是深谋远虑啊,谁做你的敌人谁倒霉。”
火儿从云墨袖子里跳出来,扑倒凤君华怀里,一脸的深以为然。这小东西最近越来越粘着她了,动不动就趴在她怀里撒娇。
她摸了摸火儿的头,“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金凰五座城池?如果龟燕划分金凰版图,即便你要得了最有利的几个城池,也是跨界驻守,很容易被金凰夺了回去,那岂不是白白算计一番?”
他只是淡淡而笑,眼神却有些深邃。
“我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他这句话说得有些意味深长,“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凤君华怪异的瞥了他一眼,没有再多做询问。知道这个人做事自有其用意,她还是不要再过多干涉为好。
“她们会在什时候行动?”
“最迟明晚。”云墨语气很淡,但只有不容怀疑的自信。又想到了什么,他侧头对她道:“颜诺来了金凰。”
凤君华抚摸火儿的手一顿,波澜不惊道:“他来做什么,不怕惹祸上身么?”
半天没听到他说话,她不由得抬头,却对上他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看着我做什么?别告诉我他是为了我……”她忽然说不下去了,想起那晚的花灯会。那件事不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关键是事件的主角是惊天动地的大人物,只怕早就传遍各国了吧。她光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外界不知道因这事儿闹得多轰动。
虽然这几天没出门,偶尔听到丫鬟的碎言碎语也对外面那些流言窥见一二了。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八卦之人,更多的是说风就是雨。她很怀疑,如今是不是外面都在传,她这个全天下最恶的恶女又使出什么狐媚手段,勾引了鼎鼎大名的云太子殿下以至于其神魂颠倒对其他女子视若无睹?反正她名声很臭,少不得有因此而在背后骂她的流言蜚语。
她觉得,跟大人物太有交情了也不好,随时随地都得受到莫名的敌意与攻击。
正想着,他忽然靠近,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你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这爱走神的毛病?”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他又摇摇头,很自然的将她揽入怀中。她没反抗,因为反抗无用,而且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她不排斥。
“你说我是不是该把你藏起来?省得日日为你操心。”
“嗯?”
她疑惑的看着他,“什么?”
“乱惹桃花债。”他说得煞有介事。
她嘴角抽了抽,“这应该是你吧?”
他闷笑了一声,“你这是在吃醋?”
她索性不理他了,跟他讨论这种没营养的话题,胜利的那方永远都是他,她犯不着浪费了口水。
“青鸾。”
他又唤了一声。
她不轻不重的‘嗯’了声。
他静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等到了南陵,我帮你打开封印吧。”
她怔了怔,“你不是说你打不开我的封印么?”
“那是之前。”他脸上并没有撒谎后的尴尬,坦然道:“如今你记忆渐渐恢复,代表着封印也越来越弱,而我以前的痼疾也已经好了,可以帮你解开封印。”他顿了顿,低头看着她,目光如看不到尽头的深渊。
“解开封印后你的武功也恢复了,说不定还可以更上一层楼。很多事,需要你自己去面对。”
她没接话,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好半天才道:“如果我恢复记忆后远离你,你会如何?”
他笑了,“你能说出这句话,我很开心。至少,你终于学会在意我,不是吗?”
她抿了抿唇,眼睫如蝶翼般垂下。
“有些记忆……”她缓缓说道:“虽然很模糊,但是很深刻。你一直不希望我恢复记忆,是否因为从前我和你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可调节的误会或者会造成我彻底远离你的事?还是,因为某些人?”
他手臂颤了颤,将她更紧的拥入怀中。
“因为玉无垠?”
她隐隐想起一些事,似乎以前她和玉无垠关系很亲密,那种深入骨髓的情感,浓烈得让她偶尔从睡梦中醒来都会觉得惊异而凄楚。
只是那个人,当初为何离开?
“我不知道你和他发生过什么。”云墨还是开口了,目光里流露出一丝苦涩的味道。“你说得对,我很怕,怕你想起一切后会离我而去,或许比这更甚。”他单手抬起她精致的下巴,温润的眸光看尽她眼底,用一种略带三分哀伤的语气道:“从前我觉得走进你的心好难,如今我好像离目标越来越近,但是却比从前更加惶恐患得患失。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她不语。
他说:“因为得到过再失去,远比从未得到过还要痛苦千万倍。”
她颤了颤,看着他的眼睛。记忆之中,幼时初见觉得他一双眼睛魔魅而幽深,让人一眼难忘。十多年后重逢,只觉得那一双眼写尽了世间繁华人间锦绣,依旧摄人心魂让人望之失魂。而此刻,这双眼却多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忧虑、惶惑、忧伤、柔情又伴随着隐隐的凄楚。
而这一切的情绪,都是因为她。
“我……”
“三小姐。”
易水云急急而来,看到相拥的两人,怔了怔,面色又有些沉。慕容琉风倒是已经很淡定了。
凤君华推开云墨,“什么事?”
易水云看了云墨一眼,目光有些冷也有些复杂,对凤君华拱了拱手,道:“刚收到的消息,皇上准备罢免侯爷官职。”
凤君华一怔,下意识看向云墨,他不可能在易水云之后得到消息。
云墨没有逃避她的目光,令她欣慰的是,她看他的眼神再没有了怀疑和防备,只是淡淡的疑惑。
他笑了笑,道:“这事儿我前两天便得到了消息。”
她没打断,知道他会解释。
易水云挑了挑眉,看向云墨的眼神很有敌意。
“易先生应该早就猜到会有这个结果才是。”
易水云不说话,目光仍旧有些冷。
云墨毫不在意,“以先生的智谋,如何不知,其实这样也未尝不好。”
易水云开始沉默,他自然知道明皇早就想除去慕容于文。先是收了兵权,如今虽然只是一个闲职,但身为那样一个多疑帝王的臣子,整天战战兢兢的也是自找罪受。慕容于文其实早就有辞官归野的打算,只是安钺公主好歹是太后的女儿。如果慕容于文辞去了官职,便是庶人,让堂堂公主情何以堪?况且慕容琉仙又是未来的太子妃,总不能有一个平凡的父亲。太后那关首先就过不了。后来又听说慕容琉绯回来了,这事儿便也搁下了。如今明皇突然有此打算,让他颇有些意外。而且还是在太后寿辰将至的时候,这难免让他有所猜测。
凤君华听不懂他们之间的暗语,但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各种弯弯绕绕。无非就是君臣之纲,一朝君子一朝臣而已。狡兔死走狗亨飞鸟尽良弓藏,没什么好奇怪的。
“圣旨已经下了吗?”
易水云摇摇头,“太后寿辰将至,皇上不会在这个时候那么不给太后脸面。只是……”他有些犹豫,看向凤君华的目光多了几深意。
“原本皇上没这个打算,只是在几天前,五皇子忽然亥时进宫,皇上才有了这个想法的。”
“明月轩?”凤君华下意识蹙了蹙眉,“你的意思是,这是明月轩向明皇谏言要罢我父亲官职?”
易水云沉重的点点头,又别有意味的看了云墨一眼。
“就如同刚才云太子所说,其实侯爷辞去官职未尝不好。只是侯爷几次递交辞呈都被打了下来,如今五皇子这一举动,看似在打压侯爷,实则是给了侯爷一条活路。”他又顿了顿,缓缓道:“而且我听说,五皇子已经离京,动身来了金凰。似乎,是为你而来。”